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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江山美人谋-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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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先生来了。”季涣在床榻便跪坐下来。

籍羽缓缓睁开眼睛,正欲说话,却被宋初一打断,“和你伤情无关的东西日后再说。”

“无事。”籍羽并未听她的话,继续道,“那两罐东西是姬眠和卫公主的骨灰,请先生代为入土。”

宋初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压住心头的闷痛,语气平静道,“好。”

第202章 装晕是好事

外室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音,宋初一扬声道,“医者进来。”

宋初一看见年逾花甲的医令,出言阻止他见礼,“先看看伤者。”

医令显然常常遇到这种紧急的事情,闻言马上转身到床榻边给籍羽号脉。

片刻之后,立即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小心把他外衣除去。”

籍羽因为失血太多,有些头晕,但还没忘记宋初一是个女人,心叹一声,这人实在太没有自觉了!索性一咬牙装着晕过去,任由季涣把他衣服剥的一干二净。

健硕的身体上疤痕累累,新伤叠着旧伤,血染的满身都是,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初一看见其余四名医者都瞬也不瞬的盯着医令施针,知道他们想偷师,顿时火气窜上来,冷冷道,“还不去准备打下手,都在这里伸着脑袋等挨刀子?”

声音不大,但冷森森的话将四名医者吓了一跳,连忙退到外面准备等会要用到的东西。

籍羽两条最重的伤是在胸口上,像是剑伤,伤口短,但能看出来必然很深。

也不知是否伤到内脏!

宋初一拧眉看着医令慢慢施针和那血从伤口里迅速渗出,觉得时间漫长似是静止一般,心里说不出的焦躁,却又无能无力。

她看的认真,连赵倚楼走进来都不曾发现。

不知过了多久,医令才站起来冲宋初一拱手道,“回禀军师,血已经止住了,只要半个月内不起烧,应该没有大问题。”

宋初一转身走出外间,医令会意跟着出去。

“可有伤到内脏?”宋初一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否则伤在那等要紧处,不可能撑到现在。”医令肯定道。

宋初一稍微放下心来,唤道。“涣。”

季涣忙从内室跑出来,“在。”

“去我帐中取一坛烈酒来。”宋初一吩咐道。

季涣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立刻窜了出去。这是从战场上传下来的老法子,在用酒来洗伤口,伤口就不容易发脓溃烂,不过一般的酒都很淡,效果微乎其微。烈酒很难得。但宋初一不好别的,就喜欢喝几口酒,所以在巴蜀时也收集了不少。

“有烈酒甚好。”医令道。

宋初一道,“您继续吧。”

“不敢当。”虽说长幼有序。尊老理所当然,但此时是在军营,医者的地位不高,医令对宋初一的敬称客气了一下,带着几名医者到内室为籍羽包扎疗伤。

赵倚楼一直静静看着宋初一,她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惊慌失措,吩咐事情有条不紊,但鬓发边已然冒出一层细细汗水。

“我变俊了?让你看的这么入迷?”宋初一回头看他。

“嗯。”赵倚楼如实应答。不知为何,明明还是同样的眉眼,他此时却觉得很好看。

宋初一顿了一下,抬手拭了拭他的额头。

赵倚楼狠狠拍下她的手。

宋初一咧嘴笑道,“就喜欢你一副别别扭扭的小媳妇样。”

赵倚楼脸色顿时黑中透红,有时候,他是真的想忍住情绪,但一般人被宋初一气着也忍不住暴躁,更何况他一向将什么都摆在脸?

“张子已经走了多久?”结拜之事只有宋初一和张仪两个人知道。因此在外时她并不唤大哥。

赵倚楼道,“天还未亮便出发了。听说巴王极力把罪责推到秦国,蜀国质问的国书早就传到咸阳了。”

宋初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赵倚楼的进步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当初那个在优乔车上护食,看见陌生人便浑身警惕如落单小兽的少年,如今在都尉这个位置上竟也能当得,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仅仅用了两年而已,假以时日定然会有更高的成就吧!

季涣抱着酒坛进来,看见宋初一的笑容,顿时满面喜色的问道,“大哥没事?”

