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宝狂歌-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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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是祖师爷显灵,来帮后代消灾去祸,也是向后代传授技艺。于是,这手飞斧绝活便归在了“固梁”一工。
鲁联其实对“六合”之力中的工法兴趣不大,这也难怪,要一个半辈子挥刀弄棒的人重新学习工匠手艺,一个是兴趣淡了,再则接受能力也退了。所以他对“固梁”一工的工法学得也较含糊。唯独这飞斧一技,他觉得应该算是技击杀法,很下了点苦工。而且还把飞斧技法发展到刀上,到后来,他飞刀砍削的技法更胜过了飞斧。
说老实话,鲁联挥刀打斗中突然将刀飞砍而出,这和他绳扣锁阳根的技法一样,都带些市井无赖味道,是正宗武林人物不齿的。但他虽然武功高强,却只是个侍卫、兵卒,他不算是真正的武林人。所以在他的意识里,所练的技击方法只要是能杀敌保命就是真正的高招。
这园子中有真正的武林人物,而且不止一个,比方说对面这两个浑身上下都透出杀气和刃气的黑衣人,他们不止是武林人物,而且还应该算是武林高手。但高手没见过这样的高招,可能连想都没想过有这样的高招。所以其中一个永远不能再对面前发生的一切表示出惊愕和诧异了。
一般吃惊这样一个概念包含有几种成分,恐惧,意外,无知,畏缩,那里还剩一个摆好怪异姿势的黑衣人,他还能表现出吃惊的模样,他的吃惊也确实包含那些成分。但他吃惊过后是不可以像平常人那样,做出避让逃遁的举动出来。所以他能做的是如同黑色闪电一扑而上,整个身体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对鲁联快速砍杀过去。他用的招法是急速快攻。这说明这黑衣人是聪明的,他不知道鲁联还有没有其他出人意料的怪异招式,所以他是要让手中已经无刀的鲁联没有一点出手攻击的机会。
秦先生喘着气,如同飞蛾,扑向那燃烧的灯火,女人如同添柴的厨妇,小心地将秦先生填到炉火之中。飞蛾的翅膀着了,入炉的薪柴也着了。但是烧着翅膀的飞蛾却重新扑出了灯火,燃着的柴薪也掉出了火炉。于是飞蛾引燃了灯笼,柴薪烫伤了厨妇。
秦先生从藤条箱中拔出的手湿漉漉的,有鲜血,更有易燃的黄泉,特别是他棉袄的袖子,吸足了黄泉。这女人是后来替代的傀儡,所以她没有看到秦先生用黄泉放火烧厅。要不然她是决不会让这样一只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的。于是,吸足的黄泉也浸湿女人的宽大袍袖。
秦先生喘得很厉害,这样病恹恹的模样和他的左手绝对不相配。他在将自己投身到火墙之中时,是那么迫切地将整个身体往前跃出,女人的手不能再死死抓住秦先生手腕处了,这样会将她一起带入火焰之中。
女人的手稍稍松了一点,秦先生的手腕在女人手中移动了一点,就这么一点就让女人发现不对劲了,她感觉自己松开的手掌瞬间没了知觉。
秦先生左手的拇指不知什么时候翘起着,一个小小移动让拇指的指尖划过了女人的脉门。女人的手没了知觉,女人的手彻底放松了。可是她放开了手,秦先生却不愿意放开,左手柔弱的五指瞬间变得如同钢条,紧紧勾住女人的手指头,就像情人间山盟海誓地拉钩。
女人的手掌虽然没了知觉,手臂却是依旧有力的,她脚下一撑,手臂一拖,拖得很紧很死,就像拖住要出远门的情人一般。这一拖女人止住了秦先生继续扑进火墙的势头,不是她愿意这样,是她不得不这样。要不然她自己也会被带到火墙之中。
秦先生的身体虽然扑不进火墙,可是他的右手却已经够到了火焰。秦先生伸出他的右手,从火焰中引来了一朵碗大的火花,随手递给了温柔的女人。
温柔的女人有柔软的腰,仰上身躲过了这朵热烈艳丽的火焰。她不止是要仰起上身,她同时还后滑脚步,秦先生的热情让她承受不了,那只仿佛柔弱的手竟然能带来这般强烈的刺激。
