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妃-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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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累世簪缨,但亦官运亨通,曾祖一代始,家中子弟虽然官职不大,但多是肥缺,即便不鱼肉百姓,也能积攒下万贯家私。叶大员外父亲一辈,俱中进士,这在嘉谷这个小县,是相当了不得的大荣耀呀。人人都说,叶家的家运越发旺盛了,到底还是祖坟位置选得好。可惜,到了叶大员外这一辈,非但一子兼祧,子息单薄,这叶大员外竟还是个不爱读书的主儿,秀才都考不中,好容易花钱捐了个出身,依旧仍是无心向学,征日游荡。叶家长辈也怕逼勒太紧,连着最后一点血脉都闹没有了,只得由他任性而为。叶大员外,荒唐归荒唐,心地却是好的。除了过分好色之外,旁的也都尚可。同时,家大业大,这嘉谷县内一大半店铺都是他家的,县外百亩良田亦是他家的,这县里千户人家有一多半都是指着他叶大员外吃饭的。员外倒从来不曾仗势欺人。员外当真是个脾气温和的好人。除了见不得容颜美好的女子。为了这个“色”字,伤气动神,那是数不胜数的。偶尔,员外也会色迷心窍,做出不该做的事来。结果,员外娇妾美婢养了一堆,儿子却是一个没有。只得一个宝贝女儿。算是断子绝孙了。如今,员外年事已高,不再那等荒唐。家业有得力人手帮忙打点,他如今唯一操心的不过是掌上明珠的归宿而已。员外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傲气,和仕途上世交友家都断了来往。如今这么美丽一个女儿,养在这么一个偏僻小镇,到哪里去寻与她般配的乘龙快婿呢。叶纷纷虽是小家碧玉,但从小娇生惯养,哪里知道体恤人心,对于父亲的烦恼一无所觉。镇日只是无心无思的扑蝶赏花。新王呢,则是叶大员外近年来最最倚重的人才。员外一直善待新王,近年来事事听凭新王决断,新王在叶府,说起来,身份是个下人,但从无人敢看轻他。莫说叶府的人,就是整个嘉谷县,也没有人敢看轻新王。嘉谷县是个小县,县里的人眼界都窄,哪里分得出什么好坏。不过,他们心里怵惕新王,倒不是因为新王被县中闻人叶大员外看重,所以人云亦云趋炎附势的缘故。其实新王是很寡言的人,寡言而温和,事事讲理,待人以诚,实在没什么可怕的,但大家都怕他。而且大家都说不出原因。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走路的姿态格外平稳呢,还是因为他坐着的时候背脊格外的挺直呢,还是因为他吃饭饮茶的时候动作格外端庄呢?总之大家都怕新王,包括那个被县里人宠上天的大小姐叶纷纷。大家都怕新王,大家都不知道原因。其实原因很简单,但凡有点阅历眼界的人都知道说,新王这样的人,不怒而威,大贵之相。叶大员外算是有点见识的,他倚重新王,并且每次见到新王都不禁会想到,人再强都强不过命哪。新王这样的才俊,身世却这么凄楚,地位这么卑微,沦落在一个偏远小镇被他这样的小小富户奴役。员外不是没有想过,但凡新王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点,他情愿把宝贝女儿双手奉送。但,认真算起来,新王只是他的家奴。新王也是很妙的人。员外一直有心提拔他,前些年再三提及要资助新王考取功名。新王拒绝。新王其实很爱读书。叶家有两多。一是钱多,一是书多。书多,一部分是祖辈的遗留,一部分是员外不惜重金四处收购所得,员外也知自己的无心向学辜负了父辈的殷殷厚望,一辈子虚心,有了女儿,满心要将她培养成绝世才女,结果呢,纷纷样貌脾性都不怎么像她老爹,只有这不爱读书的毛病,同她爹是一模一样的。叶大员外不知为了女儿延请了多少名师,但无论老师如何谆谆善诱、苦口婆心,纷纷至多只是让那些高深学问在脑袋里打个旋旋,片时立忘。倒便宜了一直跟在纷纷身边,夏天打扇添茶、冬天研墨加碳的裘新王。员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他到底是见识过读书人的,他知道新王学问很好。但新王拒绝赶考应试。新王拒绝人的时候很温婉,但即使是员外也不敢勉强他。是的,就连嘉谷县最大的人物叶大员外心里也是很怕新王的。3纷纷有点怕新王,但到底天真娇纵,有时候记得,有时候又会忘记。这日,天气清和,纷纷起了个大早,太阳还没穿破晨霭。纷纷四处溜达,不经意间发现藏书楼里的如豆灯光到了此刻才被吹熄。“好你个新王。”