“目前没事,只要小心些别让发热就行了。”宋初一道。

季涣的脸又垮了下去。打仗的时候,大多数兵卒都不是死于伤重,而正是死于伤后恶变。

“嘶,我说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要不是考虑到季涣一贯自尊心强,宋初一真想一脚踹上去,“上回他伤的多重!不也一样好的利索吗?羽身体健壮,不会有事。”

季涣知道是这个理,却还是忍不住忧心。

宋初一也从未见过这个铁铮铮的汉子这副模样,便也不再多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看护羽。”

季涣把酒交给医者,站在里外室的门帘处等候。

烈酒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营帐,片刻之后医者收拾好先出来。

医令最后从内室出来,不禁赞叹道,“籍壮士是真汉子,这半晌竟是一声不吭。”

若是他真晕过去,医令不会这么说。于是,装晕被拆穿了……

宋初一第一个反应过来,不禁莞尔,“还能装晕,是好事。”

季涣忽然想到方才扒光籍羽衣服的事情,脸色顿时十分精彩,大步走进屋内,解释道,“大哥,我不知道你没晕……”

这话说的!敢情他晕了,就可以被人扒光了随便看?

季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忙改口道,“不是,我是情急之下没多顾虑。”

这才像个样,籍羽淡淡道,“错不在你。”错都在那个毫无自觉性的家伙不知道回避!

纵然别的时候宋初一也不一定会有回避的自觉,但籍羽知道刚才的确是因为关心他,所以头一回没有说一针见血的话。再说男人嘛,被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

夜雨潇潇。

宋初一沐浴之后坐在帐中,看着从籍羽那里取来的两只大黑罐子出神。

“怀瑾,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们再下一盘六博棋!”

她在卫国只身赴险时,姬眠对她这样说。

如今言犹在耳,故人却已去。

“我没死,倒是你先去了,这六博棋终究没能成局。”宋初一抚了抚罐子,垂下眼帘,“悟寐,我早对你说过,法家变法强国的时代已经过去,日后握住风云变幻的,是策士。”

赵倚楼一手撑伞,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鼎食从夜雨中走来,听见里面宋初一说话便缓缓停住脚步。

“壮志虽未成,但有红颜知己生死相随,大丈夫一世如此,也不枉此生了!”话虽如此说,言末却已然微哽。

“参见都尉。”守帐士卒尽职尽责。

第203章 祭词乱国政

“进来吧。”宋初一道。

赵倚楼走进帐内,放下鼎食,却见宋初一神色如常的端坐在案前,仿佛刚才哽咽的人不是她一般。他不禁躬身凑近她的脸,看见那眼下微红,伸手摸了摸,“我不会嘲笑你。”

若是寻常时,宋初一定然借机占便宜,不过今日的确没有什么太大兴致。

“道法自然,终归恒平。”宋初一面上浮起笑容,此时此刻竟是师父平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最能宽慰她。

姬眠的执拗不仅仅是源于他个人性子,更多是法家人的一种撞了南墙亦不回头的坚持。

“变法”两个字听起来仿佛很容易,可是要在重祖宗先辈更甚于命的情形下改变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需要一种势不可挡的锐利,更需要坚如磐石、誓死不动摇的决心。所以法家不管拆分了几个流派,法家人都是一样的固执,也正是因为这种固执,才支撑他们顶着千难万险在列国成功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变法。

在法家人看来,性命在信仰面前不值一提。

二十年前是法家的天下,便有不知多少法家人前仆后继至死不悔,而如今姬眠的死,也不过是为列国变法写下了一个黯然的结尾而已。

上天赐他与卫江双双归去,也算大幸了!

宋初一不知道姬眠的故乡,但人死应当尽快入土为安,于是在次日她便亲自择了一个风景秀丽处将他安葬。虽说宋初一只是粗通阴阳,但总好过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不停,在新坟前。赵倚楼为宋初一撑着伞。

静立了许久,宋初一才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看向被笼罩在雨幕中的远方:悟寐,我给你选的这处。正能看见大秦铁骑踏平巴国!

赵倚楼还是头一次看见宋初一如此肃然的神情,与平时嬉笑怒骂的模样迥然不同,让他陡然觉得陌生。

“走吧。”宋初一道。

赵倚楼转身默默随她往军营走去。

密探传来的消息更多也越发紧要。这预示着酝酿的巨变马上就要爆发了。宋初一也不敢耽误,立刻加紧部署起来。

没隔几日便传来消息,巴国那边见秦国使臣被大雨所阻,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灵机一动”就出了个“妙计”——竟派人去截杀秦国使臣,欲图让秦国“背黑锅”!

