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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⒆胚m妻看了一会儿,张贺也没有说什么重话,只是道:“卿不欲我予女孙于曾孙,尽可直言!”
——言下之意,是怪他牵扯张安世了。
张家女君一怔,随即掩面叩首,不仅是羞愧,也是委屈。
“吾君素重曾孙,妾岂敢多言?”张贺的妻子低泣着辩解。
——张贺对刘病已的重视不下于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哪敢说刘病已不是良配呢!
张贺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的确,他当时接了中宫诏,正在兴头上,若是那时,妻子说个不字,他会是什么反应……简直是太明显了!
“吾君……”听到夫君的叹气声,张家女君也有些不安,抬眼看了张贺一眼,却见他面上阴晦不定,不由有些难过,再对上张贺望过来的目光,便将心一横,低声道:“若是小叔同意……妾亦无异议……”
——若是张安世也同意……想来……不会有什么大差池……
——顶多……顶多……他们多备些媵嫁!
听到妻子这样说,张贺不由又是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不必!”
“吾君?”张贺的妻子不明白了。
张贺再次叹气:“我所想差矣……”
张家女君更糊涂了,却也没有追问。
——只看张贺的神色,她就知道,那必然不是令张贺愉悦的话。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好奇呢?
张贺也的确没有说明白,沉默了一会儿,便与妻子一起看儿子了。张家女君很自然地将这件事抛到了一边。
若是张安世在这儿,便必然明白张贺的意思。
——那位皇曾孙的婚事……
——不是他的能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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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霍光并不在幕府,但是,接到长史的通报,他还是从宫中赶了过来。与张安世见过礼之后,他便一边坐下,一边问道:“何事不能在宫中说?”
张安世在独榻上坐定,随后,才苦笑道:“家兄前日传书,云今日与我议事……”
“哦?”霍光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张安世欲言又止,随即摆了摆手,一脸无奈地道,“我至兄家,才知……”
张安世一脸为难,仿佛说不下去了。
霍光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催促,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张安世。
张安世似乎是下了狠心,咬着牙言道:“家兄欲将女孙许予曾孙!”
“嗯……嗯?!”霍光先是漫应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张安世说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当即便目瞪口呆,盯着张安世半晌回不过神来。
等了好一会儿,张安世按捺不住,试探地开口:
“……大将军……?”
“嗯?”霍光蓦然回神,应了一声,却仍然看着张安世,不过,这一次,没多一会儿,他便眨了眨眼,随即便皱紧眉头。
“令兄……”霍光慢慢地言道,“为何兴此意?”
说着,霍光抬手按住了身边的竹几。
张安世一时也看不出霍光的想法,只能按照与张贺商议过的内容往下说。
“曾孙将出宫,吾兄甚忧……”张安世说得很慢,似乎也很紧张。
这一次,霍光没有等他说完,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善地质问:“甚忧?忧何?”随即也不等张安世回答,便不高兴地斥责:“甚忧即以曾孙为孙婿?”
霍光是越说越不高兴:“卫、史两家岂不忧曾孙?”
霍光的这几句话一出口,张安世的心里便陡然一松。
——显然,霍光不乐意以张贺之孙为刘病已之妻。
——更主要的是,霍光提及了卫家与史家。
——这两家是刘病已的外家。
——而霍光的言下之意,竟隐隐约约地指出,卫、史两家尚没有女子配为刘病已之妻……
……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了!
尽管如此,张安世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心,仍然一派踌躇地霍光支吾言道:“曾孙将出宫……吾兄忧……其衣食……”
霍光更不解,也更不悦了,劈头打断张安世的话:“衣食?曾孙何忧衣食?”
张安世低着头,轻声道:“曾孙仅为庶人……且无家赀……”
“啪!”
霍光不悦地拍了一下凭几:“令兄……”
张安世被霍光的举动一惊,正以为他要口出恶言,却发现霍光没有说下,悄悄瞥了一眼,才发现霍光明显在极力按捺恼意。
张安世的心又放下了几分——显然,不管是顾忌他,还是顾忌他的兄长,至少说明,霍光的心里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往事的!
——这个时候……他们能倚靠的,也不过就是霍光的那点顾念了!
果然,沉默了片刻之后,霍光稳着语气,冷冷地陈述:“今上即位以来,两次赐天下民爵;四次赐宗室钱、帛等。元凤二年即赐宗室子钱,人各二十万。”
——后元二年,赐长公主及宗室昆弟各有差。
——始元四年夏,六月,皇后见高庙。赐长公主、丞相、将军、列侯、中二千石以下及郎吏、宗室钱、帛各有差。
——始元五年,赐中二千石以下至吏、民爵,各有差。
——元凤二年夏,四月,上自建章宫徙未央宫,大置酒。赐郎从宫帛,及宗室子钱,人
二十万。
——元凤四年春,正月丁亥,帝加元服,见于高庙。赐诸侯王、丞相、大将军、列侯、宗室下至吏、民金、帛、牛、酒各有差。赐中二千石以下及天下民爵。
“曾孙何忧衣食?”霍光的质问声根本就是牙缝间挤出来的。
——民爵不算什么,但是,钱帛可不是!
——不算其它,只说元凤二年那次的赐钱。
——二十万钱是什么概念?
——大汉寻常的中等人家,全部家产加到一块,也不过十几万钱!
——刘病已需要为衣食担忧吗?
霍光很不高兴!
——他还没有算上,卫登之前为刘病已准备的赀产!
——真当他不知道吗?
——大将军那位三公子也不是省心、宽心的人,怎么可能直接将那么一大笔家赀全托予张贺?
