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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纤歌凝-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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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怒喝一声,“君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硬着头皮,叩头道:“回皇上,实是因马受惊,奴婢控制不住了,所以——”
  “那她又怎么会用匕首胁迫你?这恐怕是看大家追上了你们,上演了一出苦肉计吧!”
  “皇上,那是春嫔怕皇上怪罪奴婢,有意这么做的!”
  皇上的脸阴沉沉的,没有说话,眼光的寒光,足以让人窒息。大殿一片死寂。
  突然,四阿哥的声音响起:“皇上,儿臣想,那是春嫔自知无路可逃,自己畏罪在身,故尔胁迫于她而求生。”
  “四哥,胁迫一个宫女而求生,这也未免太离谱吧?”九阿哥阴阴的声音响起,“或者应该说,这个宫女对于四哥你来说,才是意义非凡哪?”
  “不是这样的!”惊恐地抬头看向皇上,猛然觉得自己无礼了,忙磕了头道:“皇上息怒!奴婢是说,是春嫔怕皇上怪罪奴婢,所以才逼迫于我的!”
  皇上冷峻的目光盯着我,一声不吭。
  “皇阿玛!”老十又阴阴地讽刺道:“您未看见,这丫头昏迷的那几天,四哥可真是——啧啧,衣不解带啊!儿臣保证,儿臣从未见过四哥对任何一个人这样过!”
  这天杀的狗才!越抹越黑,连我都无法为自己辨驳。此时,殿里只听见九阿哥和十阿哥的哂笑声。我恨恨地跪在那里,心里早骂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却不见身畔的七阿哥,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浓浓的哀伤——
  只见皇上用冰冷冷的目光盯住了四爷,足足盯了半天,蓦地,瞳孔缩了一缩。
  突然,皇上竟是哈哈大笑,只听得在这寂静的大殿中,笑声回荡着,直听得我脊背冷汗遍布。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都很好!呵呵,看来朕是真的老了!竟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四爷胤禛却没有为自己辨驳。
  ——
  突然,七阿哥双手一扶椅子扶手,直挺挺跪了下去!而他,却因突然的一跪,痛得额上渗出冷汗——
  在场的四阿哥、十三阿哥纷纷伸出双手去扶他,他却勉力撑住,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七,你这是干什么?”皇上惊怒交加。
  “阿玛,儿臣知道使父皇为难了。儿臣不求什么,只求君寒能够无恙,那儿臣就别无所求了。”
  皇上此刻不知是什么心情,仿佛噎住了一般,半晌不作声。
  “呵呵,”九阿哥从鼻子里哼出来:“七哥,你对她可真是——仁至义尽哪!人都快飞到别人家去了,你还这么护着她?”
  “——”
  康熙铁青了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四阿哥、七阿哥和我,冷然道:“君寒,你是个明白人,朕一直这么认为,所以,朕没有急于让你和老七成婚——那么,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想清楚。”
  “再给我一次机会?”感觉有些眩晕,没能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第一次呢?糊涂中——
  “李德全!调她到辛者库!”
  我心下更觉无望,该来的终要来。
  “喳!”李总管走上前来,暗暗向我点点头,道:“君寒,还不快谢恩!”
  呵呵,报应不爽,刚想伏地叩首谢恩,突听四阿哥道:“阿玛!儿臣知罪!望阿玛责罚。还望阿玛成全儿臣!”
  我心底的绝望被他的铿锵有力的话语冲得弥散开来,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明破茧而出。不是为了他给我的希望,而是,他那样的一个人,为了储位,付出了诸多努力,可是,面对我的处境,他竟不惜以身犯险,触犯龙威,把自己的将来置之于外,只这份心意,我死而无憾。
  康熙怒极反笑,涨红了脸,顿了一顿,道:“老四,你一向是个冷面冷心之人,今儿是怎么啦?”
  四阿哥直挺挺跪在地上,朗声道:“儿臣望阿玛成全!”
  李总管急得一个劲儿用眼神暗示他,可他竟视而不见。
  十三阿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四哥!”可他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如泥塑一般,岿然不动。十三阿哥急道:“望阿玛念在四哥一时情急,原谅四哥!”
  康熙冷冷看着四阿哥,良久道:“李德全,传旨,罚四阿哥在府中面壁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府中半步!”
