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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长乐夜未央-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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谧鸺摇!

    霍光讶然抬眼,却依旧皱眉,上官安见状不禁着急,他虽然风流,但是,对霍幸君也是真的上心,否则,也不会五年无子也不冷落娇妻,如今见霍光迟疑不予答复,心中焦灼不已,顾不得上下尊卑,扯着霍光的衣袖急道:“阿公,其它事我也管不了,幸君若是若是万一”

    霍光拍了拍女婿的手,让他安心,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先回去,我来安排。”他还是在当值,着实走不开,需要请旁人帮忙。

    上官安又连连嘱咐了好几次,生怕霍光不把这件“小事”放心上。

    看着上官安走远,霍光又到殿门处晃了一下,见天子仍在怔忡出神,便疾步赶回值宿庐舍,却见舍内空无一人,他一拍脑门,让庐舍中侍奉的宦者去大宛厩寻金日磾:“就说我有急事。”随即又赶回帝寝。

    半个时辰后,金日磾才来到帝寝,悄然在廊道转角处止步,示意看到他的宦者提醒霍光。

    “翁叔,帮我个忙!”霍光走到金日磾面前便长揖及地,唬得金日磾连忙侧身避开:“不必如此,只要我能做到,子孟但说无妨。”(注3)

    霍光这才挺直腰,皱着眉道:“你今日休沐,代我回家一趟幸君小产了”

    金日磾闻言也是一惊:“怎么回事?莫不是被惊吓了”之前平乱时,也生吏士以平乱为名行劫掠之实的事情。

    “我也不清楚,是上官安方才来说的。”霍光满面忧色,“你代我看看情况。”随即压低声音道:“上官桀说有贵客,妇道人家不知轻重,你帮着决断一下!”

    金日磾点头:“小事,我这就去。”

    霍光却又道:“上官安也在当值,你顺便问问羽林令(注4),能不能让他归家一趟。”

    金日磾再次点头:“好。还有别的吗?”

    霍光摇头:“拜托翁叔了!”

    金日磾摆手,同时低声道:“我方才来时,见苏文往钩弋宫去了”

    霍光没有惊讶,轻声道:“壶关三老上书讼太子冤”

    “太子往东去了?”金日磾立即明白——壶关在长安东边——随即大惊,“他们要对太子下手”

    霍光苦笑:“太子当初就不该出长安。”他只是天子近臣,出了长安,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刘据自己的本事了。

    虽然是如此说,但是,霍光随即又摇头:“不出也”

    金日磾也只能叹气——丞相为将平乱,太子不出长安便是束手就擒谁知道丞相会不会让太子活着见到天子?

    丞相与2帅将军是儿女亲家,2师将军李广利乃是昌邑王的舅舅,诸皇子中,昌邑王也算是比较得帝心的一位了

    注1:三老,古代掌教化之官,乡、县、郡均有设。(汉书…高帝纪:“举民年五十以上,有脩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五更,古代乡官名。用以安置年老致仕的官员。古代设三老五更之位,天子以父兄之礼养之。(礼记…文王世子:“适东序,释奠於先老,遂设三老、五更、羣老之席位焉。”郑玄注:“三老五更各一人也,皆年老更事致仕者也,天子以父兄养之,示天下之孝悌也。名以三五者,取象三辰五星,天所因以照明天下者。”礼记…乐记:“食三老五更於大学。”郑玄注:“三老五更,互言之耳,皆老人更知三德五事者也。”孔颖达疏:“三德谓正直、刚、柔。五事谓貌、言、视、听、思也。”汉书…礼乐志:“养三老五更於辟廱。”颜师古注引李奇曰:“王者父事三老,兄事五更。”)

    注2:苍头,指奴仆。(汉书…鲍宣传:“使奴从宾客浆酒霍肉,苍头庐儿皆用致富。”颜师古注引孟康曰:“汉名奴为苍头,非纯黑,以别於良人也。”)

    注3:翁叔,金日磾的字。子孟,霍光的字,出自汉书…霍光金日磾传

    注4:羽林令,官名,羽林的主官。(汉书…百官公卿表:羽林有令丞。)。

30、赦免() 
金日磾是匈奴人,自从被天子简拔为近臣,行事素来谨慎,最不愿惹嫌嫌疑,因此,即使逢休沐之日,他也鲜少出宫。于是,建章宫东阙的卫侯看到这位天子幸臣时,不禁愣了一下,连例行的察验名籍都是神思恍忽地进行的。

    接过卫侯双手奉还的名籍,金日磾双手轻击了一下,细微的声响总算让那个年轻的卫侯回过神,连忙垂向金日磾低声道谢。

    宣明里的霍家,金日磾从没有来过,但是,一点都不难找——霍光低调,上官桀却是新任九卿,想低调都不行。

    一进宣明里,金日磾就见车骑源源不断地汇往一个方向,他也没下马,只是驱着马儿在道边慢悠悠地前行,跟着那些车骑就到了霍光那所相当气派的家宅前。

    虽然上官桀的官位在霍光之上,但是,轮天子的信重,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宿卫天子近三十年的霍光,因此,他很希望霍幸君能早日为上官家生下嫡孙,这一次,在甘泉得知霍幸君有孕,他是兴奋不已,后来,变乱频起,好容易长安平静了,霍幸君也无恙,却不料还是出了意外。

    因为上官安在羽林脱不得身,霍光宿卫天子,这几日情况特殊,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上官桀与妻子便日日来霍家探望,连带着一群惴惴不安的官吏也络绎不绝对跑来霍家。

    看到霍家那门庭若市的景象,金日磾不禁皱眉。他也不等霍家的奴仆来侍奉,便径自下马系缰,随后走到门口,将名刺递给守在门口的老仆,却不料那人根本不接,很坚决地道:“小君有吩咐,家主不在,不待客!”

