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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半阙亭楼半阕歌-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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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环引我坐入车舆,亲自把帘子放下,又视窗外无人在近处之后,才如芙蓉微笑:“姑娘,你可以说了,为何我不可去华清宫?”
  “因为……因为……”面对玉环渐露的机敏之色,我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说的少了,她无法理解;说的多了,指不定会起什么波澜。
  “姑娘但说无妨。”玉环的眼神还留存着大部分天真,我真心难以启齿。
  我不忍露骨地去说,你公公想要怎样怎样。只得重复:“寿王妃不去便是了。其他的……我也不便说,你最好别知道。”
  玉环并无急切之意,只是笑着:“我与寿王成婚还不到半年,坊间已流言四起,说是寿王府夜夜笙歌,寿王贪图酒色、不思进取。这话已传到父皇耳朵里,故此,我们夫妻俩才要去解释清楚。以免误了寿王的前程。”
  “寿王不会有前程。”我小声嘀咕一句,似乎被玉环听见。
  “你说什么?”玉环不太确定我说的内容,所以追问,“姑娘,你知道什么?”
  与玉环开始交谈之前,天色已是夕阳斜照,红霞满天。当我说了几句,天上的云层便渐渐厚重,光泽褪去,转为昏暗。莫非是我泄露了什么?
  “玉环……不,王妃,你爱寿王吗?”我这一句问得突兀,玉环竟是面笼红云,“我是认真的,你爱他吗?”
  玉环长吁一口气,甜甜笑开:“怎么说呢?当初接到圣旨,我还不太愿意。直到成亲那天,我才发现,我是见过他的,他的笑,我是见过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如同我曾经见过一个人,却一时想不起。注视着玉环的笑容是那样幸福,我更加不忍告诉她真相,只能提醒她:“只要是皇上的召见,你都尽量别去,尤其是四年后的那一次,千万别去!若是不得已去了,记得打扮得丑些!一定要记得我说过的话!要不……你的一生便是……”
  “我懂了。”玉环异常冷静,居然笑着如同初绽的牡丹,“皇上想要我?”
  “你知道?”我的惊讶也许是多余的,她本就是个聪慧女子,活得比寿王清醒得多,也许真的只有李隆基这样的男人能够配得上她。
  犹如卸下心头大石,玉环反而轻松了:“所以成婚半年来,我从未见过皇上,其中自然少不了惠妃的阻扰。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无法抵抗。”
  “难道你要寿王一辈子郁郁寡欢吗?”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去接受完全可以避免的悲剧,就算那将会是千古绝唱。
  “皇命怎可违?”她说的是一种必须要接受的无奈。
  “那也是四年之后的事。如今,你还是避开的好。”我只得如此相劝。
  “姑娘说的是。我与寿王成婚不过半年,若是此时出了什么有常的事,不仅对皇上,这对大唐的声誉都是有损的。我可不想成为祸水。”红颜祸水,杨玉环可知还有一句话是“红颜薄命”?她点头:“我走。”
  天外银蛇横空,光芒一瞬天地,随即一声惊雷,竟是将我震得心魂杂乱。一股沉闷的气息突然在体内聚集,心神却更加清明。我好像明白为何李瑁与杨玉环结婚五年才正式见到李隆基,依李瑁的荣宠不当如此。原来,是我劝退了她。
  等我回过神,玉环已下了马车,见她对李瑁耳语几句,就上了车队最后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李瑁似乎想挽留她,但被拒绝了。
  她上车以前,朝我望了一眼,说不出那是怎样的表情。
  “你对她说了什么?”李瑁过来质问我,眼神不悦。
  我心里想着,若是他四年后能拿出此刻的心绪,玉环也不会轻易投入他父亲的怀抱,也不会成为历史永远的陪衬。可是他变不了的,是懦弱。在又一声雷鸣之中,我高声回答:“没什么。”
  “没什么她会突然身体不适?”他的发怒毫无气势可言。
  “是。”我不想作出过多的回应,假装被狂风吹迷了眼睛。
  天空开始落雨,当第一滴雨落在我头上,微弱的沁凉竟侵入我的身体,心头那股沉闷忽而搅乱,使得我喘不过气来。随着雨越下越大,我愈发难以呼吸,也不知为何如此。
  有宫人为李瑁撑起纸伞,但他似乎发觉我的异样,急忙把伞遮过来:“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知道。”有些缺氧,我必须大口呼吸。
  正在此时,一辆华丽镂金的大型马车,由三匹马引着,从远处驶来。见那马车飞檐雕龙,车门前还悬着金黄色的玉璜流苏,我便知此为皇家座驾。
  雨似瓢泼,电闪雷鸣,只要一听见雷声,我周身的筋骨就会疼痛一次,像是劈入我的身心。当车上的人现身之时,李瑁是扶着我的。
  那是一位极为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的动作从容优雅,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她的沧桑与年岁,但她的容颜如同雕琢一般,是坚毅的貌美,不会老去。
  “母亲,你怎么来了?”李瑁一见她,便想迎上去,但因为扶着我,而作罢。
  她竟然就是传说中的武惠妃,曾听人说过,若非她姓武,她已封后。毫无疑问,她是一名成功的皇贵妃。古人都说,色衰而爱弛。可是,武惠妃一直到死,到杨玉环进宫之前,都是李隆基最爱的女人。
  由两名宫女护着过来,武惠妃朝周围看看,问李瑁:“瑁儿,玉环呢?”