  “阿玛!”十三爷焦急的声音回荡着。
  康熙一甩袖子,拂身出了殿门。
  九阿哥、十阿哥一脸得意。
  我心如死灰。

  第二十四章 杂役

  辛者库。
  这里的管事给我安排了一个潮湿阴暗的屋里,同屋的,还有两个女孩。似乎是这里给人一种暗无天日的感觉,她们也似乎看透了世事一般,面上波澜不惊,不声不响,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对她们有影响——“白发宫女在,闲坐说玄宗。”这就是皇宫,这就是命。
  随遇而安吧,我自作自受。与其在痛苦中慢慢老去,莫不如高高兴兴地活着,反正小柔在泉下,也无人陪伴,随她去也好。
  匆匆/炫/书/网/整理着自己的被褥物品,默默地想着这些。领我来的那个太监早已连声催促了。我心想虎落平阳被犬欺,真真如此——刚刚完毕,就被管事催着,由一个小太监带我去干活的地方了。
  这里像是一个大杂院,乱七八糟的物品放得哪都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妇和几个小丫头在四处忙碌着。四进的院子,由红墙绿瓦包裹着,虽说也不算小,但有这么多人在,总觉得它小了好多。这些人机械刻板,哪里有一丝生气。唯一有些生气的,就是院中那两排大柳树,茂密的枝条上,仿佛披了件嫩绿的纱衣,随风轻摆。
  远处,像是一个太监头,叉着腰,一条腿踩在门槛上,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催着大伙快干活儿,说晚了怎么怎么样。
  这里是做杂役的地方,清洗各宫太监宫女的衣服、涮马桶等等脏、乱的活都归这里。“清闲”这个词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在这里,尤其是像我这样落魄了的下人。我暗自提醒自己,无所谓,这算不得什么,可是,一接触到这些个脏物,心里还是要呕出来。
  这日,正在擦洗那些永远都擦不完的木桶,蓦地,隐隐约约仿佛听见柳树后面有两个说话的声音,本不想去听,可这声音,似乎想让我知道一般,钻入耳中。
  “你看,那个新来的,对,就是那个洗木桶的,听说还是皇上指给七王爷做福晋的呢,可听说和四王爷不清不白的,就被皇上贬到这来了!”
  原来是在说我,怪不得呢,她们是故意的。
  “哦,是她呀!看起来挺干净的,可怎么就犯贱呢,哼!放着好好的福晋不去做,偏偏去勾三搭四的!想给人家做小,恐怕这小也做不上呢!”
  耳边只听见兴灾乐祸的嘻笑声,我心下厌恶感顿生,强忍着自己,不要转过头去,不想见到她们是谁,否则,这恨,便生了根。
  几个院子里做粗活的丫头听了这话,也拿眼睛瞟着我,我不去理会那些异样的目光,心如止水。
  树欲静而风不止,只听见踩在门槛上的那个管事尖着嗓子奚落道:“这都是个人的命!天生是乌鸦的命,给你个凤凰做,你也做不来!”
  唉,狗仗人势啊!不就是因为没有打点他们么!
