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第4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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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素来谨慎,又怎么可能少了防人之心?
大将军府的护卫甚严,侯家的护卫职员较少,但是,还有霍家的奴婢、私属,加到一起,也颇为可观,护卫家宅自是足够了,再加上霍家的规矩素来严整,仔细想来,霍光的安全并无可虞之处。
想通了这一点,公孙遗与杜延年心中都轻松了不少。
两个亲信的想法,霍光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自信自己的护卫不会让自己出事,因此,也没有多想,反而专注地思索燕王的那份上书。这会儿,见两人回神,霍光便直言相告:“我始终感觉,这份上书不对劲。”
杜延年附和点头:“臣亦同感。只是,臣想了一夜,仍然没有想通。”
公孙遗没有吭声――他也觉得不对劲,但是,听霍光与杜延年如此说,又觉得未必不是二人太过敏感了,毕竟,燕王这份上书,除了内容离奇了一点,也看不出别的来。
“……必是有什么可虑之处……”霍光轻声低语,目光低垂,让人看不分明。
公孙遗与杜延年都没有听清楚霍光的话,但是,不必多想也能明白霍光在说什么,两人相视一眼,却终究没有得出什么默契来。
公孙遗低着头,轻声道:“臣以为,也可能……此书乃是丁外人之意……”
这是公孙遗想了一夜之后的猜测。
听到长史的说辞,霍光与杜延年同时抬眼看向他,却是半晌都没有吭声。
面对两人的注视,公孙遗倒是没有发怵,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道:“长主毕竟是女子,与燕王的联络……大多是丁外人最后做的。”
说到最后,公孙遗不由也更加笃定了几分。
霍光微微眯眼:“倒也是……”
不等霍光说完,杜延年便摇头:“丁外人的确能联络上燕王,但是,若是此事违了长公主的意思……昨夜之宴又岂能顺利进行?”
――丁外人算什么?没有鄂邑长公主,丁外人什么都不是。
公孙遗顿是脸红,连忙道:“臣失算了。”
霍光却轻轻摆手,稍作安抚,便问杜延年:“幼公方才说,昨日长公主脸色很不好看地谒见了陛下?”
杜延年点头:“是的。”随即,他眸光一闪,若有所悟地道:“……而且,长公主还对陛下无礼了……”
“信囊!”霍光唇角微扬,“陛下让奉车都尉给长公主送了什么?”
“应该就是燕王的上书。”公孙遗了悟,“昨日正逢大将军休沐。”
杜延年撇嘴:“燕王、左将军、车骑将军上书,哪一次不逢大将军休沐?”
――像燕王这样的上书,若是霍光当值,在尚书台就会被摒弃不奏,哪里能到天子手上?
公孙遗眨了眨眼:“昨日,大将军休沐。今日,陛下该问大将军了。”
――这是自然的。
霍光与杜延年都有些不明白公孙遗为何说起此事。
公孙遗感觉到了一丝兴奋――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大将军必不会应允的。”公孙遗急切地说着自己的想法,生怕那一丝仍不清晰感觉从脑中消逝,“陛下自然也不会同意。可是,燕王上了书,长公主若是想给丁外人封侯,这是最好的机会,长公主必然不会善罢干休。”
霍光与杜延年不由点头,都觉得公孙遗已经快要说破此事了,不由都有些急切。
公孙遗强自按捺下过于激动的心神,缓了口气,定了定神,看着霍光道:“上官家对于此本无异议,丞相、御史大夫素来只管实务。长公主想达成此事,只需要劝服大将军。”
最后八个字,公孙遗说得很重。
霍光与杜延年同时一惊,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好半晌,杜延年才艰难地开口:“长史所言甚是。”
他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君已然谨慎,欲成……事,却必要待君不备。而君纵是再谨慎,一旦入禁中……”
“禁中……”霍光忽然开口,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两字。
杜延年不解,正要继续说下去,就听到外间忽然响起一声重重的喘息。
公孙遗与杜延年同时变色,公孙遗迅速起身,立即出了内室,不一会儿,就见大将军长史推着一个身量不足的布衣少年,进了内室。
“曾孙?!”
