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第3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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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凑到一起,双唇不动地低声交流。
“有所得?”
“无。”
“……”
“曾孙所识之女有几人是我等未见之人?”杜佗理出点头绪了。
张彭祖翻了一个白眼:“曾孙所识者,我等知几何?”
——他们关系再好,再不可能问这些事吧!
——尤其是女子……
——看样子,也知道,这个女子不是可以作为话题让人谈论的身份!
杜佗默然。
——被张彭祖这样说,显然,他们日后也是不好问刘病已的。
杜佗撇了撇嘴,低声问张彭祖:“不若……我等先告辞……”
话方出口,不等张彭祖答话,杜佗已经反应过来。
——如今,北堂这儿通往前院的门户早已被人堵了。
看着站在院门那儿的男子,杜佗若有所思地对张彭祖道:“此人……不似……寻常……”
——那份气势……不是一般人家的护卫能有的!
杜佗只觉得那人气势不凡,张彭祖好歹是光禄勋之子,目光在那个人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心中倒是有了一个猜测,但是,那个猜测太过惊竦,他倒是不敢说了。
——张彭祖的心计的确差一些,他是少子,不需要担太多的责任,自然不需要太逼迫自己,随心一些是可以被纵容的,因此,他也就懒散了一些,但是,这绝对不意味着张彭祖完全没有算计。
——作为一个九卿之子,至少,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他还是知道的!
——否则,他早被张安世拘在家里了,哪里可能放他在外面逍遥?
——那不是给自家招祸吗?
因此,这会儿,张彭祖没有吭声,只是想着,见到父亲时,与父亲好好地说一说今天的事。
杜佗同样有这样的想法。
有了主意,两人倒也没有再干站着,相视一眼,很干脆到往西院走过去——那边好像还有坐具……
这会儿,刘病已却是顾不上好友了。
看着面前四处好奇打量的女孩,刘病已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全说不出话来。
镇定了半晌,刘病已才好不容易地挤出两个字:“……兮君……”
——没错!
——这位让杜佗与张彭祖好奇又不安的来客正是大汉的皇后!
良辰安宅,吉日迁居。
刘病已选今日书户入住,自然也是卜筮过的,但是,这种日子,别人却未必有暇,因此,今日能来的也不过是王奉光、杜佗、张彭祖这些无官无职的人——有官职在身就不便宜了。
——如张贺,也不过是一早派家老送了一份贺礼,自己却是不方便过来的。
刘病已想过很多人会不会来,但是,他绝对没有考虑到兮君!
——皇后根本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就是很多宗妇一样,皇后等闲是不能离开未央宫的。
但是,上官嫱却来了!
——而且是在不清楚他家具体位置的情况下找了过来!
之前,在宅门开口唤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后的长御倚华。、
把人迎进来,刘病已才知道,倚华为什么那样惊喜——他们已经在尚冠里绕了一圈了,好容易才听到路人议论某家“乔木”的话题,而且听着议论那家还是生面孔,他们才又寻了过来。
“兮君……”刘病已看着总算看向自己的女孩,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君如何出宫……”
——还是微行……
兮君指向外堂:“我命私府长安排此行。”
刘病已看了看外堂的方向,倒是没有去想私府长,而是想到,之前,倚华并没有太忧虑的表现,他心中稍定。
——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这样想着,刘病已的举止总算是从容了一些,伸手将仍然在摸索橱门的皇后拉到一边的榻上坐下,随即就皱紧了眉头。
“冷?”一碰到兮君的手,刘病已就发现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不由就有些担心,看了看内室的两个温炉,“我使人搬温炉。”
兮君刚要开口,刘病已已经冲了出来,她只能无奈地坐在原处,等他进来。
不一会儿,刘病已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奴婢,一个捧着温炉,一个提着一个竹笥。两人按照刘病已指示放下温炉,加了木炭,最后点着,之后便退了下去。
兮君一直看着,等那两个奴婢退了出去,才挑眉看向刘病已:“宫外比宫内如何?”