  心下,却忽然凄凉起来,想想小柔刚来时,比我的境遇还要惨,毕竟,她背负着的,是皇室的耻辱,是康熙的耻辱,不知这些个贱奴恶妇,会怎么对待她——
  虽说已快进三月份,然而,这冰冷刺骨的水,却还是刺痛了我的手我的心,麻木得失去了知觉一般。
  终于在晚上,可以安心地歇下来。屋子里黑黑的,冰冷的。躺在潮湿阴暗的床上,任思绪飘散得无边无际。渐渐暖过来的双手,却觉得猫抓般刺痛。我用力握了握双手,翻过身去。尽量不让自己弄出声响来。
  “姐姐,你不要理会她们的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我没有回答,心里却暖暖地。
  “她们就长了一对势利眼,只往那头顶上看。你只做看不见就罢了。”
  说话的应该是叫秋雁的女孩,白天只见她不声不响,其实心里雪亮的。唉,恐怕也是个不得志的女子。这深宫里,不知埋没了多少好女子。
  “谢谢妹妹,我不在乎她们怎么说。”
  “——”
  似乎是听见她低沉的叹息声,模模糊糊地不真切,继而是翻身的声音,再没了声息。
  漫长的日子,虽说才过了几天,可仿佛有几个月那么长,倒是助长了我的想像力,增加了我的意志力。我对那些人都淡淡的,只静静想我的心事。这些人难免对我飞短流长,随他们去吧,清者自清。可是,我算不算得上是“清”呢?这似乎是我的心结。
  早晨,刚开始这一天的工作,就依稀听得门边的太监们议论,说是八爷被复封了贝勒,皇上似乎原谅了他云云。
  这就是皇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纵着一干人众的性命,玩弄于掌股之上。自己的儿子况且如此,更何况我一个下人。
  我只呆呆地想着这些,却惊觉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个人。顺着那藏青色袍子看上去,却是十四阿哥。依旧是那淡淡的神色。
  “奴婢给爷请安:十四爷吉祥!”我淡淡地向他请了安,心想这里好像不是皇子应该来的地方吧?我这下骂名又大了,转头向四周看了看,院中的那些个下人,早不知道在何时退下去了。
  “不知十四爷有何吩咐?”我依旧是屏声敛气,淡然问道。
  “君寒,你这个样子,看了倒怪呕人的!怎么让我觉得怪怪的?”十四阿哥满眼的疑惑,仿佛是很莫名其妙的样子。
  “这里不是爷该来的地方!人多嘴杂,被别人看见不好。”
  “这里的刘总管是我旗下的家奴,爷来这里是抬举他!哼!”十四阿哥仿佛是赌气一般,重重说道。
  我心下莞尔,却也没再说什么。十四阿哥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倒是看得很开啊!君寒,你也太糊涂了!阿玛脾气你应该知道啊!却非要顶着来!唉,四哥现在被禁足,不可能来看你。至于七哥嘛,求了阿玛几次,可阿玛不允他来看你。他被你伤了心——”
  看我面色不善,他忽地住了嘴,仿佛很懊恼一般,顿了顿,定定地望着我,问道:“你这些天——想的如何?”
  我苦笑:“十四爷!奴婢区区一介戴罪之身,何劳众人惦记?四爷被罚了,难道您就不高兴吗?还是想看我的笑话?”
  可他眼中有一抹痛楚一闪而逝——痛楚?是么?不知这段时间我为何总会精神恍惚,真假难辨。
  只听他微讽道:“你就这样看我么?”似乎有一丝的激动。我正暗自在心里冷笑:怎么你会突然间转变这样快?
  “我还不想让你死在这里!他们——”他突地住了口,狠狠望着我,恨恨道,“或许你眼中的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我惊讶地抬头看他,见他眼中的伤痛弥散开来。果然是一个娘养的,生气的样子都这么骇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十四爷,您别开玩笑了!奴婢可不敢——”
  “别说了!我会让你明白我的!”顿了顿,道:“现在阿玛正在气头上,我会努力说服阿玛的!”
  “十四爷,您就别再添乱了!君寒是个不祥之人,爷还是离远些的好!况且——”
  他定定看了看我道:“你放心,这里还有我!”
  奴才就是奴才,虽说我的境遇未见好转,可毕竟再没了那些个冷言冷语,那个太监管事对我也是毕恭毕敬起来。我无所谓,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是十四爷送来的人情,我何乐而不为呢?
  可这安稳日子没过两天,忽然一个下午,李总管亲自赶过来,说皇上传唤我,我心怀忐忑,亦步亦趋在跟在他后面赶向乾清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些日子里的历练,终究让我镇定沉着下来,大不了一死么。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第二十五章 对质

  去乾清宫的路上,七弯八拐地,我们来到了一处夹道中央,前后背人之处,李总管突然低声问我:“君寒,既然皇上赐了婚,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不为你的父母想么?”
  我听了心下一惊!父母?是啊,我还有我的父母——那么,他的意思是——
  我急怒攻心,只觉得喉咙里干得说不出话来,心里的念头闪了多少个,却找不出一句话来搪塞我自己——是啊,虽然我很久很久没有想过他们,可他们毕竟还是镶赫氏君寒的生身父母啊!脑海中闪现的,是几年前,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慈祥厚爱的母亲。而康熙,虽是一代英主,但是,他也是龙驭四方的皇上,高高在上的君主,谈笑间,自是可让人灰飞烟灭。我强忍着心下的惊惧悲哀,和喉间的哽咽,痛声道:“李总管,这话,是皇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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