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灯火璀璨处-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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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如霜,夜风如水,徐徐的送来双映湖畔那些奇花异草的香味,熏地人沉醉。
当他的手触及到一片滑腻冰凉的肌肤时,才回过神来,唇离开她的,愣愣的瞧了她许久,她在睡梦中竟也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将手从她衣衫中抽出,爱怜的将她搂入怀中。
这一夜,因酒,她睡得无忧无虑,他却一夜无眠。
清晨的湖畔,凉意透体,酒气渐渐散去了,花瓣草尖的露水滴答在她的脖子上,带着通身的寒意醒来,还以为可以拉拉被子,一睁眼,直有些发愣,手上抓的是他的衣襟,眼前放大的是他的俊颜,身子躺的是他的身子,猛然起身,惊骇的看着草地上睡得正熟的曹璨。
昨夜那一醉,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糊涂事?
双手捂住了脸,想到自己与他这样身子相贴的睡了一夜,脸却烧了起来。
“你醒了?干嘛捂住脸?”
霜合缓缓地放下手,见他正双眼含笑的起身,唇边是那样慵懒的笑,刚睡醒的脸居然也这么好看。他唇边的笑忽然变得有些促狭,半撑着身子,指了指地!
她蓦地移开眼去,低头一看,见自己正跪在他的衣衫下摆上,连忙站起身子,曹璨理了理衣衫,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莫名的尴尬洋溢在两人之间,霜合背对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往前几步走到湖边蹲下,接着如镜般的湖面整理下面容,水波潋滟间,瞧见自己的面颊潮红,双唇如樱,蓦然想起,昨晚……
她惊愕的回头看向曹璨,见他也正定定的瞧着自己,目光中带着若有所思,又忙低下了头,昨夜那热情似火的拥吻是她和他吗?怎么会这样?昨夜的一点一滴通通都想起来了,唇畔仿佛还有他的气息,脸猛然变得滚烫,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回头只盯着湖面。
双映湖前,芳草如茵,鲜花吐蕊,亭亭于朦胧的雾气中,整个碧潭如梦如幻,仿若仙境,远处,传来了鸟儿欢快的低唱,衬得林子里更加安静。
仿佛已站了很久,她微一颔首,道:“我先回去了!”说完见他没有什么反应,便径直转身离去。
“霜合!我喜欢你!”没有任何预兆的,他突然开口说道。
绣鞋踏在草地里,软软绵绵的,恍若踩在云端,那么的不真实,浑身都是一震,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惚的回过头,看向他,眼神迷茫而疑惑。
他面向着双映湖,没有回头,侧脸凝重而真挚,像是确定般再次说道:“霜合!我喜欢你!”
为什么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喜欢自己,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欢喜呢?反倒酸酸涩涩的,隐隐的有些想哭,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瞧着她的愣然失措,他微笑道:“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即使继续被你恨着记在心里,我也不愿意。那样在你心里占据的位置还是太小了,你可以笑话我太过贪心,但是四年已经太漫长,我不想再等待下去。”
“我……”她慌乱的不知所措,只能定定的看着他。
“那么你呢?你对我有那种……感觉吗?”
“曹璨……”她觉得今天一定是说话不畅,一定是,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人今日打了两次结,只能惊愕的盯着他。
“我知道你一定会感觉很突然,但是我怕再不说,就晚了,我本来先决条件就差,现在又在你面前出现的迟了些,太多不利因素了,这场仗我打得很是辛苦!”
“给我点时间,你知道我一直将你当成敌人……我要好好想想……”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掉头跑地急促又慌不择路,闯入了丛林深处也不自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身在何处。
回首望处,只不过是绿草如茵,灌木成林,偶有小松鼠的大尾巴一闪而过,这样寒冷的天气也不知它是如何出来觅食的,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松林、雪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能去思考了。
“喳喳!”雪地里响起了脚步声,她蓦地身子僵住,手拽成了拳,紧张的不知如何反应,是他追来了吗?
