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错-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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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楚人。
她还没躲,他已看见了她。其实,要躲,也应该是他。毕竟是他亏心,她一毫无负。但这年头,怎么说呢?被刺了一刀的受害者,缩到洞里疗伤,行凶人倒是甩着膀子晃,都因没有警察。情场是没有警察的,不管社会文明如何发达,这一块区域永远是丛林世界。
许宁慢慢的迎他上去。
“呵,”江楚人快步走近她,“你好吗?”
这话真客气,于是讽刺,许宁索性答得更客气些,于是加倍讽刺:“怎么不进去坐坐?”
江楚人抓头。他要有脸再进许家铺子见许妈妈就怪了!红着脸,他对许宁道:“我来告诉你一句话,你一定要听。”
第七十五章 和解()
许宁洗耳恭听。om
江楚人道:“跟你说明之后,我才去向思凌告白,她没有答应。”岂止没有答应江楚人脸上的耳光,现在还在热辣辣的。非得如此响亮的回应,他才确知他是完全没有机会了,赶来告诉许宁一声:“思凌对得起你的友谊,错全在我这边,你不要再责怪她,与她言归于好吧!”
许宁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往陈宅的方向跑去。江楚人欣慰的看着。他知道她是这样透明可爱的女孩子,遇到挫折,就哭,遭到伤害也哭,一旦感受到善意,就会和解。
他愿意看到这两个女孩子和解。
可许宁又停住了脚步,说:“我不去了。”
江楚人奇道:“为什么?”
“如果我同她和好,她只要看到我,就会记得你伤害过我,不会再同你在一起。如果我不回去,她恨我铁石心肠,过段时间,就不肯再想起我来,那末还有可能接受你。”许宁低头剥着手指甲,说。
江楚人不信:“正常思维的话,难道不应该是我弥补了你们间友谊的裂痕,大家的嫌隙才能掀过去,然后才可以展开新的感情吧?”
许宁望着他浓美的鬓角,慢慢道:“正常思维是这样子啊?那么,所以呢?”
“所以——我是纯粹的想来弥补你们之间的友谊,请千万不要顾念我的私心,影响你的决断。om”江楚人急切道,“我确实对思凌有仰慕,这是我单方面的,思凌没有错,她配得上你的友情——”
许宁连嘴唇都在微微哆嗦:“思凌一切都好。什么都是她付出。是我配不上她。那借这个机会,就这样拗断好了!以前我欠她的,她抢走你来抵,算两清了。我也再不用背负她恩情的重担了。”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江楚人对着她的脸揣度片刻,“我不相信你这番话。那么,先前说的那番才是真的?”
“随便你怎么想!”许宁把辫子一甩,“你要再敢到我们铺子前面来,左脚给我看到我斩左脚,右脚给我看到我斩右脚!”哎呀,她到底是上海女孩子。上海女孩子是甜起来灌得你醉,狠起来抽得你筋。江楚人给骇住了。许宁回到铺子中,许妈妈正找东西,把刚装好架的水果又翻出来,最后从个纸盒子底下找到新扫把:“原来在这里。”怪不好意思的捶着腰,“我这记性!”
她现在大不如前,老态疲态毕现。上海女人即使老了,也是个精明的斗鸡似的老太太。许妈妈好像一下子连上海女人的身份都失去了,变成她前二十年最看不起的“乡下女人”。
许宁帮她把水果重新归整。许妈妈坐在旁边,絮絮道:“刚打完日本,又开始打共党。现在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租金越开越高,过路费越收越多。回乡下算了,我们好歹还有一亩三分地。”
许宁不是第一次回答了:“好的。等冬天租约满了,我们不再续租,搬回去。”
许妈妈却道:“那你爸回来该找不到我们了。”想想,又恨道,“那个老棺材板子,让他找不到好了!他反正知道乡下那点地皮的,铺子没有也能找到那边去。那样都找不到,也不用他找了!我们也不要他找呢!干脆卖了田到其他地方过活好了,谁要见他!”
