却在灯火璀璨处-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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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加入了赵茉目光放空的行列。
翌日,得知曹璨休假,霜合将曹璨死拖活拽的拉进钟府,曹璨满脸无奈的定住身子死活也不动一下,霜合失败的情况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曹璨道:“近日就觉得奇怪,钟姑娘没再进过我家,你也成天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将她杀了把尸体藏了呢!”他目光中忽然有了丝恐惧,“不要告诉我,你被敌人反攻陷了,打算和她共事一夫吧?”
霜合没有心情与他开玩笑,眼睛里急的闪出了泪花,“她……她是真的不成了!”
曹璨也愣住,凝视了她片刻,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问:“你说什么?”霜合抬头看着他,将这些天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最后道:“以后我来时你也一起吧!今天她想与你说说话……”
曹璨心里蓦然一痛,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在哀叹钟云秀的苦命还是可怜霜合的忍着酸涩的大方,他轻轻拂了拂霜合耳边的碎发,温柔的道:“走吧!”
钟云秀半躺在床上,丫鬟朱儿站在她身侧服侍她喝药,而赵茉正坐在她身边用手绢擦拭着她唇边的药汁,见他们来了,赵茉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使了个眼神叫朱儿退了出去。
钟云秀有些意外,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红晕,看起来精神好了些,她看了看我,蓦地低下了头,曹璨轻声问道:“你好些了么?”他这个声音真是好听到了极点,连霜合听了都微有些嫉妒,但很快就摆正了心态,默默的朝门边走去,退出门时,她瞧见钟云秀瞧向曹璨时有些意外有些羞涩的目光,赵茉跟着她走出来,拉上了门。
赵茉转头看向她,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伤感,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又笑了笑,“也许正是因为她在一群闹腾的女子的身边不起眼吧,总是静静的坐在那,也不走动,也不说笑。而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与她一样沉默的人,于是两个沉默的人坐到了一起,那时也不知是谁先向谁笑了笑,我们便开始说话了,她告诉我她有心悸病,所以不能跑不能受刺激,但是她很幸运,大夫说她活不过三岁,可是那时她已十三岁了,说完了,还向我安慰的一笑。那时正为命运的不公而暗自神伤自弃的我蓦地被击中了,在我面前的这个生命,也许随时就会消失在这个世间,而她却仍旧感激上苍,让她多活了十年,看着她随遇而安的笑,我觉得自己的挫败不算什么,也许是我的自卑沉默让她有些疑惑,她问我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我告诉了她……”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霜合她的事。
霜合靠着院里的葡萄藤架站着,这里好像成了她和赵茉的窝点,每次看着钟云秀入睡后,她们都会站在这里闲聊一会儿,或是什么话也不说,仅仅是站一会儿,再各自离去。
今天或许为了打发时间,霜合忽的想起了话题:“那么多贵族小姐想必都要巴结你的,你怎么偏偏会和并不起眼的钟云秀成了好朋去呢?”
第十五章 云秀(3)
钟渊立在那里,不敢打扰,李荣不知什么时候走下了楼去,楼阁里没有一个焚香添水的丫鬟,只有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她已弹了很久,唱了很久,却丝毫没有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出的钟渊。
歌声渐渐停歇,女子抱着琵琶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缓缓转过身来,陡然见了钟渊的面,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了下来,瞧了瞧钟渊,笑道:“大人上得楼台,所谓何事?”
其实霜合也很疑惑之前的赵茉为什么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但她若不想说,她也不想勉强,于是道:“你可以跳过这一段……”
赵茉笑了笑,道:“算了。告诉你吧,我自卑沉默,是因为那时我父亲不喜欢我,却喜欢处处与他作对的赵莲……”她顿了顿,似乎在平复当年的心情,或许是现在的心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不能释怀,平复了一下,她继续道:“她本来没有什么病,却生生的将自己搞出一个病来,只不过是在报复父亲,让父亲内疚。那个什么心绞痛,不过是她心里的暗示吧?”