“你一夜未归,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面前的林中走出一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清隽的脸上带着的淡淡的关切笑容比月光温暖比太阳柔和,霜合看到他愣了愣,却陡然松了口气,可是说出的话却紧张的打结:“昨夜喝酒……喝多了些……便睡在这儿了……”
彭子谦灼灼的眼神看着她,虽然如往常一般温和的无一丝波澜,但她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歉疚,“其实……我……”
“回吧!你待了一夜一定寒气入体,回去让絮姨给你熬点姜汤喝,索性你喝了酒倒是不会有什么大碍……”他不等她解释,已转身缓步往前走去,也不须回头,便知她一定跟在身后。
————***————
一片梧桐的枯叶从枝上滑落,随着风轻幽的旋转着,慢慢的飘落下来,恰落在彭子谦的肩头,他仿若未觉,信手弹奏着古琴,淙淙的乐声轻柔的从他的指尖滑出,他的眼神悠悠的注视着虚无的前方。
霜合坐在轻纱之后,敛神静听,目光透过纱帘静静的瞧着他,曲调转承晦涩,听得低沉处时心里像是压着什么,带着淡淡的忧伤。以往每次他回来不是和兄弟们聚会,就是和商人们周旋,从未有过如此多的时间陪她,更别说陪她演出了,这首白纻辞,竟是许久未唱得如此伤感。
她收回目光,眼中又恢复平静,带着淡淡的狡黠,已有婢女轻轻的拉开纱帘。
“扬清歌,发皓齿,北方佳人东邻子。且吟白纻停绿水,长袖拂面为君起。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吹天飘塞鸿,玉颜满堂乐未终。馆娃日落歌吹深,月寒江清夜沉沉。美人一笑千黄金,垂罗舞縠扬哀音,郢中白雪且莫吟,子夜吴歌动君心。动君心,冀君赏,愿作天池双鸳鸯……”
愿作天池双鸳鸯……
子谦哥哥,这是不是也是你的愿望呢?
天寒地冻,客人们都喜欢待在暖阁里闹腾,曲散不久,庭中的人便离去的差不多了。满庭空落,竟觉得今年的冬季越发凄冷。
“子谦哥哥,你还未跟我说金陵的见闻呢!”她俏皮的开口,仿佛一点也没未刚刚那首曲子影响到,一面倒退着沿着湖边走。
彭子谦盯着她的脚,轻轻的“嗯”了一声。
霜合立即停住脚步,拉住他的手:“是什么?快点讲给我听听!”
他笑盯着她完成月牙的眼睛,道:“是南唐国主大婚,迎娶宰相周宗的小女,那天整个金陵花团锦簇,花车灯火,蔚为壮观!”
“是吗?你看到了?”霜合脸上带着笑,可眼睛里却淡淡的,“听说如今这位王后就是已故周后的亲妹妹,她长得定是比姐姐还美咯?只是……”她的头略略低了下去,“听闻大周后的去世也与她有莫大的关系,也不知这姻缘是好还是坏!”
彭子谦似没有听见她的后半句,只摇头笑道:“我可没瞧见她的样貌,他们出去祭天时也是乘坐马车中,我如何知道?”
“才怪!”霜合转过身去,背着手,一路轻快的走着,“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见识见识这位众人口中闻名遐迩的小周后!她也只比我年长几岁吧?”
“霜合……”
“嗯?”她转过身来,含笑的眸子凝视着他。
静静的无言的凝望,他的眼里满是疼惜,片刻后,忽而笑道:“有机会,一定带你去金陵!”
霜合勾出小指头,伸向他笑道:“说定的!待揽月阁稳定下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四处游历。”彭子谦伸出手指与她一勾,笑道:“说定的!”
湖边枯萎的柳枝上缠着各色的彩带,隔着围墙也可听见外面巷子里传来鞭炮的响声和小孩的嬉闹声,年关将至,年味是越来越重了,连平素最为冷清的畅怡园也添上了几分喜气。
可角落里的那架秋千却因为久未有人玩耍,更比别处显得清冷。
“子谦哥哥,来推我,你说过,你离开多少日子,就推我多少下的!”霜合向花丛中的秋千藤架跑去,一面朝着身后的彭子谦招手。
蓝色的身影如一只飘飞的彩蝶,在素色的冬天里绚烂多姿。
………………
“咯咯咯……再高点嘛……你说过我走多少天就推多少次的!快点哦,还有十几下呢……”小女孩的笑声清脆爽朗,她浅荷色的衣裙在空中飞扬,红红的绣花鞋尖高高的伸向天空。
………………
耳畔似乎响起了多年前她的笑声,那时的笑纯粹、快乐,仿佛从不知世间忧愁,现在虽然也在笑,可笑里却少了一些东西,即使再努力让别人感到她的快乐,可眼睛里却蕴含不了当年的明媚。
却在灯火璀璨处 上卷 第二十三章 相逼
“这几天揽月阁里琴师的技艺大长啊!”
