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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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霍光只觉得眼前一黑
顿时晃了一下,手一抬便打到旁边的摆满简牍的漆虞9'时,深黑色的广袖扫落了一堆简册。
杜延年与张安世都是一惊,抢步上前扶住霍光,却不料刚碰到霍光的手臂就被他一把甩开。
“上官桀想做什么!”
霍光根本不是在质问,而是纯粹在泄气急败坏的情绪。
张安世也是大惊,但是,霍光的模样让他顾不得去惊讶,只能连声劝道:“将军稍安。”
霍光咬牙,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平静。
“他想投靠燕王?”霍光冷言,杜延年不由皱眉,刚要开口,就听到张安世平静的声音:“大将军此言差矣!”
霍光收回瞪着前方的冷厉目光,转头看向张安世。
“左将军之孙乃大汉皇后,车骑将军亦狂言上乃其婿,上官家岂会叛上而投燕王?”
霍光神色稍缓,良久才点了一下头:“此话不错”
趁着霍光低头思忖的工夫,张安世连忙给杜延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口中。
杜延年一愣,想了一下才想到自己要说的话,随即看向霍光,轻声言道:“左将军信上只是说长主为燕王准备贺礼,其为长主参详一二”
这个讯息让霍光与张安世同时皱眉。
张安世有些不敢确定:“什么意思?”
霍光眸光微敛:“什么意思?那就要看鄂邑长公主有何动作了!”说着便看了杜延年一眼。
杜延年了然地低头:“臣明白。”
张安世也低头,思忖良久,还是抬头:“大将军”话方出口,便又愣住了。
——他想劝,却不知如何劝才好
霍光哪里不明白张安世的心思——他是不忍见自己与上官桀反目,然而
“大将军,子卿一去十九年才归”张安世咬咬牙,还是劝了。
——他也不是昔日意气风的期门郎官了,怎么会不明白,身处权力中枢,争与不争皆不由心?
——可是,苏武才归国啊!
——昔日同为郎官的诸人还剩几个?
——难道在他归国前,还要再不见几个吗?
霍光的神色也不由一黯,长叹一声,却终是无语。
张安世不再多说。
室内沉静了一会儿,杜延年忽然抬头,却没有开口,一脸犹豫,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霍光颇有几分身心俱疲的感觉,见状便坐到书案后的独榻上,扶着案缘,轻声道:“幼公有话便说吧。”随即抬手示意两人也坐下。
杜延年看了霍光一眼,拉着仍在怔的张安世,让他坐到霍光的左手边,自己则到书案的右侧席上坐下。
“大将军,苏武之子与车骑将军交从甚密”杜延年开口,所说的话却让霍光狐疑不已民。
“我知道。”霍光应了一声。
张安世也奇怪地看了杜延年一眼,随即又想到,自己的长子与上官安也走得颇近,不由一怔。
杜延年看了看都不在意的两人,心中不由无奈地自嘲苦笑,心道自己还是要当恶人。
“苏君是以中郎将位号出使的,秩比二千石,如今归汉,将军将如何安置其官?”杜延年硬着引导两人的思路。
霍光与张安世同时一愣,却是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中郎将是军官,秩比二千石以上的军官皆是掌握兵权的要职苏武归来后,无论安置到哪一个位置上,皆是举足轻重
——到时候,苏武会偏向谁?
霍光的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张安世稍愣之后,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我倒觉得,可仿昔日张子文的故事。”
杜延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子文乃是指先帝时出使西域、交通西南的张,其字正是子文。
元鼎二年,以中郎将出使西域的张归汉,被天子拜为大行。
“大鸿胪吗?”霍光思忖着,有些犹豫。
太初元年,武帝将大行令更名为大鸿胪,下属行人、译官、别火三令丞及郡国邸长丞。
——其它还好,田广明迁卫尉只是郡邸长丞
张安世抚掌失笑,杜延年也笑了:“大将军,汉还有一个掌蛮夷降者的典属国!”
霍光恍然大悟,轻笑摇头。
张安世趁机进言:“大将军不如与左将军谈谈?”
