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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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是哪样,都很容易混进市井中。
幸亏不是男孩儿,要不放任在城里,过不了几年,肯定市井无赖一个。
这小鬼,有点旁门左道,与历代云家庄金算盘的形象相差太多,但她反应够机灵,就算成不了金算盘,当个跟中低阶层打交道的小喽啰,也是很适合她的。
思及此,他微微一笑,拍着她的背,替她系上象征云家庄秘密的青穗。
云家庄未来的金算盘人选之一,诞生了!
东张西望,确定没有人,她才拎着裙襬跳上凉亭。嘿,完美跳跃。
坐在凉亭里的青年,约二十出头,一身春日长袍曳地,长发整齐地束在背后,他头也不抬地,执着黑子,沉思着。
「好香哪。」她笑嘻嘻地,用力吸口气。傅临春,遇春则香,果然如此!「傅临春,咱们来下棋吧。」
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云家庄的春香公子傅临春。他脾气甚好,有人突扰了自己的娱乐,他也不生气,甚至嘴角浮起愉快笑意。
「随便。」他没有抬头,只看着她下子,他便接着下。
对弈者,眼珠子溜溜转着。「傅临春,上次你说的药方很有用耶,我救回来的人,好得挺快的。」
「妳乱救人,小心迟早出事。」他答得顺口。
「嘿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舅舅说,江湖上最近新起血鹰,专门混进各家门派,云家庄弟子都是孤儿,难保不会有人混进来,以后我要来,很难了。今天,我跟你打个赌,好不好?」
「好啊。」
「我若赢了,今年你……陪我过除夕好不好?」她脸红红,用力挤挤浮肿的脸,就怕他突然抬头,看见昨晚她熬夜玩乐的惨色。
「好啊!」嘴角隐着笑。
她心一喜,更加专心下棋。她跟傅临春下过十来次棋,这人棋艺不精,要下赢很容易的,摆明他有心要陪她过除夕嘛!
傅临春下了一子,终于抬起眼,瞧向她。
她又嘻嘻一笑,跟着下子。
「妳拿到几枚铜板了?」
她眼珠骨溜溜地转着,把青穗举得高高的,让他看见上头系着四枚铜板。
「真了不起。」他眼里有笑,自腰间取出一对胖耳环。「自该奖赏。」
她面色一喜,连忙接过。毛绒绒的白球耳环,上头镶着珍珠,她嘿嘿笑道:「我要是成不了云家庄主子,你可别笑我。」
「有什么好笑的?」他不以为意。
是没什么好笑的啦。现在她有四枚铜板,最多以后成为金算盘的助手或手下,矮他一截,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而已啦。
这个傅临春,是她两年前在分庄遇见的,他气质高雅,全身温暖,很像是她爹娘,如果能跟他一块过除夕,想必就像往年跟爹娘过一样。思及此,她面色赤红,她年纪还小儿,却已经开始觉得,就这样跟傅临春下着一辈子棋也不错。这种话说出来,可能要被这家伙骂不知羞吧。
何况,舅舅说她市井气重,像他这么高雅的人,可能……不想了不想了,她笑容满面,移到他的身边,道:「傅临春,你替我戴耳环好不好?」
「好啊。」他微笑着。
她发丝撩到耳后,脸红着。他老说好啊好啊,是一个很懒散的好人,再这样下去,说不得哪天有个姑娘跟他说「娶我吧」,他也会说「好啊」。
他的鼻息接近她,她耳根也红了。「你真的很香呢……」她咕哝。早知如此,昨天她去洗澡也弄香喷喷,变成一个市井小春天也不错。
「天生的,倒也没办法。」他道,俯着头,轻柔地替她戴上。毛绒绒的球环在她颊面蹭着,让她孩子气的脸看起来很可爱。
可爱?他动作一顿,又笑着替她戴上另一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她鼓起勇气,趁着他在替她戴左耳的胖耳环时,她大声说道:「傅临春,你真像我爹娘,我喜欢你!」
