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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纤歌凝-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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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了件外套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估摸着不一会儿就要燃放烟花爆竹,懒得去前面吃灰,便选了处较高的亭子,离着喧闹处远远地观望着。凑热闹的太监宫女们都跑到前面去看了,所以我这里除了一些留守的侍卫外,再无他人,也因此要清冷得多。
  吹着寒风,心却比身子还要冷。脑中不停闪过的,是曾经和小柔一起过年的欢乐场面。那时候,我和小柔争着给松柏挂上耀眼喜庆的红灯笼,比着谁挂得快,挂得好。良妃在旁边笑看着我们,目光慈爱而柔和。而眼前,翠寒松柏依然挺立,只是斯人不在,故人已去。
  身后忽然有着拾阶而上的脚步声,我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是一身浅衣的四阿哥,微微有些惊讶,他不留在御前,跑这来做什么?
  “四阿哥吉祥。”福了福身,我有些疑惑地注视着他踱步走向内亭,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声音冷淡地道,“太闹了。这边清静些。”
  我忽然想起他也是个不爱热闹的主儿,在万岁爷面前须得虚假地和八爷他们觥辏交错,交际应酬,大概也是嫌烦了吧,便跑这儿来清净会儿。明白这点,我也没有再说什么。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辉煌,等待着爆竹声声响。不知何时,竟飘来一阵大雾,将我们笼罩其中,连不远处的灯火辉煌也有些朦胧了。
  “你腰上的端穗,换了?”他忽然开口,我怔了怔,下意识便向腰间看去,见着那菊花的穗子,心里不禁又是一怔:他怎么知道……
  面上笑道,“恩。是小竹赠我的。”
  他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诧异,随即是深不见底的阴霾漩涡在黑眸中旋绕开来,“她的东西,你也敢收。”
  我心知他并不知道我和小竹的约定,也并未打算告诉他,只是说,“小竹的底细先前四阿哥已经告诉我了。我记得着。”
  他看了我一眼,“为何她要送你东西?”
  一瞬间,我心底涌上难以言语的情感。虽然我是若无其事地收下她的生日礼物,可是心中的感动惟有自己最知。尽管带着讨好的意味,可是隔了十几年,依然能记得“我”的生辰,还费了工夫做端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我,这其中的情,也有几分是真的吧。现下他这样问,我忽然产生了一个极大胆的念头,仿佛是心底最深处的压抑已久的情感忽然汹涌而出,而我竟然克制不住自己!
  喧闹温馨只在远处融洽。他的周围,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线,将空气生生阻断开来,只余冷清。
  我抬头,望进他冰冷的眸子,笑颜如花,“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辰快乐。”他冷冷的表情似乎微有了些暖意。
  “只是这样啊……”我故做失望似的缓缓低了头,恍惚一人自言自语,“我已经好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生日贺礼,你要什么?”他淡淡的打断我的话,唇角一抹会心的笑。
  “真的可以吗?”我猛然抬起头来欣喜地直视着他,望进他深邃阴暗的眸子里,那深黑色几乎要将我整个儿笼罩进去,心里的柔情却是一点点的弥漫开来。
  “你说。”
  “你说……只是让我说而已吧,答不答应又是另一回事,”我似笑非笑的叹道,“不愧是四爷。不过我要的礼物,四爷你一定没办法拒绝。”
  他还来不及开口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嘴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忽地上前了一步,掂起了脚尖……
  一瞬间,所有的爆竹都轰然炸响开来;阴霾的天空上绽放开朵朵绚丽的烟花。眼前漆黑的夜空仿佛被照亮了一般;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声。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烟味,是烟花爆竹燃烧后的余味。雾气朦胧,远处的大红宫灯在雾影苍茫中散发出柔和的光彩,若隐若现。四周静谧无声,只能感觉得到惟有温情旖旎在清冷的空气中一丝丝旋绕开来……
  他的幽深的黑眸里先是一闪即逝的错愕,然后微微笑了,伸手揽紧我的腰。我的手贴在他的坚实的胸膛上,眼里雾气氤氲。唇上是微凉干燥的触感。我轻轻闭了眼,感受到心里那块坚冰在一点点融化、沦陷。终于万劫不复。
  双唇轻触间,是我轻若无声地叹息……
  “这是我,赏给自己的礼物。”

  第十一章 诺言

  大年初一。
  清早起了后就一个人在屋子里做女红,把收集来的已经晒好的菊花花瓣添进事先准备的抱枕里,缝制好就可以了。这样一个做工简单的菊花枕,我却差不多缝了一上午。总是缝缝又停停,脑子里全是些记忆的片段……我与小柔嬉笑玩闹时;八爷温暖和煦的笑意;十四庸懒面具下的精明;我主动诱惑七阿哥时,他清明寂静的眼眸,还有他在我额头点下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以及昨晚,自己忽然波涛汹涌的心绪,乃至于……唇上,似乎还有着他冰冷的气息……
  敲门声忽然响起,我回过神来,以为是小竹回来,正想大声告诉她门没锁,就听见一丝细声细气儿从屋子外飘了进来,“姑姑在么?”