刘病已微笑不语,在榻旁坐下,试了试温炉了热度,才抬眼示意兮君也感觉一下。
兮君伸手在温炉上晃了一下,轻轻点头,眼睛却仍然盯着刘病已,笑着等他的回答。
刘病已苦笑:“好。”
——难道能说不好?
——宫中规矩森严,他总是不自在的,这儿却是他的家!
兮君早已看出来了,但是,听到他这样说,仍然莫名地觉得不高兴,眉目之间,自然而然地就带了出来。
刘病已觉得莫名其妙,但是,也想哄她开心,便问她:“既已出,可在外待几时?”
兮君有些兴趣了,回答得很干脆:“昼刻尽前还椒房即可。”
刘病已讶然,不过,他也相信,兮君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夸大,因此,惊讶之后,他便道:“若是如此,不若出去?”
兮君瞪大了眼睛,却又觉得太过放肆了,不免有些犹豫:“可乎?彼等会允?”
——虽然是微行,但是,兮君身边还是带了不少人的。
——私府长郭穰与倚华等长御不说,还有好几个中郎。
——让皇后微行出宫,他们已经担着风险了,若是皇后再在宫外随即走动……
刘病已倒是不以为然:“既已出,何必再顾忌其它?”
——这样说也有道理!
——反正都出来了,还在乎再多做一些吗?
兮君有些心动了,看着刘病已,等他出主意。
刘病已笑了笑,直接起身,但是,动作却是悄无声息的。兮君瞪大了眼睛看着,也跟着放轻了动作,从榻上起身。
示意兮君跟上自己,刘病已往东厢走了过去。
因为北堂东边是庖厨所在,因此,向南没有设窗,而是在北面开了一个窗,没有设牖,只用一块方褐(注)挡着。
刘病已掀开方褐不大,但是,方方正正地正容一个少年出入,也不算高,兮君比划了一下,觉得自己能爬上去。
刘病已先从窗口爬了出去,随后接住同样爬了出来的兮君,两人踮着脚尖从墙边的小门进了东院。
已经过了食时,东庖并没有人,刘病已拉着兮君的手一路跑到一个小门前——其实就是奴婢进出,购物的门。
刘病已正要拉门扪,就被兮君拉了一下,他连忙转头,四下看了看,才看向兮君,兮君抿了抿唇,指了指自己的脚。
刘病已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兮君的鞋之前可是脱了……
这一时半会也没处寻去,刘病已低声道:“西市不远,出去再说。”
兮君挑了挑眉,没有反驳,两人就先出了宅门。
刘病已不敢真的让兮君就这样跟他去西市,寻了一个大道旁的角落,让她等着,自己冲去了西市,买了一双普通的布屦便赶紧回来。
刚进闾门,就见兮君正站在那个角落焦急地向外张望,他不由微笑,却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为兮君穿上布屦,刘病已看着兮君在原地好奇地跺脚,等她回过神来,才笑了笑,领着她一起出了里门。
刘病已对长安是熟悉,却也不敢领着兮君往偏僻处去,只带着她在长安九市转了一遭,眼见日头偏西,才匆匆赶回尚冠里。
进了闾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随即就沿着原路返回,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两人还没有走到小门所在的那个巷道,就听到一个惊讶的声音:“咦?兮君!”
那人在惊讶的同时,也压低了声音,显然是认出了兮君。兮君下意识地回头,一见之下,立刻僵在了当场。
“……表……表兄……”
那人皱着眉走近兮君,神色阴晴不明,半晌才道:“真是……惊……喜……”
——惊喜?!
——惊!是肯定的!喜?