身边的人,再顿。
她心跳停止。
香气依旧,他那温和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妳今年几岁了?」
「十五啦!」年底就要选金算盘了,他应该知道才对。金算盘是云家庄主子之一,却是最后出线的,她一点也不紧张,该她的就她的;不该她的,混吃等死也不错,就是有点小遗憾。如果以后她成为小喽啰,怕少有机会再见他了。
「妳还太小了点。」
这答案她不意外。她年纪小、市井气重,春香公子傅临春是何等人物,她是高攀不上的。可是,有喜欢就要说,是她的宗旨,她喜欢傅临春喜欢傅临春……
「但,妳是跟我下了两年棋,却没打退堂鼓的人。」他声音忽柔,又笑:「不管赢不赢,我都陪妳过除夕吧。」
她眼一亮,抚掌道:「一言既出!」
他难得哈哈笑道:「驷马难追。」
她细长的眼儿,不住地望着他开怀的笑容。
他自在接受她傻傻的凝视,轻声道:
「将来妳要再这样看我,那在一块,也是不错。」
他的声音,过于低微,她听不真切,但喜悦染满全身,认真与他对弈。她忍着挠脸、跷脚等不雅动作,耐心等着他下子。
她完全可以理解没人陪他下棋,因为他沉思的时间过长,有好几次她都在打盹了,他才下一子,下了也就算了,偏偏这人还常输,那实在令人无言以对。
虽然如此,她还是非常喜欢与他下棋的。她笑嘻嘻地抚着毛绒绒的耳环,他为人高雅,一定不知市井间送耳环的意义。没关系,这次是奖赏,下次说不得就是定情物了。
有弟子捧着温茶,进亭道:「春香公子,请喝茶。」
她还在观察棋局。咦,真奇怪,他是不是偷吃子了?为什么少了好几颗?这样说起来,以前下棋时,也时常丢子,一定有鬼!
「嗯?」傅临春扬眉,在转向那弟子时,面色清恬。「哪来的人?不是咱们庄里的人,这样擅入,岂不找死?」
那弟子猛地抬头,结结巴巴:「春香公子,我刚入庄……」
「入云家庄的都该是身家清白,你在江湖史上名声不算好,怎会入庄?」傅临春慢条斯理道。
那弟子心一跳,自己明明在江湖史上只有一笔,傅临春怎会记住?他心虚,转身就跑。
傅临春身形疾快掠过他,白子弹破他的衣衫,露出臂膀上的老鹰红痣。
「果然是血鹰啊……你运气真糟,见到不该见的人,要请你见谅了。」其声清劭,完全不见杀气。
她瞪大眼,目睹傅临春俐落弹出白子。那白子毫不停速没入那弟子的体内。杀人啦!她知道江湖人打打杀杀不意外,但亲眼见证,真是……她赶紧把棋盘转了个方向,以免人家以为白子是她出的手!
傅临春扬眉,往她这里看来,神色轻柔,正要开口,忽地嘴角僵住,遽变。
两年来,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大幅度的表情,不由得也跟着警觉起来,正要回头,眼前迎接她的却是一阵剧痛与黑暗。
娘咧,等她醒来后,要告诉傅临春,非得陪她过三年除夕!
第一章
「我李今朝起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对傅临春动心,若它日真狗屁倒灶与博临春结秦晋之好,我必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这样你可安心了?春香公子。」
「多谢李姑娘成全。」傅临春道。
——春香情史
收于汲古阁第二道大门后,未久,第二道大门内发生大火,损及上万书册,春香情史灭于其中。
事后,补其册,不出半年,大火再生,从此,春香情史不再补撰。
马车跶跶跶的赶着路。腊月夜里风大干冷,驾车的车夫身子单薄,缩肩驼背,面容隐藏在破帽下。
突地,车灯灭了。
车夫傻眼,正要策马狂奔,哪知,马儿猛然停蹄,让车夫差点飞出去。
稀疏的星光下,有个高大的身形静静地立在马前。
那高大的人,一字一语道:
「我,不杀无辜之人,你走吧。」
车夫暴着眼珠,虽然快吓破胆了,但还是很机灵地拔腿就跑,在擦身而过时,瞧见那高大男人的手肘上有块血胎记,形状很像是老鹰……
阿娘咧,江湖杀手出现了!