  我听出是小邓子的声音,不免一楞,“在呢。”边思索着他是四爷身边的贴身太监,现下跑这来干什么,边走过去开门,手才刚拉开一道门缝,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就塞进了我手中。我蓦然明白过来,想起这里大年初一都有送礼物的习惯,瞅了瞅盒子,转头望了一眼自己正在缝制的菊花抱枕……
  “等一下,”我叫住了打了千儿转身欲走的小邓子,回榻上缝好枕头上最后的几针,俯身咬断线头,打好了节,又拍了拍枕头,是为了将里面填满的干菊花花瓣蓬松一点。这样躺起来便会'炫'舒'书'服'网'一些。从半开的门中递过菊花枕,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小邓子接过东西时手上的蓦然僵住,然后他行了礼,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关上门扉,不经意间瞄见门柱上的大红御赐对联,猛然想起了什么……皇上在这个时候表现他对我的恩宠,其实是在向进我这院子里的人表明他对我的重视,而能常进我院子里来的人,无非就是几个阿哥……但我还是想不明白,我受不受到恩宠顶多和七阿哥有关,和其他的几个阿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啊!想想圣意难揣,我还是不要多想的好。但我隐约觉得,对我来说这好象并不是一件坏事儿……
  摇头甩掉那些复杂的猜测,我刚打开檀木盒盖,一股清香迎面袭来,直蹿入五脏六腑,刹时间,我只觉得污浊的气息顿时消散不见,浑身舒透!待到想要仔细闻时,那味道便也消失无影了。仔细一看盒内,一串链子安然地躺在纯白的绸底上,做工极其精美的链子,是上好的碧翡冷翠,坠子是一朵用牛骨精雕细琢后的菊花,雏菊雕刻得极为精细,一点都没有破坏原来牛骨的纹理,玲珑细致,白色绸底映衬着淡黄色的菊花,更显得菊花的端庄与清逸非凡,照得整个室内仿佛都要明亮一些了。我饶有兴致地拎起链子,想要闻一闻是否刚才的清香是这朵“雏菊”散发出来的,却在骤然想起什么时怔了怔:“这链子,可不就是那年我想要去他篷内偷玉锁时翻见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他喝醉了硬是把这链子往我脖子上挂,我推迟了半天直到后来惹怒了他,他叫我滚,我才没有留下那链子……”
  望着这终于还是到了我手中的链子,我只想大哭一场或者仰天长笑,然而我只能一脸麻木。选在这个时候送我这东西,无非是想表明他的立场——我,是他的人;正因如此,我也必须表明我的态度,虽然我并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大忙,但定会对他倾囊相助。看了菊花枕,想必他也是明白的。
  思索到这里,我不禁觉得好笑。这深宫中啊,真是没有什么纯粹的东西。四爷和我,复杂的情感牵绊中,必有几分真情。但利用的成分,谁也都是心知肚明。我需得借助他的力量才能完成复仇,前题是,他要能一步登天才是……
  看了链子半天,终于还是戴在了脖子上,掩实了衣服领子直到根本看不出戴了链子后,我才放心。
  吃过午膳后,我便跨了装了佛香的篮子,独自前往佛堂。每到过年时,他总会一个人去佛堂上香祭佛。现下也肯定在那里。
  废太子的风波即将平息,我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果不其然,才刚迈进佛堂外围的宫门,远远地便见着一个青衣人坐在轮椅上正侧对着我。轻风扬,服底掀。明亮的阳光温软地倾泄在他的身上,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也知道此时的他,眼神定是清寂澄明的。
  在他眼中,一切都如过眼云烟,所以淡然以对。那双不为万事万物而有一丝波澜的浅眸,却会因为我的每一个字每个动作,而呈现出柔和澹然的神色。那种淡然,是能让世间最浮躁的心灵都安抚平静下来。
  这世上欠我的人很多,我欠的人只有他;我能嫁的人很多,但惟独不能嫁给他。
  因为欠他的,我永远都还不起—他的情是给镶赫氏君寒的,我却不得不代为接受,我还不起与他付出的所对等的感情;况且,小竹曾说漏嘴,说是小春其实不用死,而作为他帮八爷他们的其中一个条件则是要小春死……尽管不能证实她的话是否属实,但这仍是我心底的一根刺,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种种原因之后的结果便是我可以嫁给任何我不爱的人,因为都不会让人伤心,但惟独不能是他。