霜合皱眉听着她的叙述,好像从另一个角度看见了赵莲姐妹的故事,听见赵茉问,想了想,记起徐叔叔以前跟她说的医术心得,以及对赵莲这病的看法,道:“其实人的心情好坏,很能决定身体的健康与否!你说的这个原因,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茉像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可云秀的病才是实实在在的心绞之病!她跟我说‘你有这么好的身体,这么好的容貌,这么好的智慧,为什么要生活在黑暗里呢?你父亲现在不喜欢你,可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你努力过吗?你让他看到了你吗?帮我活吧!我没活过的精彩,你都帮我活过,要会笑会闹,会哭会生气,怎样都随你!’我的灵台仿佛进入一道闪光,让我瞬间清明起来,从今以后我会是另一个赵茉,也会是云秀希望的那一面她,我把一个人活出了两个人的精彩,只因为有她在我身边看着,可是……”
霜合抬眼,看到一颗晶莹的泪珠滑下了赵茉的脸颊,她觉得赵茉总是处变不惊,坚强独立之人,即使钟云秀病情加重,她的泪珠也只是在眼暗里打滚数周,然后生生的咽了下去,可此时,她却放纵自己哭了出来,嘶声力竭,很没有形象的恸哭,霜合呆呆的凝望着她,心里被深深触动,这样深挚的感情,自己也有么?一时没忍住,也跟着她掉下了眼泪。
直到曹璨走出门,还看到两个泪痕满脸,容色惨淡的女子倚着萄葡藤架兀自哀伤着,刚刚便一直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了起来。
他这一生,从未遇过钟云秀这样的女子,将自己的感情埋得这样深,这样无悔。霜合笑闹随心,敢爱敢恨,爱得极致恨得也很极致,她会将恨意宣泄,会将爱意表达,可钟云秀始终是个随缘的性格,爱了不必让他知道,若是他一辈子都不回头看她一眼,她也顶多心酸难过,而不会跑到他的跟前质问他为何不喜欢她。
而刚才,她也不过是徐徐地问他一些琐事,一些不相干的人生经历,而从未开口问他会不会喜欢她的话,其实她是心知肚明,他的心里除了眼前这个跟着别人流了满脸的眼泪还要安慰别人的人。
哎!他忽然觉得缘这个东西真的是个不可解释的,若是五年前,没有在夔州的战场上遇见霜合,没有被她的无悔勇气震慑,他还会爱上别的女子吗?那个女子会是怎么样的?会不会依父命娶了钟云秀,会爱上她吗?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再次凝望着面前终于发现他的霜合,心想:这辈子要是没能遇上她,该是多么大的遗憾啊!
钟渊站在天桥上,不知往何处走去,此时呆在府里只有更加的伤心,可出得门来散心,却不知往哪里走去,身边忽然一道清淡的幽香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失去一个女儿,又得一个女儿,大人不必如此伤心!”
钟渊心神大震,转过头来看着面前轻飘飘走过的茜色衣裙的女子,动容道:“你说什么?”
女子转过头来,是一个极其清丽绝俗的容颜,淡笑道:“泄露天机与大人,不过是为了宽慰大人的心,何必多问?”
“可我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死于一岁,一个如今也……又哪里来的女儿?还请仙姑明示!”他瞧若茜浑身透着一股仙气,觉得她必定非同一般。
女子淡淡瞧了他一眼,叹气道:“家师命我不可泄露玄机,却见大人你好生可怜,少不得折几年寿也要告知你了!”
钟渊激动地道:“仙姑请说!”
若茜道:“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你那才出生便夭折的小女儿只怕早已投胎转世,再世为人,你与她缘分未尽,终会再次相遇,再续父女情缘!”
“我如何能认出她?她此时必定已是别人的女儿了!”
若茜摇了摇头道:“她这一世的命运也很不好。这一世,她投身蜀地将门,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惜一场战乱,她失却双亲,流离失所,只得卖艺为生,很是堪怜!”
钟渊听说,一双眼已红了起来,“怎么这一世也这么可怜,她现在在何处?你告诉我!”
若茜道:“下了桥,往西走一百米,转弯便是!那里巷陌深深,久去的人儿可缓缓归矣!”说完也不理钟渊的几声叫唤,快速的远去了,钟渊追了几步,却见她下了桥却哪里还有影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转身,向桥下走去。
伸手打开柴门,走近深幽的大厅,仿若穿越了尘世的桎梏,等待眼前豁然开朗,竟不知今夕何夕,有幽幽的歌声从远处的阁楼上飘出,唱歌的人是谁?抬头看去,却并看不见人,只能听到清越的歌声穿过草丛绿水而来,周围的客人仿佛已经习惯,悠然的听着歌,一边干着自己的事儿。
汴京里何时有了这么个地方?钟渊揉揉眼睛,有些纳闷的想,那仙姑的指引莫非就是这里?