注:褐在汉代是指毛织品,一般是贫穷的人穿的。
142、交代()
虽然听到兮君的对那个男子的称呼,但是,刘病已仍然在那人接近时上前一步,挡到了兮君的面前。
兮君哭笑不得,伸手扯了扯刘病已的衣袖,想让他退开,然而,没有等刘病已明白她的意思,那个男子已经将目光转到了刘病已的身上。
“关内侯……甚巧……”那个男子挑了挑眉,眼中带出了几分兴味。
刘病已认真地打量面前的男子——确实眼熟,但是,他一时却想不起来。
不过,这么一看,刘病已倒是看出来了,这个男子与兮君之间,容貌至少也有七成相似。
“我与君相识?”刘病已试探地问道。
那个男子再度挑眉,随即就皱紧了眉头,那对十分有气势的剑眉顿时扬了起来,显出了几分怒意。
刘病已也有些不高兴了,同样不悦地皱起眉来,一双黑眸凝起一片深沉的神色,定定地望着那个男子,倒是让那人吃了一惊。
这时,兮君从刘病已身后探出头,对那个男子讨好地微笑,语气亲昵,又满是好奇地问道:“表兄与曾孙相识?”
见兮君如此,那个男子不由一愣,随即便松开了眉头,眉目间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很显然,那个男子对兮君没有办法不悦,因此,他回了兮君的问题:“书户之时,与曾孙相见,然曾孙已不记彼时之事也……”
这一番话,语气冷淡,最后,那个男子还瞥了刘病已一眼,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听到那个男子的话,刘病已总算是想起来他是谁了——这不就是那天在啬夫那儿遇到的纨绔子弟吗?
——这是兮君的表兄……
刘病已皱了皱眉,一丝不悦的情绪不由地涌上心头——太巧了!
刘病已很清楚,现在,兮君的表兄只会是霍家的人,不是霍光的从孙,就是霍光的外孙……
——真的只是巧合?
仿佛是看出了刘病已的疑虑,那个男子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对兮君问道:“且不说我与曾孙。兮君……君为何在此?”
兮君立刻缩了缩脖子,将自己隐藏到刘病已身后。
——能躲一时是一时!
那个男子见她如此,也无可奈何,摇了摇头,看了看时辰,放缓了语气,问兮君:“小君如何还宫?可有计较?”
听到这话,兮君才再次探出身子,对那个男子点了点头。
那个男子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看了看刘病已,不太高兴地道:“既有幸为邻,仆明日登门拜贺曾孙。”
话说得客气,但是,语气明显不善。
刘病已也听得出那个男子的言外之意——到时候,他得给个交代!
刘病已愕然,随即不由在心中苦笑——他能给什么交代啊!
不过,看了看日头,刘病已也顾不得与那个男子辩解什么,对他点了点头,便拉着兮君的衣袖,疾步离开,向自己的家赶去。
很显然,那个男子的话,兮君也听得懂,因此,走过那个男子身边时,兮君的脚步顿了一下,反手拉住刘病已的手,抿了抿唇,对那个男子道:“此行乃我所主,与曾孙无关。”
说完,也不管那个男子与刘病已都是一脸惊讶的神色,便拉着刘病已跑开了,留下那个男子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露出一抹满是兴味的笑容:“与曾孙无关……有意思!”
两个半大的孩子一路跑进宅门,悄悄地从原路返回北堂。见堂内没有异样,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呼……”
兮君掩着嘴,大口地喘气。刘病已的气有些急。好一会儿,两人都平复了过来,才相视一笑。
见兮君好了一些,刘病已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地开口:“兮君……”
“嗯?”兮君刚上榻,正准备重新坐下。听到刘病已的唤声,她抬头看向刘病已,一手仍然扶在竹几上,慢慢地坐下。
“君之表兄?”刘病已提了话头。
兮君一怔,随即便笑了:“方才所遇?”
刘病已点头,见兮君并不避讳,便也坦然问道:“不知是其姓讳为何?”毕竟是兄,兮君恐怕也不便直言其名的。
兮君也不认为有什么可瞒的,随口就答:“其乃大父从孙,讳云。”
“大人之从孙……”刘病已的眼睛亮了亮,“景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