都是车辘轳话。许宁知道母亲的奋勇最多去到放弃铺子回乡下的地步,不可能真的卖去旧田、往陌生地方谋新营生。这些不过是“你等着瞧!”之类的意气话。许宁很放心,继续做家务。理发店的小伙计端了一大碗家常煎饼过来,口里讷讷的,说些邻里照应的场面话。许宁抬了抬头,又低下,跑到后院去做事。许妈妈不再发牢骚,接了碗,谢了他。小伙计搭讪着磨了半圈,走了。许宁蹲在门廊那儿洗墩布,许妈妈将煎饼放进纱橱里,转身窸窸窣窣去摸东西,找到了,递到许宁面前。许宁一看,是书本。她诧异的抬头望妈妈。许妈妈道:“这下子学费没着落了。你明年想升学,怎么办?学费也叫陈家少爷小姐掏吗?”
许宁拨浪鼓一样摇头。
“是啊,”许妈妈道,“那你就要好好念书了,非考个奖学金不行。”
“妈妈——”
“干嘛?你妈妈又没发了疯,难道叫你中途辍学?不读书怎么过日子?嫁人?嫁人也不知靠得一辈子不能呢!还不如自己两只手。念书去!活儿放着我来。怕啥?反正一直有他没他,里里外外还不都是我来。”许妈妈说着,眼圈都红了。
“我好好念书。”许宁飞快的说,抱着书本子坐回桌边,看看那些课文,还是熟的,重新温起来也不难。坐在那陈旧的矮书桌边,翻开书,许宁心里有那么刹那间希望回到最小的时候,没有引起争夺和痛苦的男人,只有安安静静、一点一点落下来的雪白小槐花,美丽热情的邻家女孩子,温暖的人家。可惜暮气漫过窗棂,淹没一切回忆。
第七十六章 卧榻难容()
渐渐秋寒,草凋天黯,陈大帅却生出春意来。om这春意是温如玉煽起来的,那小狐狸精把陈大帅搞得硬生生返老还了童――不,他年轻时都没遇到过这么诱惑人的呢!单论相貌,年轻时的陈太太更美。但太太美得端庄,而这只狐狸不一样,硬是不一样!
温如玉摩挲着他的胡子、在他膝盖上拧着,叫他拿钱包她、接她进门。陈大帅也确然是想包她、接进门来包她,但碍着太太。这么大把年纪了,一时不好意思说出口。
有一天,陈太太就盈盈望着他笑:“老爷气色真好。”
陈大帅摸摸面颊:“哦?有吗。”
“桃花都开了,怎么会不好?”陈太太似喜似嗔。
陈大帅“呃”了一声,张嘴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陈太太扭身幽怨道:“大帅如今有这样大的事都不必告诉我了,我还是走好了。”
陈大帅一把拖住:“太太!”觉察出太太埋怨的重点在“不告诉”上,而不是“临老入花丛”上,胆壮了些,嘻着脸求了半天情,陈太太端架子也端够了,叹道:“你来看看这是什么呢?”引着陈大帅,看那尹爱珠离去空出来的房间,已布置成了一个新房。陈大帅喜笑道:“啊呀太太!”
“早知道老爷在外头是看中了人。二妹妹去后,家里寂寞好多,是该补个年轻些的,教咱们大屋子也添点生气。”陈太太心是凉的,顿了顿,笑道,“如今老爷也好告诉我了,那位福气的新妹妹是谁?我替她添些衣裳、打些新首饰,问问她爱吃什么,叫厨子提前预备着,把她体体面面的接进来。om”
陈大帅心花怒放,对夫人的贤慧五体投地,屁颠屁颠跟温如玉报告了这个好消息。过几日,阿珍果然代表陈太太上门,说是要问问温如玉的喜好,夹枪带棍的却狠狠损了温如玉一顿,更暗示她:别想着进门,否则当心死了也不知怎么死的!
旁边阿妙听得生气,撺掇温如玉:“跟大帅告诉去!”
温如玉冷笑一声:“不,我们向大帅夸赞夫人的仁德,讨个过门的准日子。”
她不吵不闹,陈太太也难以顺势捉弄她。陈大帅来问日期,陈太太露了难色:“大帅,我这么一了解吧,这位新妹妹怎么跟有几位先生也过从甚密?”
陈大帅心里格噔一下:“她是那个场所的,是有些应酬”说得自己都心虚,“不过她说了,自从认识我,死心塌地就跟我一个!”
陈太太点头:“我自然相信,我们大帅,胜过外头一切男人。”含情脉脉的望了陈大帅,又低下头扭着帕子,“可是那些先生们好像也都认为温小姐会跟着他们――”在陈大帅发飙前赶紧道,“那自然是他们自己胡思乱想。可这么一来,他们说是陈大帅抢他们用过的”真是大家闺秀,难以启齿,含糊掠过,“大帅的名声受损怎么得了!如今战火正盛,委座心情也正不好。”
陈大帅确实怕这个:“夫人,如之奈何?”