“不错,虽坐在轻纱帐后,却让人觉得此人必定风神秀逸,难道是个不世出的高人 ?'…'”
“你以为个个都是伯牙、子期那般的人物么?不过是故作神秘罢了!”
这几日走在揽月阁外的大街上,听得最多的居然不是哪位姑娘又多么多么美貌了,大家都对幕帘青纱之后的身姿大感兴趣,而霜合这几日略显忧伤的歌曲也让人略觉诧异,似乎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奇奇怪怪。
曹璨坐在马车之中,偶然听到路人的交谈,揭开车帘,问:“最近揽月阁里出了个神秘的琴师吗?”
车夫摇头表示不清楚,“最近都跟着您去办正事,这揽月阁里的事还真不清楚!”
曹璨点头,放下车帘,“走吧!”
进到揽月阁,早已曲终人散,环视一圈,正欲上楼,楼梯上正有一位美貌出众的女子走下来,瞧见曹璨凝眉细思了一会儿,伸手捋着头发,侧头笑道:“这位公子看着挺面熟的,要找哪位姑娘啊?”
曹璨瞟了她一眼,冷着脸继续往上走,经过她身边时,她忽然说道:“霜儿现在可没空见你了,也没空和你玩那些无聊的你猜我我试探你的游戏了!”
曹璨定住脚步,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她,她似轻叹一声:“唉!说了你又不信,跟我走吧,我知道她在哪儿!”
这样寒冷的天,这样清冷的院子,却因秋千架里相偎交谈的两人多了几分暖意,霜合的手藏在毛茸茸的袖筒里,而手臂却挽在彭子谦的胳膊里,蓝色的斗篷将她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两人并肩坐在窄窄的秋千上,正絮絮的说着话,他们的目光都略低的瞧着地面,霜合的唇角一直挂着一抹淡淡的温馨的笑意。
身边的女子侧头看他,见他的目光定定,晦涩难辨,脸色已经一分分的冷下去,忽然低低说了一句:“子谦哥……他在霜儿心中早已不一般了!”她看向曹璨笑笑:“或许你现在不懂,可你若真心想娶到霜儿,就不得不重视子谦哥的意见和想法!”
曹璨鼻子里哼哼,仍旧有些不以为然,女子忽然扬声叫道:“霜儿,曹公子来了!你再与子谦哥这样你侬我侬,只怕有人要不干了!”
秋千上的两人同时抬起头来,而曹璨已经近在咫尺,霜合忽然对上他的眼睛,心竟有些乱,不知是不是想起来那夜酒醉后发生的事,手不自然的离开了彭子谦的胳膊。
身边的女子转身离去,曹璨忽道:“夏笙姑娘,多谢!”
夏笙回头笑笑,快速离去。
“我有话与你说!”他盯着霜合的眼睛,不容反对的语气,更没与彭子谦打上一声招呼。
“我……”霜合转头看了看彭子谦,摇头道:“现在我还有话与子谦哥哥说!”
“曹公子似将这揽月阁当作了自家大门随意进出!”彭子谦面色冷冷的,话语虽温和,可话里却带着冷冷的嘲意。
他转头看向彭子谦,道:“彭公子如此俊逸潇洒之人,只怕是不会反对的!”他已伸手拉过霜合的手,当着彭子谦的面,硬将她拉向自己,浑身散发着无人可挡的霸气:“跟我走!”
“不!”她推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蛮不讲理!”
彭子谦衣袖里的玉笛划出,剑尖露出一丝亮光,一转眸,却见到她看向他时似嗔似怒,却并无厌烦的目光时悄悄的收回了袖中,心中滋味难辨。犹豫的一刹那间,曹璨已经将她拉离了他的身边。
霜合回头,只能瞧见立在秋千架边的彭子谦一身孤冷,心蓦地被刺痛了,欲抽身回去,手却被他拉的死紧,身子已在十丈开外。
“你干什么?”她一把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坐在他对面,马车已经疾驰而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盯着她,仿佛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般,霜合向上翻了个白眼,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车轮滚滚,更显车厢内沉默难忍。
眼前绿草如茵,虽然是冬季,却仍开着兰花,湖面有一层淡淡的雾气,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
“为什么来这里?”霜合见是双映湖,有些纳闷的问。
曹璨没有答话,良久,才道:“我要走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必须得赶在年关前回汴京!”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