霍光的神色陡变,盯着张安世看了好一会儿,周身冰冷的气势让杜延年都不禁正襟危坐,不敢抬头,张安世却没有低头,诚恳地看着霍光的双眼,半分不肯退让。
良久,霍光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知交的肩膀:“子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张安世不禁咬住自己的嘴唇,杜延年却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
“我自认没有对不住上官家的地方!”霍光闭眼,想到了早逝的长女与妻,心中满是不甘与怨恨。
“他要叛便让他叛!”(,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23、司马杨敞()
朔六年,深得大将军卫青信任、倚重的翕侯赵信,在tt的情况下,投降匈奴,并军同行的右将军苏建全军覆没,造成了卫青战绩上仅有的一抹失败之色。
元狩四年,汉出十万骑分两路度幕,骠骑将军霍去病出代郡,直匈奴左方兵,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大将军卫青出定襄,当单于精兵,却因前将军李广与右将军赵食其失道,汉军兵力不足,未能完成计划中的合围,让单于逃离战场,汉军连夜追击却未能捕获单于,遂至窴颜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大军休整一日后即返回汉,并将城中无法带走的粟全部焚尽。
——这是大将军卫青第一次做出这般类似于赶尽杀绝之举的行动。
在回到漠南之后,遇到失道的李广、赵食其两部时,素来温和的卫青第一次命长史簿责失道的下属,最终,李广自杀,赵食其下吏。
一年后,李广之子、关内侯李敢出任郎中令,因父死而怨大将军,出手击伤了卫青。
霍光记得,自己告诉兄长李敢打伤卫青的消息后,他的兄长愤恨地拔剑砍向面前漆案,案角断裂,他还是惊惧中,就见兄长扔开鎏金铜剑,不安地看向他:“舅舅不会以为是我的主意吧?”
霍光当时也是一愣,却因为室内只有他们兄弟两人,而不能不答,他用力摇头,十分肯定:“舅舅不会。”
——卫青对霍去病的疼爱,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怎么可能会因为李敢随霍去病出征过一次便误会若此?
霍光是这样想的,但是,霍去病却摇了摇头,俯身拾起铜剑,随即便踞坐在大床边,神色凝重地陷入了沉思。
他的兄长说:“真的不会?舅舅心细得很,自从并列大司马开始,便对我处处退让,连一干故将都推到这边那是陛下的意思,的确无可虑,可是这一次这消息不是舅舅让你告诉我的,是不是?”在得他肯定的答复后,他的兄长再次黯然了神色:“舅舅瞒着我呢”
霍光顿时凛然——的确,卫青是不愿霍去病知道此事,当时在宫门前的所有人都被大将军勒令噤声,他本来也是不想多嘴的
——卫青为何如此?
——那位大司马大将军当真谦和至此?
——抑或是另有担忧?
——比如霍去病地态度?
——不知道答案总比失望要好不是吗?
他听到剑尖在块块方砖上划过地声音。他听到兄长愤恨地冷言:“为父报仇?他李敢这一年多都是在忍耐吗?”他听到兄长气恼地跺脚:“我就知道。逢上赵信这两字就没好事!早知道该死地赵信!”
直到兄长病重时,他才问出自己的疑惑,他的兄长撇嘴回答:“当初用赵信是舅舅力主的,可是赵信做了什么?那不是战败,而是背叛!那就是舅舅心里的一根刺!不然舅舅非去赵信城放一把火做什么?若是平常,我也不在乎,可是偏偏是那会儿!”
霍光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的兄长冒大不敬的风险,在天子行猎之时射杀随驾的李敢,多少有几分向卫青表忠心的意思。
——也许该说李敢选错了时机?
当时,霍去病已病得不能起身,只能躺在床上,却用很坚决的语气说:“舅舅少时艰苦,别看他处世圆融,实际上,对人对情看得极重,受了伤也只是自苦得多。别人不管,我却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再说,舅舅看重的,也是我在乎的!卫氏如此,太子如此!”随即看着霍光道:“你与卫氏没有关系,另有想法也没什么,不过,若是那样,你就不要太亲近舅舅与据儿了!”