杜延年惊呼,霍光却只是轻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40、谋反?就是谋反!()
大将军幕府职权甚重,各种机密也有多,府员皆有职司,除了职司所在,是不能出入其它地方的,如正院北堂,更是重中之重,就连护卫亲兵,未得传召,也不得登堂,更别说进堂后的内室了。
正因如此,听到外间的动静,公孙遗与杜延年才会大惊失色。不过,杜延年毕竟之前见过刘病已在这儿,又瞥见霍光神色平静的样子,便镇定下来,没有与公孙遗一起出去。
不过,杜延年何等机敏,心念一动,立刻察觉了其中的不妥,待公孙遗进来,他一看清刘病已的模样,便“惊呼”出声――总不好让大将军长史以为他对大将军的事情知道得更多……
那声惊呼让耷拉着脑袋的刘病已不由抬头看了杜延年一眼,也因此从怔忡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在室中跪下,拜见霍光:“大将军长乐未央。”
大将军是连丞相都要下拜的身份,这礼并不算重,但是,想着刘病已的出身,霍光再恼,也只能示意自己的长史扶起少年。
除了教训之时会疾声厉色之外,霍光对刘病已素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此时也不例外,伸手示意少年坐到自己身旁,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方才大奴来禀,曾孙尚未醒寐,吾不欲扰曾孙好眠。”
这话让公孙遗不同扬眉――霍光的言下之意,岂不是说,方才刘病已听到的是他本就无意隐瞒的?
――大将军待这位先帝曾孙……果然……非同寻常!
公孙遗是长史,掌的是大将军府的日常庶务,是见霍光对自家子侄、郎婿的态度的――虽然谈不上严厉,但是,也绝对不会是多么温和的态度。
――要让公孙遗说真话……以他的感觉,霍光对自家晚辈,照顾、教诲,都是有的,绝对是负责的,但是,又总是让他感觉不太经心。
至少……公孙遗没见过霍光让哪个子侄或者郎婿参与到这种机密的议事之中。
公孙遗心中飞快地寻思着,面上仍然低着头,眼角却瞥了一眼杜延年,却见杜延年也低着头,完全看不到他的神色,公孙遗不由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一直被霍光教着,霍光的话,刘病已自然不会听不明白,只是,他没有想太多,心中只觉得十分后悔。
“大人,我……”刘病已想致歉,又觉得自己的错岂是几句歉意之辞就能弥补的?心中越发地纷乱,最后只能沉默了。
霍光见他没有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虚辞,心中倒是缓了一分,按着凭几的右手也放松了一些,拇指在扶手的侧边摩挲了两下,心中还是拿定了原来的主意,对刘病已道:“听曾孙方才出声,可是明白谏大夫话中的意思?”
刘病已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脸色却是更加苍白了,急切地对霍光道:“大人不会有事的。”
杜延年忍俊不禁,终是发出一点声音,让霍光狠狠地瞪了一眼,便连忙收敛,继续低头垂眼,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瞪过杜延年,霍光看着刘病已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心中一叹,口上却是缓了语气,轻声道:“借曾孙吉言了。”
刘病已又是一愣,随即摇头:“不是的,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
听刘病已这般不头不尾的说辞,公孙遗没忍住,开口询问:“公子所指是何事?”
这一次,霍光没有瞪公孙遗,反而盯着刘病已,等他的回答,连杜延年也抬头,眉目间不无好奇――他方才可没有说完,这位皇曾孙,知道他要说什么?