陈太太自有妙计:“大帅,你到温小姐面前,就只说是我吃醋推诿,你叫她先把先前的朋友们,都断绝了,清清静静几个月,等我回心转意,接她进门。外人看来,她声色场中回头是岸,守了几个月的节,大帅您不离不弃,我终于被你们感动,岂不转成一段佳话?”
陈大帅跌足赞道:“妙绝!――只是,委屈了太太。”
陈太太喉头真有些哽咽,忍了下去,含笑道:“大帅好,便是我好了。同温小姐说去罢!”
陈大帅果然同温如玉讲,太太吃醋,要磨上几个月,她那些朋友得先断绝,此间的生活费用概由陈大帅支出。温如玉心底便不舒服了,勉强答应着,不由得讲了陈太太几句坏话。陈大帅替太太抱屈得紧,听了硌耳。这一次,两人就处得有些不愉快。
一边陈太太又派出安香去,某些应酬会上瞟到杜行长九姨太太在旁,故意放出口风,说有些人痴心妄想,要挤进陈家,光把她拒之门外还不过瘾,非叫她自己把以前的金主都得罪完了,结末陈府也落空,这才叫痛快呢!
九姨太太忙把这话传给温如玉,叫她小心。温如玉果然不敢将卓老板、毕会长都矢口回绝了,只装病,减少来往,仗着手段高明,暗里周旋。
陈太太与毕太太聊过天之后,安香就借故结识了毕会长,给他出主意道:“你真要想娶温小姐?只有如此这般。”毕会长听着有理,果然从命,向温如玉更坚定的求婚,股票、房契都捧上门去。温如玉再不喜欢他,若能把房契拒之门外,也不叫温如玉了,只好答应见他。见了面,金戒指都套到手指头上,不要白不要,也只好允他亲一下摸一下。
陈大帅斜刺里杀出。
毕会长出发前给“军师”安香通了气,安香告诉陈太太,陈太太编个借口,哄着陈大帅来看温如玉。陈大帅喜孜孜来了,捉奸当场,一番暴怒,破坏力简直无法形容,总之若干年后,门房谈起还心有余悸。
这一场闹之后,温如玉混不下去,只好下嫁毕会长,要价也不敢那么高了。毕会长得偿所愿,满足非凡,出去应酬,都带着她,不带家里的黄脸婆正房太太。温如玉的应酬手段么,也确实不凡――她就是吃这碗饭的嘛!替毕会长周旋了一番上司,自以为有功,在家里就不把正房太太放在眼里,说这个要那个,都越过太太,直接朝下人作威福。下人委屈了,找正房太太告状:“太太,您看这!”
毕太太道:“你就给她吧。”说的时候有点心怯,生怕下人问:“太太,凭什么呀?”她不知怎么回答。幸亏下人静了静,应了一声,就下去了。毕太太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会儿,下人听见声音不对,破门进去,她倒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竟中了毒了!送到医院洗肠胃,终于救回来,她坚持说自己没有服毒自杀。
第七十七章 裙下之臣()
警察在桌上的茶碗里,轻而易举的验到了毒物痕迹,同家里的耗子药一样。om下人告发温如玉说过:“你们老实点!不用多久你们得管我叫太太了!”再说那耗子药吧,温如玉也有,叫下人给她找了去药耗子的!温如玉顿时有重大嫌疑,警局把她叫去协助调查。温如玉也是吓傻了,随口乱咬,一来二去,警方竟调查出毕会长在财务方面也有些不干净,便一起逮捕了。
陈大帅知道这个消息,就有些忽忽不乐。
陈太太看在眼里,有天牌局回来,就无意般提起:“说起有件事真好笑,我那个牌搭子朱太太,你认识?前阵子被人讹了。
朱太太年纪轻轻、风姿娴美,陈大帅是赞赏的,倒不至于乱流哈喇子,总之记是肯定记得,精神抖擞三分,竖起耳朵听听被谁讹了?他效得上力不?替文雅美人效力他是乐意的,索取不到肉体的报酬也乐意。om在这方面他是很有点骑士精神的。
陈太太暗自撇撇嘴,道:“听说是有个人的姨太太问她借钱,朱太太自然不肯借,那姨太太倒好意思,竟暗示说,你男人也是我的裙下之臣!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