这时歌里唱到:“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钟渊听出是白乐天的诗句,乐天之句,多为朴实浅白,唯独这一首朦胧婉约,让人摸不着头脑,仿佛真的似花非花,似雾非雾,钟渊看着四周的精致,耳中听着这清越的歌声,有好一会儿的晃神,修建此处的老板胸中大有丘壑,这唱歌的女子也着实是一妙人。
呆站了一会儿,耳中回响着花非花的歌,这唱歌者一直不断的唱着,可每一遍都有一丝新的意味,他随手抓住一个小二,问:“请问,此间老板是何人 ?'…'”
那小二嘻嘻笑了笑,“要找我家老板?呵呵,您觉得这歌儿如何?”
钟渊不知见老板与这歌有何关系,当下也老实答道:“当然是好,在下活了这几十年,第一次听到如此动听美妙的歌声!”
那小二笑道:“喜欢就成,我看这歌声一时半会儿也歇不了,您就先在这里坐一会儿!”说完,便又忙着其他的事去了。
钟渊心想,这老板也着实够神气,竟叫他等,可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摆上门帖,今天这一身也很朴素,也不怪别人不识他,当下也静下心来,此时却听歌者声音渐渐停歇下去,琴音换成一曲琵琶,却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歌曲:“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从相见,便相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从相思,便相忆,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动君心,冀君赏,愿作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虽词乃拼接而成,可作曲者着实下了一番功夫,动人的缠绵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担忧和伤感。
这时,对面传出歌声的楼台下,一扇门打了开来,一身华服的李荣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边一人钟渊认出正是朝中显赫,见他送完客人转身,连忙走上前去。
李荣诧异的看了看他,微笑道:“大人,可是底下的人招待不周!”
钟渊佩服他的好眼力,笑道:“阁下可是这‘陌上歌’的老板?”
李荣笑道:“对外我确是老板,但凡有主意还是得听上面这个的!”于是指了指了头顶的楼阁,钟渊愣了一下,道:“本来要烦请您引荐这位唱歌的姑娘,想不到她竟是此间的老板!”
李荣笑了笑,向前伸出手,道:“大人,请吧!”钟渊上了楼,一股幽幽花香袭来,正是琴架前一个香炉里发出的,目光越过琴架,一个女子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抱着琵琶,面朝着楼台之外,歌声正从她的方向传来。
第十六章 绿逝
钟渊瞧着她如霜月般皎洁的面容,忽的想起了天桥上,神秘女子说的一番话,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竟是说不出话来。霜合请他坐下,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大人心事繁重,但愿霜合的歌声,能为您去掉一些烦恼!”
钟渊抬眼瞧了瞧了她,忽问:“听姑娘口音,不似汴京人。不知祖籍哪里,怎么会来到这里开了这么一家歌坊?”
霜合低着头,捧着茶杯,看着热气一丝丝漂浮而出,扑在她的眼晴上,“我是蜀中人,家父本是一位将领,可惜蜀亡城破,我失去双亲,只有跟着一位行商的叔叔过活,叔叔看重这里的地段繁华,为我开了这么一家歌坊,可以让我养活自己。”
钟渊轻叹一声道:“嗯。如此说来,你叔叔对你不错,可说是家里尚算殷实,你既然是老板,怎么也出来唱歌!”
霜合“扑哧”一笑,道:“因为我从小就喜欢唱歌,我叔叔嫌我在家里吵得慌,让我在这里自由自在也挺好。此外,倒还有一个原因。不知他从哪里听了个算命的说,我生来命硬,不宜养在闺中,若是放在外处,可能会有一番奇遇,而我的姻缘一事也要仰仗这一番奇遇。我叔叔不信邪,给我说了好几户人家都因各种意外而没有谈成,后来,便也不再管我了,只盼我在这‘陌上歌’里真能遇上个什么奇遇!”
钟渊沉默的听着;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