刘病已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心中也很乱,但是,并没有闪躲霍光的目光,咬牙思索了一会儿,他轻声开口:“中宫不会害大人的。”
杜延年不由讶然挑眉,扫了霍光一眼,便直接道:“曾孙可是听全了长史与仆所说的话?说句不敬的话,中宫的年幼,未必明白什么能害到大将军。”
刘病已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不知者无罪。”
杜延年皱眉,一句话脱口而出:“儒以文乱法!”
杜家起自小吏,杜延年自幼学的是法家,虽然也习儒家诸典,但是,对论心不论行的春秋之义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刘病已又怎么会不懂杜延年的意思?他自己说的都心虚,自然也没有办法辩驳。
霍光却没有与刘病已争辩的意思, 又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声,便再次问道:“曾孙真的明白谏大夫所言之意?”
刘病已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听到霍光的声音,下意识地便答道:“想要让大人无法防备,也只有大人进宫入禁中的时候了。”
禁中乃是天子平时燕居之所,只有中官、小儿官及门户四尚、中黄门可持兵器(注1)。即使是规矩稍宽的禁外宫中,官员的从吏也是有定数的。
这些制度,霍光即使大司马、大将军,也是绝对不能违反的,就像当初,明知道霍光大权在握,尚符玺郎仍不肯按照霍光的要求处置玉玺,因为那是不合制度的。
刘病已的回答让霍光深感欣慰,微微颌首,随即却道:“曾孙只想到中宫了吗?”
――禁中可不是只有皇后一个人。
刘病已似乎觉得霍光所说的这个问题很奇怪,瞪大了眼睛,盯着霍光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长公主等人是要游说大人,自然应该让与大人关系不错的人出面啊……”
霍光与公孙遗、杜延年听到少年这般理所当然的说辞,不由都哂然失笑。
――的确,若是真的要说和,皇后自是最好的联络人选。
“曾孙所言甚是。”霍光笑道,“既然如此,中宫可会置身事外?”
霍光眯着眼,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若是到最后,真的是皇后的名义……他又该怎么办?
……
公孙遗觉得正席之上的这两人都想得太远了――先不说杜延年的分析是否准确,即使准确,现在就考虑善后事宜……是不是也有点……太早了?!
这样想着,公孙遗便打算开口说些什么了,正要出声,就感觉杜延年瞥了自己一眼,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就见杜延年一个劲地使眼色,明显让自己不要出声。
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公孙遗也明白杜延年的性子,绝对不会随便给人出主意,想到自己近侍大将军的时间毕竟不长,公孙遗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杜延年的提醒,闭了嘴。
不管下面两人如何沟通,正席之上,霍光与刘病已仍然沉默着。
刘病已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是自己任性就可以解决的。
他的确想保护兮君,但是,他该怎么做呢?
刘病已绞尽了脑汁,努力思索着解决方法。
霍光也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着。
看明白这两人的状况,公孙遗有些明白杜延年为什么阻止自己了――看起来,大将军根本没有把长公主与上官家的盘算放在心里啊……
思及此处,公孙遗陡然一惊――不对!
虽然任大将军长史的时间不长,但是,公孙遗在大将军幕府的时间却不短。霍光素来是多么谨慎,他又怎么会知道?
……应该说……
――应该说,大将军已经拿定主意了……
公孙遗不由一阵心悸――既然如此,只怕……只怕是不会轻易平息了……
“大人……”刘病已犹豫地开口,“……如果……如果……事情没有发生……”
霍光微微挑眉:“曾孙是学过刑律的。”
“是。”刘病已应声,将自己的想法又想了一遍,觉得确实可行,才出声:“谋反者,皆腰斩。其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其坐谋反者,能偏捕,若先告吏,皆除坐者罪。”
“等等!”杜延年讶然失色,“谋反?曾孙说谋反?”
公孙遗也不由惊讶――谋反?这个罪名……有些过分了吧……
刘病已却很奇怪地转头看向两人:“不是谋反是什么?”
杜延年只当他年少不知究竟,好声好气地解释:“曾孙,谋反是针对朝廷与天子的。”
刘病已理直气壮:“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