他当时就摇头,说自己绝对不会有其它想法,事后再想却总是惊出一身冷汗——他当时若是反应稍慢上一些,让霍去病有了想法,他那位意随性的兄长会怎么对他呢?
——也许什么也不会做
霍去病当时也只是笑着摇头:“你自己应的自己记着吧!”
——因为他的兄长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
霍光记着自己应的诺——应诺再违诺便是背叛了。
——上官桀有应诺吗?
送走张安世与杜延年,霍光忽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想到这个问题,他便不由一怔,随即便无奈地自嘲苦笑。
——是的,上官桀从没有许诺一定遵从霍光的想法行事!
大将军幕府的属吏就看着自己的主官忽然在堂前的庑廊下站住,盯着正堂敞开的大门出神。
杨敞拦下众人,让大家保持安静,但是,片刻之后,就听到霍光唤了自己:“子明(注)随我来!”
杨敞不敢怠慢,连忙跟上霍光,脱履登堂。
“宣不在,子明主持幕府可觉吃力?”任宣是霍光三女婿中郎将任胜的堂弟,因此,霍光对他多直呼以名,对杨敞却是以字称之,亲疏不言而喻。
杨敞却顾不上思索这些事,任宣不在,诸般庶务都要由他定夺,与之前只主兵事完全不同,他是真的感觉到吃力,可是,主官这般询问,作下属的,谁敢如实回答呢?
“尚好。”杨敝低头回答,十分含混。
霍光轻笑:“君不必如此。我知君之大才不在此,近日着实辛苦君了。”
杨敞感激地拜谢,随即就听霍光道:“君与宣皆是有才之士,给事幕府不过是进身之阶,仆不会委屈君等。”
这话让杨敞立即抬头,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惊喜之色。
大将军幕府的属吏虽有实权,但是,终究不及公卿百官光明正大,杨敝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子明可有心属之职?”霍光微笑着询问。
既然入仕,杨敞哪里会不思考自己的前程,方要回答,却一眼看霍光眼中复杂的笑意,心中陡然一惊,立时警醒地回答:“臣如今只想尽力主持好幕府之事,对于其它”他不好意思地看了霍光一眼,没有说下去。
霍光微微挑眉,点了点头道:“此事也不急,君有主意了便告诉我。”随即笑道:“宣倒是说过,对君妻先考的职位很感兴趣。”
“中书谒者令?”杨敞一愣,神色颇有几分古怪。
杨敞的妻父姓司马,名迁,字子长,出身太史令世家,元封二年继其父任太史令,天汉二年,李陵兵败投降匈奴,司马迁在武帝面前坚持李陵是假降,被下狱受腐刑,之后,武帝惜其才,任其为中书谒者令,权位甚重。
当然,让杨敞惊讶倒不是任宣如此看重权位,而是他居然看中了中书谒者令这个官职。
——中书谒者令掌选署及奏下尚书曹文书众事,是上传下达的咽喉,原称中谒者令,有时用士人,有时用宦者,武帝将之更名为中书谒者令后,一直是宦者。
带着满腹的疑问,杨敞在霍光前往尚书署后回了一趟家。
杨敞曾经师从司马迁,只可惜杨敞并没有继承太史公学识的天赋,几年后便离开了司马迁门下,不过,秉性忠厚的他并没有断绝与司马家的联系,因此,当年,司马迁被下狱,以为必死,便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杨敞,杨敞也是耿直,当即便聘了其女为妻。
司马迁之女与杨敞不同,深得家学渊源,通晓天文、星历,连太史公耗费毕生精力所著的太史公书,也多是由其最后整理成册的,因此,杨敞遇事多会请她代为参详。
听夫君将事情原委说完,司马氏便盯着丈夫,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看得杨敞心里直毛:“怎么怎么了?”
司马氏不由微笑,抬手以袖口掩唇:“妾想看看吾君何时如此聪明了。”
温婉的声音让杨敞心中一阵舒畅,不由有些自得的扬起头。
“居然对大将军的暗示置若罔闻”妻子慢条斯里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