原本截礼物这件事情就是秦国自编自演,跟巴国半点干系也无,这回一插手。简直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张仪到蜀国之后根本就不需要多费口舌,只满身狼狈的将那些杀手的尸体往蜀王城一扔,便开始哭诉路上遭遇的凶险。

张仪一张嘴,假的都能说成真真的,更何况巴人截杀秦国使臣的事情证据确凿?

巴王贪财。眼红那头能变金子的神牛一点都不奇怪,上次截礼物的战场找到的又确实是苴国人尸体,有动机有证据,巴国这一行为,在蜀王看来是绝对的欲盖弥彰!

张仪第一次并未下猛料,而是借口受伤,在蜀国驿馆住了下来,静待时机。

秦军幕府帐中。

“哈!”夏铨丢下竹简,乐不可支,“吃的隔夜饭,出的馊主意!也不知道是巴国哪位奇人的手笔!”

满帐将士憋着笑,宋初一递到嘴边的水一抖,洒了几滴在袍子上。赵倚楼转眸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又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水。

诚然,巴国的确有“奇人”。但这个主意却是宋初一出的,也是宋初一令人撺掇那位“奇人”所为。那位巴臣急于在巴王面前邀功,才中计暗中派人去做了这件事情。

这事事先知会过张仪,若非做了充足准备,他岂能安全到达蜀国?

巴国大臣私人所为,截杀的力度自然也不怎么样,可关键不是规模力度是否符合情理,而在乎有没有!

夏铨顿了一下,又问道,“这么说来时日也不远了?”

“还会有变,且静观吧!”宋初一话音方落,帐外便传来一声,“报——”

夏铨精神一振,“进来。”

帐帘撩开,一个浑身被雨水浸透的黑甲士卒大步走进来,掏出一只铜筒。

夏铨一眼便认出这是君令用物,连忙起身。

“这是君上密令。”那人双手托着铜筒递给夏铨。

夏铨接过来立刻拆开,看完上面的内容不禁大喜,“一天不打仗憋的老子浑身难受!这回总算能舒展舒展了!”

宋初一皱起眉,不由自主的便向那个君令使者看去。那人发现宋初一的目光,神情并无丝毫异样。

“可否给我一观?”宋初一朝夏铨走去。

夏铨毫不犹豫的便将密令递给了宋初一。宋初一是君上秘密特派的军师,并且授意此处一切大的动向以她的决定为准,自然没有什么可瞒的。

宋初一接君令的时候,眼角余光也没漏下那名君令使者面上露出的诧异。

“怎么,这密令只有将军可以看?”宋初一没有急着看,而是满脸好奇的看向君令使者。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宋初一见使者有片刻迟疑,便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立刻看了一遍,欣喜的抬头对夏铨道,“爹要立大功了,恭喜爹!”

夏铨的年纪能生出宋初一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算特别奇怪,不过这一声“爹”把满帐的人都唬的一愣。

满帐中一片诡异的静谧。

作为君令使者,必须安全传达君令。宋初一刚刚看这人的反应,似乎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没有穿铠甲,显然不是行伍中人。闲杂人等随便看密令,君令使者若是一言不发可就有大问题了,但说错话问题更大!

“望将军莫以君令为儿戏。”使者果然开口道。

宋初一抄手,忽然冷声道,“拿下他!”

声音一落,一个玄色的影子如闪电般冲出,那使者尚未反应过来。一把玄色巨剑便架在了脖子上。这帐中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作出应对的,竟是赵倚楼。

只不过他到底是没有经验,那“使者”见自己败露无疑,猛一咬牙,片刻便喷出一口血。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屋内都是征战沙场的武将,脑子不太够使。一时都还未想明白怎么军师一喊了声“爹”,就能揪出斥候呢?

那封君令中,让夏铨三日后带兵攻蜀。

君令使者都是秦国秘密培养的死忠之人,不会连主事者是谁都分不清。倘若此人知道有宋初一这么个人,纵使从未见过她,看夏铨的态度也应当分辨出来。为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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