  “七爷,”笑着打了招呼,进佛堂上完香后,我抱膝坐在最高一阶的台阶上,与身旁的七阿哥共同沐浴在温暖和煦的春风里。
  “怎么想起这会子到这儿来了?”静坐了半晌,他忽然淡淡问了一句。我侧瞄了他一眼,他正半仰着头望着湛蓝天空上的浮云,眼神宁静。
  “我是想到你每年这大过年时,都会独自来这佛堂吃斋念佛,我好奇这斋饭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嘛!”我正笑着调侃他,他缓缓转头斜睨了我一眼,眼神清明寂静,唇边却有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我额娘,篾在这个时候。”
  “……原来,”我的笑脸垮了下来,叹道,“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对不住了。”
  “没什么。”他神色柔和下来,淡淡一笑,移开了话题,“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每年都会到这儿来小住几天?”
  我瞄了他一眼,有些得意的笑,“我消息很灵通的。”实际上是小竹告诉我的。
  他漠然地点了点头,不想深究的样子。我用手拐碰了碰他的腿,狡黠地一笑,“新年了,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啊?”
  “想要实现的,愿望……吗?”他转过头来正撞见我探究的眼神,然而他清明淡定的目光直直穿透了我,仿佛透着这个身体在望着别的灵魂似的,禁不住让我打了个冷颤,“你比谁都清楚,不是么?”
  虽然是我故意想要套他的话,但真正听到时,我也止不住面上微热,正要开口回答时,一阵轻风扬起,吹起我的一缕垂发,正拂过他的脸庞,我只觉得窘迫,他抬起手,用清瘦修长的手指替我将那缕头发捋在耳后,我怔怔望着他清寂的眼眸,心中仿佛堵着什么似的,觉得难以开口,“我……”
  “你说什么?”他收回手,将手端放在膝盖,又恢复了一脸淡然地看着我。大概是因为我说得太小声了,他才没有听清楚。我咬了咬唇,想要鼓起勇气大声道,脸却先红了,但声音已经足够他听清楚了,“愿得一心人,恩爱两不疑。〃
  他明显一怔,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原来对着一个不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我依然会脸红。但我深知,脸红是因为羞愧,是因为我自私和无奈的欺骗。
  稳住心里的汹涌而上的愧疚感,我深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仰头望住他淡然的眸子中微起的丝丝波澜,轻言,浅笑,“我说,我的新年愿望是,‘愿得一心人,恩爱两不疑’。”
  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僵,尔后眼里忽地弥漫了大片大片的温柔和欣喜,仿佛满得都要溢出来似的,只一瞬,他便又是一脸淡漠的,有些迷惑地开口,“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当然。”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再也收不回来了。我索性一咬牙,定了心神,“过尽千帆,仍是你待我最好。”
  “‘愿得一心人’,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人;‘恩爱两不疑’,我也知万岁爷曾说过回到京城就给我们完婚,君无戏言,恐怕过段日子,待风波平静下来,万岁爷就会把我指给你。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我微微迟疑着道,“你该知道我和小春亲如姐妹,她的死我很是难过。她托梦让我替她做一件事,而这事我尚未完成……我心里不安。我必须得还了她的愿才是。你等我,可好?”
  “好,”几乎是我话音未落,他眼都不眨一下,已淡定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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