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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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剑宗居然会听从他的意见,井九想来也绝非普通弟子。
……
……
净觉寺小院里一片安静。
各宗派掌门、长老们很是震惊,不知该说什么。
昆仑掌门愤怒至极,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青山宗的剑舟会在雪原出现?”
和国公皱眉不语,心想难道今年道战真会出事?青山宗凭何做出这种判断?为何不提前与各宗派说一声?
他望向南忘问道:“贵派这是什么说法?”
南忘漠然说道:“我在朝歌城,如何知道山里发生了何事?”
剑舟是青山重宝,由适越峰管理。
此时在雪原出现的剑舟是灵阶最高的泛海舟。
只有青山掌门、元骑鲸以及适越峰主这三人才有资格调用。
清天司指挥使匆匆赶来,送上一封剑书。
和国公接过剑书,感知片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看着众人说道:“青山那边的意思是,暂时不确定有没有问题,但既然井九已经拿了道战第一,道战再继续下去无甚意义,为了稳妥起见,强烈建议各宗派接回各自弟子。”
他没有说完的是,青山宗在剑书里写得很清楚,如果梅会主持方不听他们也无所谓。
……只是以后若出了事,不要怪青山没有示警。
一位掌门关切问道:“青山宗有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国公没好气说道:“我都说了,他们也不确定有没有问题,只是说感觉不对。”
听着感觉不对四个字,在场的掌门与长老们便觉得头疼。
这次道战上的所有事情都是从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而来。
“井九的感觉还是掌门大人的感觉,那可不一样。”
那位掌门觉得此事好生荒唐,苦笑连连。
中州派长老问道:“剑舟接走了多少人?”
和国公说道:“三十。”
众掌门长老有些吃惊。
他们并不知道井九除了那十名青山弟子,还强行带走了大泽与悬铃宗的弟子,还有别的年轻修行者愿意主动追随他。
剑舟的降临,则让某些最开始根本没想过离开的年轻修行者们改变了主意。
青山宗在修行界里的影响力实在太大。
现在的问题是,参加道战的年轻弟子共有一百十五名,一下就少了五分之一,接下来怎么办?
青山剑舟出现引发的议论,必然会动摇很多人的态度。
难道今年的道战就这样草草收场?
昆仑派掌门看着南忘恼火说道:“你们青山宗到底什么意思?如此荒唐的弟子不管,反而还支持他胡来!”
南忘面无表情说道:“我青山宗向来重视人才,不拘一格,师长心胸开阔,愿意接纳年轻人的意见,有问题?”
她本有些不喜欢井九,现在看法却变了很多。
道战第一不算什么,青山宗拿过很多次。
但强行提前结束道战,井九是第一个人。
很多掌门、长老都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个参赛的年轻弟子直接把道战弄结束了,这是什么概念?
连脾气最好的宝通禅院住持都有些生气,说道:“待井九回来后,我得当面问问他道理。”
和国公说道:“他没有回来。”
井九没有随剑舟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小院里很安静。
窗后更是安静。
禅子跪在榻上,让自己的眼睛与那堆乱糟糟的木棍隔得更近些。
是的,他现在有些看不清楚。
小城传来的消息是今年没有兽潮,与释海僧的判断一致。
那位也去了小城,同样没有看出什么。
那位与他都看不出来,为何青山宗说感觉不对?
青山剑宗自然厉害,但说到感觉二字又如何比得上水月庵和果成寺?
如果井九不是景阳的传人,他必然会不理此事,但现在他需要想得再清楚些。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落入耳间的更鼓声,让禅子醒来,窗外已是夜色深沉。
他清澈甚至可以说略有稚气的眼睛里,露出微惘的神色。
他能够听这更鼓声来自遥远的、数十里外的皇宫,却还是无法算清楚这件事情。
让各宗派先准备着吧。
他在心里想着。
……
……
剑舟离去,云层被撕开的大洞却无法在短时间里补满。
最后的夕阳光辉照在雪山上,又折射进峡谷里,到处都是悦目的金色。
参加道战的年轻修行者们都离开了,无论他们愿意还是不愿意,峡谷四周能够看到的身影也变得极少。
“你为何不走?”
井九看着白早问道。
不管是坐剑舟离开雪原,还是离开峡谷向雪原深处进发、继续参加道战,都是走。
白早反问道:“你为何不走?”
井九说道:“我要过去看看。”
踏进雪原后,越往北走他的感觉便越不好。
那夜遇到那场奇怪的寒雾后,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强烈。
如果雪原深处的危险是师兄设的局,按照以前的做法,他送走青山弟子时便会随之离开。
这不是避战,是主客之道。
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战斗,他始终严谨地按照这个原则行事,所以从来没有输过。
但现在看来,他也没有真正胜利过。
所以他才会答应赵腊月那件事情。
如果这是一个局,那就正面破局试试。
何时进入局中?
