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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市井人家-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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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见五姐端起款儿来,自己好说歹说的都说不听她,不由得板起了老脸道:“你三哥是个有进项的,就是咱们一个钱不拿出来,人家照样讨了一个天仙在房里,你四哥哥怎比得他呢,再说你过了年就往十五岁上数了,就算不是为了这事,难道还要烂在家里不成么?”
    说到此处,见五姐又抽抽搭搭的要哭,只得又放低的身段儿说道:“我老身也舍不得你,只是咱们家又不是那样的高门大户,还能招赘个养老姑爷,少不得还是要把你给了别人家的,好孩子,你放心,这几年好几家儿官媒来走动,我怕你臊了,都不叫你知道,可是心里头有个盘算,如今这十里八村儿加上高显县城里头到了年纪的后生都在我心里忖量着呢,今儿说起这事,我倒替你想出一个人来。”
    五姐听见母亲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倒怔怔的不哭了,待要问时,早已经羞红了脸,只得垂了头不言语,王氏见五姐没甚说的,又试探着笑道:“你道是谁?就是高显镇上衙门口儿里三班衙役当中快班儿捕头,人称何大郎的便是了。”

  ☆、第55章 题春联高山流水

张五姐听了母亲题名道姓的说出人来,乔模乔样红了脸道:“娘越发疯了,我不知道什么何大郎何二郎的……”
    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早给王氏一把拉在身边坐下啐道:“小蹄子,当着人原要妆得尊重些,才是女孩儿家的贵重人品,如今跟你老娘面前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说出个名儿来就臊了?等我细细的告诉你。”
    说着,将那何大郎年纪、相貌并官称儿、家道等事一件一件说给五姐知道,张五姐听见是个续弦的,年纪又大了,心里就不大乐意,又听说还有个拖油瓶,更加委屈上来道:
    “娘要打发我出门子,做姑娘的不敢辩,只是我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四岁,就嫁他三十多的不成?这也罢了,自古老夫少妻的事情是有的,为什么又要把我送去给别人做了后娘呢?”
    说着,委委屈屈哭了起来,其实心里倒也没个算计,一面又想着那何大郎是快班儿捕头,说起来倒也威武,一时没了主意,只管哭泣。
    王氏见闺女大面儿上不乐意,又自小儿娇惯她,倒也不敢十分相强,因笑道:“是个闺女,赔钱货,不碍的,他又没有儿子,你这样年小,身子又结实,只怕一进门就能开怀生养,到了恁般时节,他那一份好家私还不都是你们娘儿两个的?那头儿生的,等到十一二岁,由你做主配了人,又有一笔好进项。”
    说的五姐倒没了主意,只管把头低了不言语,王氏知道她心里有些活分了,心中也喜欢,想着就凭着五姐这样的年纪儿配了何大郎,又是头婚的,这一注聘礼到手往少了说只怕也有三五十两了,倒可以抵掉一半儿四郎的债,另外一半儿也好再求求三郎夫妻两个。
    一日无话,晚间张家几口子见有儿媳妇操持年菜,早早儿的都回屋猫冬去了,只有乔姐儿还在小厨房里头忙活着,且喜她早有预备,因为上回来的时候儿瞧见婆母家中总没有什么可吃之物,所以这一回的几个大菜都是在家预备好了带来的。
    高显是北方苦寒之地,吃食并不像南方鱼米之乡恁般精致细巧,这是大姐儿头一年当家,原想着卖些手段,好生整治几个大菜给婆母小姑子瞧瞧的,怎奈临来时三郎曾对她说,乡下亲戚多半只认荤腥,只要有排骨肘子肥鸡大鸭,旁的一概不理论,若是做得过于精巧,只怕母亲倒要埋怨大姐儿不会过日子了。
    所以只按平常过年,掂对了四个大菜,酱肘子、酱猪蹄、牛腱子并红烧排骨,都是屯里人爱吃的荤腥,热菜预备了酥炸浇汁儿、汆汤两吃的鲤鱼,四喜丸子,滑溜里脊并椒盐儿鸡脯。
    想着席间可能还有十几岁的姑娘家,正在受俏的年纪,不大吃这些荤腥儿的,又预备了几个清淡菜蔬,四个冷的是菠菜豆腐、红油头菜、姜汁皮蛋并酥炸的鸭架子。
    又赶着做了四样糕饼,菱粉糕、藕粉糕并鸡油卷儿、鹅油卷儿,那菱粉藕粉都是家常预备的,鸡油鹅油都是现从大菜里滤出来的,也不费银钱,又好吃香甜,若是有亲朋好友带着孩子来串门子,也好哄他们吃些。
    大姐儿一个在厨房了忙活了半夜,都预备下了,在围裙上抹了手,心里好生奇怪,怎么今儿好久没见三郎来缠她,他们小公母两个新婚燕尔的,平日里丈夫见没人的时候便要起一会子腻,今儿倒新鲜……
    正想着,就听见院门响,隔着窗户纸一瞧,是三郎扛着油桶进来,连忙打了帘子迎进来笑道:“你这会子跑出去做什么呢?唬了我一跳,正在厨房里预备年饭,竟不曾听见你几时出去的。”
    三郎笑道:“我娘为人俭省些,家里从来不多预备油盐,我想着你要预备这好些年菜,又有许多煎炒之物,一时油不够了,总去问娘讨,怕她说你不俭省,又要受气,不如咱们置办了来,倒也省得一场口舌。”
    正说中了碧霞奴的心思,扑哧儿一乐道:“你倒心细,我今儿原想着叫你出去办了来的,只怕明儿就是除夕,没地方儿淘换去,谁知你竟有法子办了来。”
    三郎笑道:“可不是么,寻常买卖铺户早就关张了的,我现去拍了屠户家的门,因为原先农忙的时候儿曾经帮过他家几件事,我们倒是有些交情的,人家也正预备年菜,倒饶了我一桶油,比市面儿上贱些个,我瞧着成色也好,你瞧瞧可使得么?”