纷纷不爱读书,所以不喜欢新王喜爱读书。她偷偷躲在门边的花盆后面,期望等会儿新王出来的时候,吓他一大跳。那是放在红木高椅上的定窑白瓷花盆,金边吊兰披垂摇曳,纷纷一身红衣,鲜亮如一团火,她猫腰蹲伏在高椅后面,心中幻想新王被吓得耸眉变色的样子,越想越乐,就要噗哧笑出声来,——哧啦,藏书楼的大门被轻缓的拉开了一点。纷纷双臂前探,摆好冲出去吓人的架势,这回新王还不被她吓得屁滚尿流?纷纷信心十足地想。但,“小姐。”即使挑灯夜读,一宿无眠,新王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清清朗朗,就像大雨后的清晨,屋檐下的滴水之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纷纷跳起来,怒道。新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因为她的屁股没有藏好,露了半截在花丛后,而且她衣服的颜色比朝霞还要鲜艳,要他怎么对她视而不见呢?“如果你要吓我,躲在这门边,我一开门,你就被遮住了,我一定发现不了。”新王扶着门扉推了一下,“你瞧,这样你就能吓倒我。”他悉心的指点她,顺便化解了她的恼羞成怒。“对!”纷纷猛拍脑袋。“下次!哼!”新王暗笑,他支给她的招,他会上她的当吗?这个傻孩子。“哎,你又一宿没睡。”纷纷言若有憾。“何事?”“没有,没有。”纷纷胡乱摆了摆手,“要不,你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再陪我放纸鸢吧!”新王领悟纷纷是怕他劳顿。其实,何必呢,他只是她的仆役。“小姐要今天,就今天。”“不要了吧。”纷纷仔细察看新王的脸色,“你看起来很累呀,脸色都有点发青。”纷纷一边说一边还踮起脚,竖起一根手指头要戳新王的脸。新王狼狈的避开。纷纷已经十六岁,照理应该懂得男女大防了。纷纷不是不知道,不过有的时候她记得,有的时候又忘记了。“干吗?”没有戳到,纷纷有点恼火,“不许动!”新王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口吻命令他,但纷纷不在此列。“你的脸都是冻冻的。”终于戳到了,纷纷心满意足,戳起来好'炫'舒'书'服'网'呀!纷纷把戳人的右手食指竖起来晃了晃,然后又用左手掌心包裹住,无比珍爱样子。“今天又不冷。我想你还是太累了。你快点去补个觉,我偷爹爹的参茶给你喝。”纷纷有点啰嗦。“不用。午后,我们去放纸鸢。”新王说完,径直去了账房。4纷纷玩耍起来完全像个小孩子。其实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体态婀娜修长,眼如秋水,面如桃花。新王听人说过纷纷早逝的母亲是个难得的大美人儿。“不好玩吗?为什么你都不笑。”纷纷百忙中抽空问。“我在笑。”新王脸上依然没有分毫笑容,但他的心里确实在笑。看到纷纷玩得这么开心,他也跟着快乐。他很少感受到快乐的,他曾是个眼睛里面长着黑色荆棘的人,新王其实一直都不敢去回想,若他在童年没有遇到正在扑蝶的纷纷,他最终将会成长为一个怎样的人。一定再也感受不到太阳的暖、花的香,还有人心的善良……“我要放我最喜欢的蝴蝶纸鸢了。”纷纷大声地宣布。其实那只纸鸢并不是做工最精巧的,但颜色花哨,纷纷就认定其为上上之品。新王也不点破,只在心里感叹她真是个小孩。可是,可以一直当个小孩子是件多么幸福又有福气的事?新王几乎要嫉妒纷纷,但仅仅是几乎,他不会嫉她妒她,因为他那么喜爱她,他简直愿意把自己化为庇佑她的另一道防风的墙,让她一直依赖不要长大,如果他可以。如今,他仅是叶府的家仆,人末力微,好多事,只好摆在心里幻想一下,像做一场蝴蝶纷飞的梦,最终醒来要面对的还是冰冷冷的灰色现实。绳索放尽了。纷纷拿起银剪,要剪又剪不下去。新王马上提议:“我可以拽着它跑。”他知道她想看到蝴蝶纸鸢在蓝天白云下窈窕而飞的美丽姿态,他知道,因为她的渴望正如他的,他渴望看到她笑,笑得酣畅淋漓,似乎她娇艳的面颊上承载了这个尘世间所有的幸福。“不用。你昨晚都没睡,很累了。”纷纷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新王心下感动。纷纷是大小姐脾气,并不懂得体谅人,但她总是体谅他。“剪了!”纷纷果断落剪,“放纸鸢,要‘放’到天上才作数呀!”“原来小姐也是如此果决的人。”新王怔了一下,说,他以为她会犹豫很久,就像一个不肯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分手的孩子,一定要缠绵很久,才肯落剪,结果呢,纷纷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她的辣爽的举动令她娇憨的美多了一种锋利,像蔷薇的刺。