他还是要等。
这一次他不是在等人,也不是在等船,而是在等事。
一夜无话,晨光再临,白早还在。
“你再不走,可能就真来不及了。”井九说道。
白早轻声说道:“不用担心我,只要我想走,随时都能离开。”
……
……
景氏王朝占据着朝天大陆三分之一的区域,往北去是无比严寒的雪原。
雪原深处有道极大的山脉,山脉那头才是雪国。
人族疆域的最北方有座小城。
小城长宽不过数里,墙由土砖垒成,因为常年风雪的缘故,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白色,所以被叫做白城。
白城非常寒冷,最耐寒的松柏也很难生长,更不要说粮食与蔬菜,但城里还是生活着一些民众,他们穿着破烂的毛皮衣裳,跪在街道上,对着高处不停叩首祈祷,极其虔诚。
南方通往白城的道路上,同样有信徒在不停叩首祈祷,身后的车上拉着粮食、蔬菜与肉。
白城依山而建,那片山崖是红岩,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无比醒目,如血一般。
山前有座不起眼的庙,庙里有尊金佛。
那尊金佛高十余丈,很胖,闭着眼睛,唇角微翘,带着笑意,如一座山。
佛前供着一把铁刀。
那把铁刀长约三丈,如房梁一般,承着刀架的地面已经沉陷了半尺,可以想见其沉重。
真不知世间有谁能够提得起这样一把刀。
一位少女走到庙前,抬头望向两侧的那副对联。
“救苦救难救世人,求佛求道求自己。”
这副对联的内容看着很普通,细细品来,却又有些深意。
就像这位少女容颜很寻常,却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仿佛当她看天地不顺眼时,天地都不敢看她一眼。
看完对联,少女把随风轻飘的青丝拢到耳后,走进庙前,站到佛前。
一道浑厚悠远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不尽缺憾的情绪,就像是果成寺那口著名的破钟。
“原来是你来了。”l0ns3v3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来人间看看太阳()
少女是水月庵的过冬。
据说她是连三月的关门弟子。
不知为何她没有参加今年的梅会道战,而是来白城见佛。
也不知道那道声音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
原来是你来了?这里说的原来是何意?难道她本不是她?
过冬神情淡然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出来是我。”
那人说道:“或者,是因为我在你身后看了很多年的缘故。”
在身后看了很多年,那是因为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站到你面前。
但你的背影已经烙在我灵魂的最深处,那无论你容颜如何变化,又怎会认不出你?
(我知道这两句酸,但想了想又还是没删,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
……
站在佛前,过冬沉默了很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感慨与伤感。
“没想到你最终会选择这条道路,为了追上他,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值得吗?”
“那你呢?在这里守了数百年,值得吗?”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没有值不值得。”
“我也如此。稍有不同的是,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你都无法证明自己的成功,而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失败。”
“于是你来人间走走?”
“他当年经常说,来人间一趟,总要看看太阳,我的时间不多了,也想多看两眼。”(海子的诗)
“原来如此,难怪我记得你不会弹琴,为何要去参加梅会,想来金禅子也不敢说你不好。”
“是的,我没有参加过梅会。”
“不,你参加过。当年梅会,若不是你出手助我,就凭我当年的境界,又怎么可能杀死那只王阶的雪虫。”
过冬不习惯被对方用这种感激的口吻提起往事,转身离开佛前,来到门槛处,望向雪原。
“当年你没算到那只虫子,这次你有没有可能算错什么?”
“你为何会关心这些小事?”
道战是年轻一代天才们的舞台,对修行界来说当然是大事。
但那人清楚,对过冬而言这些都是小事。
“景阳的徒弟在里面,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也不想他死。”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太漂亮。”
过冬走回佛前,从案下取出一张蒲团,盘膝坐了上去,闭目开始休息。
她似乎对这座庙很熟悉,以前来过很多次。
她没有再说话。
庙里很安静。
夜色降临。
一声叹息响起。
满是欣慰。
依然伤感。
晨光来临。
过冬睁开眼睛,再次走到槛前,望向雪原深处,神情微凛,感觉到有事情要发生了。
那道浑厚而有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水月庵的天心通与果成寺的两心通,都是世间推演天机最强大的手段。
但过冬知道,论起对雪原深处那个存在的了解,世间没有谁能比身后那人强。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我从她的意识里感觉到了暴燥、愤怒、痛苦……还有些紧张,我不理解这样伟大的存在为何也会紧张。”
……
……
清晨到来,又是一夜结束。
井九睁开眼睛,驭铁剑来到山峰的最高处,望向远方。
群山那边,便是雪国。
忽然,他道心微动。
看着遥远的、远至他都看不到的远方,他的心里生出一抹紧张的情绪,却不知道来源。
对他来说,紧张是极罕见的事情。
破空声响起,白早出现在他身边,南屏钟散发出淡淡气息,挡住寒意的侵蚀。
“怎么了?”
在她的眼里,寒冷的群山与昨日没有任何区别。
井九回答很简洁:“出事了。”
话音方落,狂风骤起。
寒冷的空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山野之间穿行,带出无数道刺耳的呼啸声。
峰顶四周积蓄了无数万年的冰雪,被狂风吹落,露出黑色的岩石,空气里的温度陡然降低。
在这样的酷寒里,普通人瞬间便会被冻僵,然后死去,修行者就算运转真元,也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白早感受到寒意已经进入了南屏钟的屏障,不敢怠慢,取出一件用火金雀织成的大氅披在身上,感受着其间自然生出的暖意,面色稍微好了些。
井九看了她一眼,确认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没有再理会。
白早看着他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衣、不禁有些不解,心想难道青山宗的功法如此神奇?
峰顶的冰雪继续剥落,忽然从深处传来一道震动。
白早低头望去,看到了一幕很难忘记的画面。
一只雪虫正从绝壁间探出头来。
雪虫的肌肤是半透明的,成年后也不会改变,但极其坚韧,即便是修行者的飞剑也很难斩开。
这只雪虫的身体极粗,完全可以装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