    乔姐儿见丈夫恁般上心,心里也喜欢,连忙接在手中瞧了,果然是现熬的,黄澄澄瞧着就勾人,因笑道:“这果然是好的,人家不亏心,不知道他家里有大娘子没有,若有时,我送一条香罗帕做谢礼也罢了。”
    三郎点头,一面往厨房里踅摸吃食,见肘子已经酱好了,正晾着,随手捡了一块吃了,乔姐儿连忙拦住了道:“快别动,仔细夜里存住了克化不动,明儿闹一天呢,难道还没有你吃的?”
    说着,又捡了一块藕粉糕送在三郎嘴里,一面笑道:“这是枣泥儿馅儿的,你就着吃了,就不怕克化不动了。”三郎果然就着碧霞奴手上吃了半块,故意笑道:“这就吃不了了。”
    碧霞奴知道丈夫是哄她与自己同吃一块糕,因方才瞧见上房和东屋都吹了灯,便不理论,也将那剩下的半块吃了。
    一宿无话,到了第二日除夕,家家户户贴门神换春联儿,那张四郎照例要诌一诌掉书袋子,胡乱吟了两句贴在门上,无非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老生常谈,一面又想横批,王氏因笑道:“就是开门大吉也使得。”
    四郎摇晃着脑袋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斯文扫地,斯文扫地……”给王氏一口啐在脸上。一面招呼三郎过来写了,只因那张四郎虽然在学里,字迹却是从未练的工整,狗爬一般上不得高台盘。
    三郎无法,只得在堂屋上写了,一面随手写了个横批“内圣外王”,贴了出去。四郎见了因说道:“这个横批写得好,难为三哥哥怎么想起来。”
    三郎听了苦笑道:“你这小厮儿白念了这些年的书,正经明儿下场,连赵钱孙李还忘了呢。”说的四郎不言语,赶着贴了。
    碧霞奴在小厨房里头冷眼旁观着,心里却是好生奇怪,往常三郎倒是与自己提过,连个童生试也没下场考一考,把机会都让与了弟弟,原想着他是粗通文墨的,倒不知胸中竟有这般丘壑……
    正想着,忽见三郎打帘子进来,脸上一红道:“大天白日的,你进来做什么,五姐瞧见了又要说些笑话儿。”
    三郎笑道:“你早起梳洗费事,又忙了这半日,咱们一句话儿都没说,我刚贴了对子,就来瞧瞧你忙什么。”
    碧霞奴听他提起对子来,因笑道:“你那横批儿写得倒好,把个俗联衬得雅了,难为你竟知道这话。”
    三郎听了浑不在意笑道:“这不值什么,终究我也不大通,不过胡乱写了,与四郎发发兆,若是真能中了一个黉门秀士,岂不是给咱家改换门庭,这也是娘多年心事。”
    夫妻两个说了会子话就散了,到了晚间摆开席面儿,因为家里人丁单薄,也不分男桌女桌,一家子亲亲热热坐了,碧霞奴并不敢坐,只在席间伺候杯盘,添饭布菜,守了岁,一家子散了,自己收拾了残羹冷炙,方下厨胡乱吃了一碗茶泡饭。
    与三郎歇下时,隔着窗棂纸只见外头乌漆墨黑的一片,夫妻两个一处歇宿的日子多了,便不似先前那般端着,自然而然靠近三郎怀里,三郎乐得温香软玉抱个满怀,一面笑道:“今儿生受了姐儿了。”
    碧霞奴摇头儿道:“婆母含辛茹苦拉扯你们长这么大了,便是对我有了恩,再说哪个媳妇子不预备年菜呢,又不是单单只苦了我一个,只是今儿做的时辰久了些,你不说还好,一说倒觉得脖子怪酸的。”
    三郎听了,连忙扶着碧霞奴伏在枕上,一面笑道:“既然恁的,我与你按一按。”碧霞奴今儿当真觉得乏了,也不与他客气,真个伏在枕边,伸手将自己的头发挽在一旁,那张三郎伸手捉了妇人的粉颈,动作轻柔拿捏起来。
    哪消一会子,碧霞奴倒是觉得十分舒服受用,因笑道:“哪里学来的手艺,倒会伺候人的。”三郎笑道:“往日里年节时也去澡堂子里泡一泡解乏,那里头的小伙计儿好手段,我因觉得有趣儿,便记了手法儿,回家来自己也常按按脖子,只是背上够不着,今儿却偏了你了。”