新王自负聪明绝顶,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漏看了纷纷的这一面,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呀。“怎么,我不该如此果决么?”纷纷不高兴了。“不,不,不。”新王一连三声否决,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朝纷纷蝶翼般粉嫩的脸颊上落下去,“你正该如此,正该如此。”因为她有如此锋利,所以她可更深入的锲进他的心。“蝴蝶飞到那里去了!”纷纷猛地一偏头,指着远处高叫起来。新王落空,脚步踉跄了一下,心里更是踉跄了一下。纷纷慢慢把脸转回来了,她懵懂的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怎么了?新王?”没、没什么。新王在心里说。他很聪明,于是他知道,有些瞬间,错过了就是永远的失去,他再也鼓不足勇气去触碰纷纷的脸了。“我们回去吧。”“噢。”纷纷有些遗憾更有些愤怒,她觉得自己错失了什么,但新王小气的不肯告诉她。5新王无疑是喜欢纷纷的,但对于他们之间的未来,新王还来不及多作打算。就在新王为大事谋划,无暇他顾的时候,纷纷的命运之轮开始了自身飞速的旋转。即使新王情愿以一死为纷纷阻挡所有的灾劫,在那种自顾不暇的微末阶段,他只能眼睁睁的旁观。6嘉谷县来了一个了不得的贵公子。连新王这等处变不惊、定力绝佳的人物都为了这位名叫含章的公子乱了心神。新王一生没有机会见识真正的贵胄公子,新王觉得含章公子行走、说话、玩笑的样子都是特别的,都是值得借鉴学习的。含章不曾料到竟能在这远僻小镇见到新王这等超拔的年轻人,一上来就把他引为知己。含章公子更加不曾料到叶大员外那位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千金竟有一副倾国之貌。而纷纷,先时还一片天真无邪,和含章公子一起嬉戏玩闹,毫无芥蒂。但没过多久,纷纷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会突然对含章发脾气,也会突然不理他,更会毫无缘由的呆坐一处静静出神。叶大员外说,含章公子是镇守边疆的藩王平越王的幼子,虽属庶出,但最受宠爱。叶大员外说,年前他去京畿墨憨轩选购珍本古籍,偶识了含章公子,并且一见如故,遂成忘年之交。新王听完,心里道了一句,好巧。7新王相当喜欢纷纷,但他没有机会,同时也没有资格对纷纷表白。至少,暂时没有资格。含章公子不同。他家世好,相貌佳,为人又极热诚,随时随地都愿为人掏心掏肺,毫无机心,天真得可笑复可爱。新王冷眼旁观,虽然他认为员外和含章的偶遇太巧,但他也认为员外和含章的一见如故之说令人无从怀疑。含章的撒漫又温弱的秉性简直和叶大员外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纷纷越来越喜欢同含章玩在一起。先时,还一定要拉着新王,但新王寡言,难免显得沉闷,同时俗务缠身,全不似含章同纷纷这两个不识五谷的小儿女这么自由自在。渐渐的,纷纷不再叫上新王,而含章总是顺着纷纷的心意行事,虽然他很喜欢新王,但也不敢自作主张。8也许在蝴蝶纷飞的时节,每个年轻人心底都洋溢着爱。郊外的油菜花开得无比茂盛,那铺地的明黄,有自成一个国度壮观,雪白的蝴蝶像春天的信使一样四处流连。节气、风景、天气还有彼此的呼吸都充满了香甜之气,纷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含章坐在她身边,亮黄的花朵将他们包裹,越发显出两人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也许我们该叫上新王,这里多么美。”含章好脾气地说。“偏不叫他!”纷纷赌气似的说,孤立新王,纷纷比含章更觉得内疚,但,若他们三人结伴出来玩,纷纷会很矛盾,尤其当新王和含章并肩而立,一起冲她微笑的时候,纷纷会发现自己她喜欢他们两个人,不相伯仲的喜欢!怎么可以一下子喜欢上两个人?纷纷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不要表现得这么不知羞耻!“你不喜欢新王?”含章小心翼翼地说,“我很喜欢他,他很好呀,那么聪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