  “回母亲的话,玉环身体不太舒适,所以没跟来。”李瑁显然没有说出杨玉环前脚刚走□消息。
  武惠妃不再相问,只是抬手向我轻轻一指:“她是谁?”




☆、雷雨华清宫

  我在一个奢华极致的宫殿之中苏醒,地砖、灯烛、床榻无一不泛着稀有的香气。睁开眼睛,望着五丈高的房顶,梁柱雕工,皆是精细。这是什么地方?
  记忆只停留在武惠妃指向我的那一瞬,后来眼前一黑,便一无所知。如此场景,唯一的解释就是,我被他们带回来了。眼睛有些干涩,艰难转向一侧,竟对上一双美而锐利的深邃眼眸,是武惠妃!
  我吓得挣扎起身,却被她一手按住:“躺好,睁大眼睛,让我好好看看你。”武惠妃的神色并非善意,她审视着我的眼眉,修长的手指从我脸颊划过,似乎随时都能摧毁我的容貌:“真是一个可人儿,难怪瑁儿想纳你为侧妃。”
  “侧妃?”我惊叫出声,蓦地坐起,双手撑着往后退去,“什么侧妃?”其实我也很清楚各种含义。
  “你不知道吗?”武惠妃站起身,冷笑着轻蔑,“瑁儿说在路上见着你,挺喜(…提供下载)欢你的,便求我说服皇上。姑娘,你真是好福气,我那儿子连你的名字都没弄清楚,就想着娶你。”
  “这种福气我不要!”我把枕头掷出去,以表愤怒。
  “真不知瑁儿为何会看上你!”武惠妃眼眉一挑,也是怒了,“你可知道?若非瑁儿执意要你,按唐律,你私闯皇家之境,理应当斩!”
  “皇家之境?不应该是大明宫吗?那里明明就是荒郊野外。”我据理力争。
  “大明宫?你想的倒是挺美。这里是骊山华清宫!”武惠妃冷笑着,“你还妄想进宫?口气不小,怎么不直接去迷惑皇上?”
  “皇上都五十多了,我迷惑他干嘛呀!”我一时气急,竟是脱口而出。事后才发觉有所冒犯,要是追究起来,我真是没命了!
  不想,武惠妃并未发怒,而是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吧!皇上虽正当盛年,当毕竟会先我们而去。所以你选了瑁儿,打算将来瑁儿成了皇帝,你好争后位对吗!被痴心妄想了,后位一定轮不到你。”
  我瞥了武惠妃一眼,看着她的笑意觉得凄凉,因为她不久以后,会先于李隆基去世,而他的儿子……她太过高看了,也许她想当太后。我只得小声嘀咕一句:“你儿子根本当不了皇帝。”窗外随即划过一道闪电,颇为骇人。
  “你说什么?”武惠妃谍觉非(提供下载…)常敏锐,居然能听见我的话。
  她本欲继续追问,可惜有个宫女在门前通报:“惠妃娘娘,寿王求见。”
  “让他进来吧。”武惠妃瞪了我一眼,朝门外走去。正遇上李瑁,于是厉声低语:“你可真舍得!藏好了,别让你父皇看见!”