女人所做的一切快捷、准确,可是有一样,她的右手依旧和秦先生的左手紧紧相牵。所以她的后滑步将秦先生一起带动滑出,远离了那熊熊的火墙。女人的右手失去知觉只是在瞬间,很快,她就意识到必须解脱开秦先生右手的勾拉,和一个陌生男人之间拉拉扯扯对于女人来说是危险的事情。女人的动作和她的思维和反应几乎是在同时进行。当她刚刚有需要解脱想法,右手手指依旧变得柔如水,滑如油。这世上再有力的手指都是无法将水勾住、将油抓起的,秦先生也一样,于是女人的溜出了秦先生的掌握。
对于女人,秦先生是永不言弃的,所以女人手掌虽然溜出,却还是稍稍慢了一点点,女人看到自己解脱出的手掌无奈地接受并托住了秦先生奉献上的礼物。
从女人将秦先生扶起的那一刻起,两人的姿势就像是一段舞蹈,而且是中西结合的优美舞蹈,但这优美舞蹈只持续了这么一会儿,女人就高调地退场了。
献上的火花虽然只有碗口大小,可是这火花一到女人的右手中就繁殖了、发育了、膨胀了。女人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其他原因,反正她真的很高调,那是一种和见到鬼一样高的声调。在这高亢刺耳的声调中,温柔的女人变成了一朵热烈的花,带着光明和灿烂,冲出了轿厅的里门,飞驰而去。
秦先生的手掌中始终托着那么一朵火花把玩,他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这样热烈的花朵,是因为他在藤条箱里将手掌和衣袖浸足黄泉之前,他还做了一件事,他的手掌和衣袖上粘附了“玉矾粉”。
“玉矾粉”是天师法中火指透冰魂、火掌驱阴寒所必须使用的物什,它有隔热阻燃的神奇功效,先将其粘附在肌肤或其他物件之上,然后再裹浸上易燃的火油、磷粉之类物品并点燃,虽然火势烈烈,却不会烧伤肌肤和物件。《百代奇说》里有个传奇故事叫“焚棺现阴书”,那阴书就是因为裹附了“玉矾粉”才没被烧坏。
秦先生甩手灭了掌中的火焰,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些感慨,自己忠厚老实一辈子,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屑小难止,原来以诈制人竟是这般轻松。
看看轿厅往里的宽大天井,看看正厅堂所有紧闭的雕花格栅门,秦先生忽然变得无比自信起来,他告诉自己,闯得进去,肯定闯得进去,这好人要学坏学奸还不容易,我这一趟要让里面的那些人知道,只要需要,我能比他们更奸更诈,尔等能为,我更能为之。
江南宅子的天井一般都是高深面小的四水归一结构,这是为了尽量利用有限的土地多建房屋,同时因为这里的房屋不像北方,不要求太多光照,它需要的是尽量架高,以便通风防潮。所以这院子中看天,如在井中,这也许就是为什么管这院子叫天井的原因。
秦先生却觉得这所宅子的天井颇有些北方风格,因为它大,很大,面积倒有一般人家园子天井的几倍。但它依旧给人高深的感觉,那是因为不仅仅轿厅和两层的楼厅很高,两面的围墙也非常的高。最重要的是轿厅、正堂楼厅以及两面围墙都有很长很长的檐额飞挑而出,并且四面檐额交搁在一起,将面积很大的天井遮掩去好大一部分。
秦先生是摔进天井的,并且摔倒后还连滚两滚。这样的滚动并不是因为摔出的力量太大,而是这两滚才可以滚到檐额遮掩下的阴影边缘。天井中没有被阴影遮盖的部分是一个平行的四边形,这是因为冬天白昼短,现在是下午,虽然还不算晚,但那光线就已经斜斜照下。
秦先生趴倒在地上没有能起来,而是重重干咳几下,然后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浓痰。吐得倒也巧,正好在对面平行边的“六分秤点”上面。然后他又继续咳出三口血痰,每一口也都各吐在另三条边的“六分秤点”上面。
“六分秤点”也就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黄金分割点。秦先生的这种举动是有他道理的,他这是在寻找这天井里的“风水眼”。
这种说法是秦先生的习惯,他认为的“风水眼”在坎子行中就是缺儿。秦先生虽然到鲁家之后学了“布吉”一工,但他从没认为自己的本事不行,所以他不是将自己的风水术用于“布吉”一工,而是将“布吉”一工的优点和特点补充到自己的风水术中。