张安世却是真没有想到这些,听到霍光的质问,才不由一怔,却是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到这会儿,霍光若是还不明白张安世究竟在问什么,他就不必再当大司马大将军了!
因此,霍光越发地不高兴了。
“我竟不知,子孺亦对曾孙如此上心!”霍光冷言讥诮。
——居然为了刘病已来试探他!
听到霍光这样说,张安世也不再掩饰了,坐正了身子,沉着脸,正色问霍光:“大将军对曾孙婚事可以成算?”
此时,这个问题的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霍光盯着张安世看了一会儿,才淡淡地给了答案:“吾家已有皇后,曾孙之適不可贵!”
张安世一愣,却是有些不懂了。
见心腹如此,霍光没好气地言道:“汝家女不可予曾孙!”
“为何?”张安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霍光瞪向张安世。
话一出口,张安世就想到答案,这会儿,只能缩着脖子,不敢再言语。
——为什么?
——因为他是霍光的心腹!
——刘病已若有太过强大的外家,又怎么能体现得出天命所归的正统呢?
——最重要的是,若是那样,置霍光于何地呢?
张安世不敢言语了——他的问题的答案已经太明显了!
133、椒房殿曾孙剖利害()
尽管霍光与张氏兄弟已经开始考虑刘病已的婚事了,但是,当事人对此并不知情。
中宫诏是颁至掖庭署的,刘病已很快就得知了,但是,张贺同时也告诉他,他并不是立刻就会搬离掖庭。
刘病已当时还不明白,听了张贺的解释才知道,出宫绝对不是他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走出未央宫就可以的。
“户籍,授爵、名田宅……”刘病已扳着指头数着,最后,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数月才能办妥……”
“君若急于出宫,我可下诏……”兮君今日的功课是纺绩,本就不耐烦,再听刘病已在耳边念叨,就更不耐烦了,因此,虽然言辞仍然客气,但是,语气却是不善得很。
刘病已自然不会说是,立刻放下手,一脸谄媚地对兮君道:“岂会?!只是发觉事务甚为琐碎!”
兮君忍不住一乐,手下也一时失了轻重,麻线便被扯断了。
兮君顿时苦了脸。
——《诗经。斯干》:“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所谓“瓦”可不是瓦片,而是绩麻成线时所用的纺专,也称纺轮或者纺坠。
——总之,纺绩是女子的必修课。
兮君是皇后,自然不需要她真的去做纺织绣染的事情,但是,既然是女子,自然也不能例外,傅母以纺绩的要求自然不会太低。
兮君又不是初学的稚儿,居然在绩线时让麻断裂……傅母必然要教训的。
刘病已连忙退开,强忍不发出笑声。只是兮君如何会不知道,她皱了皱眉,干脆把纺专搁到一边,专注地抬着头,盯着刘病已,却是一声不吭,眉目间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一见兮君露出这般神色,刘病已便有些头皮发麻,若是以往,他必然千方百计地转开兮君的注意力,力求她少为难自己几分,但是,这会儿,他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毕竟,他要离开了。
——与以往处出求学不同,这一次,离开之后,再想见兮君就真的不容易了。
——以往,他由掖庭养视,自然可以在掖庭出入,以后呢?
——出了掖庭,他就只是寻常宗室了。
——不要说入掖庭,就是想进未央宫,都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儿,刘病已闭了闭眼,随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坐在榻上的皇后。
——她已不再是六年的小女孩了!
刘病已暗暗算了一下——他的这个小妹该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啊……六年了……
刘病已低头,掩去眼中复杂的神色。
“病已?”兮君有些不解了。
刘病已抬起头,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自己带来的玩意,走近木榻,将玩竟儿搁在上面,轻轻推向兮君的方向:“以后……再想寻这些……宦者不好用,可以托义女医。”
——他以后,恐怕是不能再给她带什么东西了。
兮君神色一黯,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垂着头,不肯再看刘病已。
——不是玩笑,不是赌气……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真的不能再见了……
……
——即使再见……他们也未必能如现在这样了……
兮君的脸色白了白。
——她比刘病已知道的更多一些,因此,她不会认为两人真的没有机会再见,但是……那又如何呢?
——那样的再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兮君苦笑。
“兮君……”刘病已在榻前跪下,低声唤她的名。
兮君抬眼,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少年,眼中满是不解。
刘病已咬了咬牙,伸手握住的兮君,让兮君一惊,然而更让兮君的惊讶的是他所说的话。
刘病已稍稍倾身,压低了声音对她道:“若上无子而崩……断不可以上之昆弟即皇帝位。”
兮君惊诧地看着刘病已,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的脑中,心中都乱得一榻糊涂,一时之间,根本理解不了刘病已的意思。
“我……我不……”兮君哑着嗓子对刘病已道。
——她不明白……
刘病已用力地攥紧她的手腕,让她认真地听自己说话:“上之昆弟还是继先帝之后,非继上之后。”
“昆弟之子犹子也。以之为上之后,即为上之子,必事汝为母。”刘病已慢慢地解释,细细地为兮君分析利害,“否则……君但思孝惠皇后如何境遇……”
兮君打了一个寒颤。
——孝惠皇后……被禁锢于北宫之中,死后甚至不曾起坟……
——那明明是大汉皇后!
——那明明是高皇帝的嫡亲血脉……
兮君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却是将刘病已说的话牢牢地记住了。
刘病已看着兮君脸色煞白,心中不由不忍,但是,他不能不说。这些话,他已经想了很久,而且,他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兮君,只能抓住这个机会与她说明白。
“大将军究竟作何想法,无人知之,但,上一旦不讳……君为皇后,必有言语之权,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