那高大男人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
「金老板,妳也算无辜的人,要怨就怨云家庄吧。若不是妳替他们做事,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语毕,叹息的同时,长剑疾挥,劈开马车。
远方天际遽亮,白光坠落,同步劈开黑暗的天空。
车夫还在手脚并用,狂奔着。
第一滴雨落入地面时,迅速被湿软的泥地吸收,接着倾盆大雨而下。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打在屋檐上,一点也不惊扰房内正好眠的男人。
男人一身红衫,腰间黑色长带,睡得很随意,凌乱的长发与宽松的红衣交错,照说该是显眼艳丽,但这男人的气质温润如暖月,彻底颠覆红黑给人的感觉。
敲门声遽响。
「春香?春香?」
床上的男人扬起目眸,撩过长发下床,懒洋洋道:
「门没关,进来吧。」
门开的剎那,天际轰隆隆地闪着光,男人漫不经心瞧上一眼,便对上来人的目光。来人有两名,一名是即将退隐的三公子;另一个则是数字公子中为首的傅尹,后者捧着新年衣袍进房来。
「已经开始发送新制的衣袍了吗?」傅临春轻笑道,取过新袍。「怎么也劳动三叔过来……」忽地停顿,目光落在摊开的长袍上。
「春香也看出来了?」年龄可以当傅临春爹的三公子严肃问道:「你觉得如何?」
「……感觉还不错,很特别。」傅临春垂下脸,轻抚过那衣料,让人读不出他神色。
三公子苦笑。「是很特别。这就是明年春季每一位公子的长袍,都被火熏过了。一场大火,让云家庄最赚钱的布庄大失血,所以金老板才想出这法子来。」
送到傅临春这里的长袍是近年女子很喜爱的春日杏色,男子则少穿这种颜色,在衣襬处有精美的绣工加饰,但很明显的,有着不规则淡黄焦邑。
傅临春很爽快地换上长袍,三公子打量半天讶道:
「这颜色挺适合春香呢。」云家庄每个人多少都有点喜好,就只有春香一人,什么颜色都无所谓,就是不知道挑出杏色给傅临春的人,是嫌被熏黄的杏色不好卖呢,还是认定这颜色就是适合他……
傅尹诧道:「三叔,什么叫云家庄最赚钱的布庄大失血?云家庄哪来的布庄?庄里每年裁制新衣四次,都是由春香负责挑色、挑绣工、挑衣坊的……」换句话说,云家庄生活小事都偷渡给春香。
「春香挑的,都是云家庄背后的产业。」三公子道:「我即将退隐,而你身为数字公子中的大公子,应该知道一些秘事,以后好协助春香。」
傅尹闻言一震,很快恢复镇定。他回头把门窗关妥,才坦白说道:
「我确实也注意到云家庄的生计用度并不是表面一家印厂、三家书铺可以供给的了,但我没想到,是春香负责……」
博临春瞥他一眼,浑然不在意傅尹错愕的语气。
三公子笑道:
「负责云家庄隐密产业的,是另有其人。云家庄开始培养下一代主事者时,连幕后那人一并培养着。」
「我见过他么?」傅尹好奇问道。
三公子沉吟着,不着痕迹地瞥了傅临春一眼,道:
「你是见过,但我想,你猜不出是谁。这次布庄失火,损毁大批上好布料,照理这些布料不能用了。金老板提议,就让瑕疵成无价,让那些受到影响的布料,裁成新衣给云家庄的主子们。」
傅临春闻言,微微一笑,微笑中有着几分赞许。
「让我们穿就能成无价,怎么可能……」傅尹疑惑。
傅临春吩咐着:
「大年初一,照旧跟『金香楼』订席,当作替三叔饯行,到时都穿这套新衣吧。」
三公子面色一抽。叫他穿这么年轻的彩衣……
傅临春再道:「三叔退隐那天,也请三叔穿着这套新衣归隐吧。」
三公子面色抽了又抽。他有必要到最后一刻还为云家庄做牛做马吗?
「如果有人问,这是在哪儿裁的,就说在邻县『春宝衣坊』。」那温润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道:「一连七间宝铺都在各县遭火劫,这绝非巧合。」
三公子面色终于暂停抽动,正色答道:
「确实不是巧合。这半年七次大火,都与云家庄背后产业有关,如果是商场竞争,我们云家庄不插手,但金老板查了很久,始终没有个结果。今天送衣来的小哥只代述:不干他们的事。」
博尹插嘴道:「金老板的意思是,有可能是江湖人做的,他们不能管?」
「不是不能管,而是管不着。云家庄主写江湖史,而金老板所处环境不同,不懂武功,也不懂江湖,根本无从管起,江湖史对金老板来说,只是一堆废纸,简言之,云家庄与金老板有千丝万缕的密切关系,却又各自作为,别说我们,连春香跟显儿都管不着金老板的作为。」三公子道。
傅尹闻言,不免对这个姓金的感到有些钦佩,不出风头在幕后待这么久,又能长年维持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