    一面说着,又解了浑家的寝衣,伸手往她雪背之上轻轻按摩着,碧霞奴当真觉着浑身的劳乏都消解了,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
    那张三郎借着月光,见浑家脱了寝衣,背上只有大红肚兜儿上头的两条缎带打了个蝴蝶结,越发显得肌肤胜雪,手上便不规矩了,只管在浑家身子上头乱摸起来。

  ☆、第56章 冒昧提亲丢颜面

碧霞奴天生怕痒,原本睡迷了的,给他一摸又醒了,一面低声娇笑道:“做什么?快别闹,怪痒的……”
    三郎见浑家娇媚,心中如何不爱?搂了妇人就要求欢,唬得碧霞奴缩进棉被里头低声道:“我的哥哥儿,你当谁都跟你妹子一般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么?明儿还要生受我一天,良人,饶我罢……”
    张三郎见浑家这般楚楚可怜的求饶,心肠早已软了,连忙放了她,一面也进了被窝里头,搂了妇人笑道:“说的好可怜见的,今儿的暂且记在账上罢了,眼见也要闹到四更去了,咱们早歇了吧。”夫妻两个方才交颈而眠。
    到了第二日初一,陆陆续续就有来拜年的,多半都是些不常走动的三姑六婆,那张老爹原是家中独苗,几个姐妹都嫁到外乡了,除却当日发丧时候回来过一回,寻常并不回门的,倒有些老街旧邻,知道三郎头年娶亲,都憋着来瞧瞧新媳妇儿。
    碧霞奴自是个要强的性子,虽然昨儿闹了半夜,今日依然侵晨就起来,洗了头发,蘸着灯油柿漆,篦的油光水滑的挽了一个髻儿,把亲娘留下的头面挑了一件垂珠金凤钗斜插在鬓边,穿了大红穿花蝴蝶袄儿。
    那飞蝶扑花儿的花样子是她自己绣上去的,花心儿都是用五彩米珠儿攒的,蝴蝶儿头上用金线挑出来,顶上穿了两颗米珠儿,走动起来颤巍巍的,莫说是乡下,就是高显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件来。
    底下配的水绿遍地金百褶裙子,裙角儿上头绣着团花朵朵,腰间系着五彩丝绦,一根一根络子打上去的,远远瞧了,霓虹闪烁一般。
    一双周正金莲,踩的是粉底儿高帮儿红缎面儿绣鞋,鞋面儿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图样儿,做的真切,一鸳一鸯分为一对,底下那碧青色线绣的水波纹儿,行动起来好似真有一对儿鸳鸯游动,负着碧霞奴走动一般。
    那张三郎瞧见了碧霞奴这样打扮,因赞叹笑道:“你莫要走远了。”碧霞奴正梳妆,又不知丈夫为什么无缘无故冒出这么一句来,因扑哧儿一乐道:“我一个新媳妇子,自然只在堂客席上应酬,难道还能跑出门外去不成么?”
    三郎道:“那倒不是,只是见你这一身行头,远远的好像是个仙女儿模样,只怕我一眼没看紧,就给你白日飞升去了呢。”
    说的碧霞奴掩面而笑,夫妻正说笑,前头王氏早就过来张罗道:“老三家的,堂客们都到了,婶子大娘们都吵着要见见新媳妇子呢,快随了我来。”
    碧霞奴听了无法,只得“嗳”了一声,打帘子出去了。到了前头支应一阵,屯里人何曾见过这般云鬓花颜的女子,天上掉下来的一般,都争着拉了手儿一处说话儿。
    碧霞奴虽然生得漂亮,怎奈年幼失怙,为人处事难免小心,倒不似一般美貌女子恁般骄纵,好温克性儿,说了几句话儿,哄得那些婶子大娘们只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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