  李瑁低头瞄向我这边,唯唯诺诺:“是,儿臣遵命。”目送其母离开后,他才一路小跑到我身边。
  他的确拥有俊美的容颜,但却无堪担大任之才。或许是父母太过优秀,母亲又步步紧逼,他只得小心谨慎,导致今日之局。只有我知道,现在才是开始。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笑着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苏小阙。”我答完之后,气氛居然沉默。
  见他半晌没开口,我先是发问:“为什么这么做?那个侧妃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想背叛玉环吗?”
  “不是。”李瑁摇摇头,“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保你性命。”
  “那就非要用这个理由吗?”我不敢大声叫喊,虽说房内没有一个宫女,但门外遍布眼线,“你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行了。你这么一说,我该怎么办?”
  李瑁神情严肃:“你以为这么简单吗?就算放了你,难保我母亲不会再派人将你除去。”
  我不禁额冒冷汗:“这是什么意思?惠妃要杀我?”
  “也许吧,你皇家之地,若说没有企图,我母亲是不会相信的。不妨告诉你,我母亲能独占荣宠那么多年,并非偶然。你看那梅妃,不也是国色天香,时常得沐盛恩。如今的她,也不过屈居我母亲之下。”没想到李瑁会说出这番话,他看得透彻,却是沉默。
  我忍不住随口发问:“你敢在惠妃或皇上面前说这些话吗?”
  “我……”李瑁语结。
  “不敢吗?”我还是高估了他,“只要你敢,前途便会不同。”
  “前途?太子之位吗?”李瑁说得轻描淡写,甚至是不屑,“原来你也同他们一样。我告诉你,我与母亲一样,身上流着武家的血,是注定没有未来的。哪怕我父皇册立我为储君,也会遭到群臣反对。”
  看李瑁一副孤独的模样,想必只有玉环的美貌与舞姿能够麻痹他。我注视他眼中的软弱:“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你当不上太子。”如此正声一句,外边又飞过几道闪电,紧接着响起一阵闷雷,竟是又要下雨了。
  李瑁望向窗外:“这几日为何雷雨不断?”扭头看着我,“方才你睡着之时,天空尚且清朗,莫非你能操控天象吗?”
  我眼看乌云密布,银色闪光撕裂长空,我的筋骨也跟着抽痛,一股气息侵入心脉,是同之前一样的感觉。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阙,小阙……又难受了吗?”李瑁摇着再次精神恍惚的我。
  又是倾盆大雨,伴随久而不绝的雷电,如将铁锤砸入我的筋骨,一次比一次疼痛。我的身体真的这么差吗?想着,想着,我又沉沉昏去。
  这一睡,直到第二日清晨。浑身僵硬的我从梦魇中醒来。揉开双眼的刹那,我见到的人,竟然又是武惠妃。今日,她的表情不是轻蔑与高傲,而是神秘的深沉。整间宫殿只剩下我的呼吸声,静得可怕。
  只听她对我说:“你醒了?”
  “嗯。”
  “你还知道些什么?告诉我吧。”
  “我……我不知道。”不知她用意何指,总之三缄其口是生存王道。
  “你倒也聪明。”武惠妃没有逼问,莫名摇起头,“若是你再说下去,恐怕你剩下的阳寿再多,也经不起折腾。”
  这次醒来,我很是疲惫,根本没有坐起身的力气,听她这么说,我才仔细回想全部经过,隐隐有所发现:“阳寿……”
  “不错,泄露天机者,必减阳寿。”武惠妃以为我会吃惊,可见我一脸茫然,“你不知道吗?天象如此,你又相应得怪病,也就是说,你预言瑁儿当不了皇帝是真的。你能预知过去未来,是不是!”
  我真佩服她能把相去甚远的事物联系起来,况且我也没有预知过去未来的能力,一切都是历史课本上写的,电视剧里瞄的。这下子,武惠妃引起我的注意,她所说的,并不像是一般嫔妃:“关于阳寿……你怎么这么清楚?”
  “我吗?”武惠妃拂袖转身,竟有威仪之色,果真是武家后人,“当年姑祖母离世,朝野上下皆是讨伐武氏之辈,我为避祸乱,只得藏身一道观之内。这段日子,我幸得高人指点,习得一些道法,自然也对这些事略有涉猎。”
  个人觉得,在道观里过日子,学会的应该是修身养性,普渡众生……不对,反正就是一些无为之事。为何武惠妃会愈发变本加厉,成为历史中的阴狠之人?
  武惠妃对我态度明显比之前温和许多,用命令的语气:“既然你有此之能,想必能对我儿有所助益,苏小阙,乖乖当瑁儿的侧妃吧。”
  我听出这话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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