其实秦先生所会的风水术是唐代杨筠松所创的峦头派,也有叫江西派或赣派的,这门派还有众多分支,如形势派、形法派、切金断玉派。它在元代以前是风水门派里的领袖。由于元代时风水学的败落,峦头派也几乎消声灭迹。到了明清时候,风水重又兴起,但峦头派始终没有再像元代以前那么辉煌。因为它的风水理论与其他诸多风水门派相比显得非常高深,不易为世人所理解,还有明清开始出现了好多无真才实学单以巧舌诡辩欺骗世人的风水派别,这就让只有枯燥理论的峦头派更无立足之地了。
唐代杨筠松留下的学术著作有许多,像《撼龙经》、《撼龙十二问》、《青囊妙诀》、《金玉得法》、《天心经》等等。这秦先生大概也是极有天赋,对峦头派的高深理论不但读得懂,而且还读的很透。他学习此类方术时还偏偏选中了其中最为偏门的《金玉得法》来研究,这是属于峦头派分支切金断玉派的风水方术。
“切金断玉”,是要有很广的学识范围才可以操作的。因为它的理论里认为天下处处是吉地,只是有些地方存在着凶险的环境和晦恶的物件。从而破了应有的吉相。这就要将这地块合理分割并利用方向和地势的改变,让它躲开凶险,恢复吉地功效,其次还可以去除恶破或有相应物件镇住恶破。就是为了能对付恶破,秦先生这才上龙虎山学“天师法”的。
“切金断玉”这种方术虽然精妙高深,但早就不为别人所知,更为世人难以理解,所以没有人会相信什么地方都是好地的这种说法,更不相信按他的摆布可以将凶地变做吉地。在加上秦先生又不是巧舌如簧蒙骗诳拐之徒,什么都据实而言,好多说法都让别人家不喜忌讳,所以他在学成之后浪迹市井多少年,这手绝技就没派上过什么用场。
他此时点的“六分秤点”,这方法可用来判断不规则狭长地带风水眼之所在,在“切金断玉”中叫“举重若轻一杆秤”技法。后来在鲁家,他见识了许多坎面儿后觉得,这“六分秤点”可以用来判断坎面的缺儿和中心。因为坎面布置中的前后左右不会是对称规则的,那样会让一些坎子面僵住动不了。特别是坎面布置时间较长没有动作过,就更容易僵住了。所以坎子的支点在布置时都是有所偏移或者倾斜的,而这个支点放在“六分秤点”应该是最合适的。
秦先生是个喜欢动脑的人,对每件是都想摸到底儿才算。于是他在坎面的“六分秤点”上好好花了点脑筋。他发现两面围的前后坎和左右坎可以用“六分秤点”加连线找到坎子两边的“僵面”。而四面合围的坎面就又有不同,它的结构变化又奥妙了一层。它需要点连“秤点”,然后在新的连线上再点连“秤点”,直到画出一个与原来坎面方向角度基本一致的缩小形状,即是四面坎面的“僵面”。四面坎“僵面”的原理是秦先生从无梁殿的结构特征上悟出来的,这“僵面”就相当是殿顶最后留下的承力六角空隙。
这里说的“僵面”和鲁一弃在“燕归廊”里踩的“僵面”是一样的。只是“燕归廊”坎面旁边有实墙,贴边踩就是了。而这坎子的“僵面”是虚的,什么是虚“僵面”?就那眼前这“四水归一”来说吧,它的坎面儿边沿不是那些长长伸出的屋檐,而是屋檐的影子。这影子一天中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僵面”就也随之而变化。如果是在夜间无月,看不到坎面儿,找不到“僵面”那就麻烦了。这种虚形坎其实是对家在和鲁家争斗的这几代中新搞出来的,这种坎面让企图夜袭的行家很有些顾忌。鲁家的几个人为什么要下午闯入也有这样的原因。
秦先生只吐了几口痰就止住了,因为他不需要继续吐下去,从这几个点他就可以瞧出最后的“僵面”。他也不能继续吐下去了,他感到咽喉处发堵发硬,是那种有痰吐不出的感觉,而且痰中的血迹也让他很是惊讶:自己没有受内伤,这痰中血迹是哪里来的?
与人交手,你可以装疯卖傻迷惑对手。可是在坎面之中,那些机括弦子不会被你迷惑,它们该动的时候肯定会动,不会犹豫更不会留情。
江南建筑中前院天井所谓的“四水归一”,那水指的不是海水,不是江水,不是河水,而是雨水。四方雨水都往天井中流下聚拢,寓意着财富都往自己家里流。
就在秦先生还在思考惊讶的时候,虚影的坎面在不察觉中移动了。这就是随时间推移而变化的结果,秦先生本应在檐额阴影下的头部露出一点点在坎面的光线下。
于是下雨了,雨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