    金日磾不以为意,轻轻一笑,道:“家老先看看我这名刺是何印所封吧!”

    老仆一愣,这才接过金日磾一直举在他面前的名刺,一看清封检上的印痕,老人便连忙躬身行礼:“原来家主贵客,快请进!”

    ——霍光知道妻子谨慎,特地用自已的私印给金日磾封了一份名刺。

    看到家老如此爽快的态度,金日磾不禁微微挑眉,倒不是十分惊讶——他与霍光宿卫禁中也不是一两年了,却是今日才第一次看清霍光的私印,可见霍光行事有多么谨慎了,想来霍家人也不认为有人能够假冒霍光的私印。

    进了后院。还没登阶。金日磾便看到北堂上端坐右席地男子。不由一愣。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公子?”家老正要去内宅通禀。却见本该登堂入座地客人竟在堂前怔怔地出神。不由惊讶地唤道。

    金日磾回过神。连忙脱履入内。向坐在主席左侧地上官桀行礼相见。随后才与右席地男子打招呼:“卫公子”竟是卫青地幼子——卫登。

    卫登却是不认识金日磾。一边起身答礼。一边思忖该如何开口询问这个身形高大地男子。却听上官桀用略显低哑地声音为他介绍:“三公子。这位是驸马都尉、侍中金日磾。”

    闻言。卫登不禁诧异地盯着金日磾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想起此举太过失礼。连忙致歉。

    金日磾并不在意。在上官桀下地席上坐下。不等两人询问来意。便开口解释:“霍子孟脱不开身。又不便告假。特地拜托我来看看大姬是何状况。”

    上官桀与卫登轻轻颌,三人都没有再开口,堂上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霍光的妻子东闾氏才从西院过来,一脸疲惫,身旁是一个同样憔悴的妇人。

    上官桀一见两人到来,便连忙起身:“大家(注1)辛苦,新妇(注2)如何?”

    东闾氏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女医说已无大碍。”随即便道:“幸君请两位大人(注3)回去安歇。她本就是愧疚,你们二位在此,她更加挂心。”

    上官桀看向东闾氏身旁的妇人,见她轻轻点头,便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既然新妇这样说,我与内子便归家!意外之悲,烦大家多多宽慰之!”

    东闾氏恭敬地应了,亲自将上官桀夫妇送至前院,方返回。

    东闾氏认识卫登,却是第一次见金日磾,便先与金日磾叙了礼,随后又与卫登互相叙礼,才坐到主席。

    “叔升是稀客,金侍中还是初见,劳君等久候,失礼了!”东闾氏再次伏致歉,随后才道:“夫君既请金侍中代为决断,就请叔升对侍中实言吧!”

    她本就是妇道人家,如何有能力决断那些攸关生死的大事?这两日,她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原本还有女儿拿主意,如今

    金日磾闻言便诧异地看向卫登——他本以为,所谓的“贵客”便是指卫登,现在看来倒不像了。

    卫登略略沉吟了一下,又看了东闾氏一眼,方对金日磾正色言道:“此事告知侍中,登家与霍氏的生死便交到侍中手里了”随即轻笑摇头:“唯望霍子孟真如先父所言一般明睿了”

    金日磾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却也不能拒绝了,只是垂示意卫登但说无妨。

    金日磾不知道,这般沉默寡言的姿态却让卫登对其多了几分信任,因此,他打消了原本含混解释的想法,从头开始对金日磾详细说明:“太子兵败前,皇后曾召我与幸君入宫,将皇曾孙拜托于我等”

    刚听完第一句,金日磾便讶然变色,惊呼道:“皇曾孙?”

    卫登不解地解释:“正是。太子元孙不就是应该称呼皇曾孙吗?”

    金日磾抚额,这才想起天子幸甘泉前,宗正的确奏报过史皇孙的某家人有孕,问的就是位号称呼的事,天子当时一边笑宗正迂腐,一边亲自写了“皇曾孙”的答复。

    “没事,我只是”金日磾摇头,示意卫登不必理会,继续说明。

    ——他只是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孩子

    这一次,金日磾没有再出声打断,直到卫登说完霍幸君为何流产,不再开口了,他才道:“之前丞相报,太子与皇孙二人出逃,史皇孙与皇曾孙是否仍匿于长安?”虽然田仁有故意放纵,但是,太子也是血战突围,应当不会带着一个婴儿

    卫登不料金日磾张口便问这桩,不禁有些紧张,但是,犹豫沉默本就是答案,金日磾不待他回答便摆手:“不必说了。”

    思索片刻,金日磾便有了决断:“我来之前,听说壶关三老上书讼太子冤,听子孟的语气,主上不无意动”

    “当真?”东闾氏与卫登都觉意外。

    金日磾倒是不意外——太子于长安擅调兵马,天子自然暴怒。那是为人君主本能的戒意。然而,毕竟是培养了三十八年了储君,父子情谊亦非浅薄,如今大局已定,盛怒已过,天子难免会犹豫,甚至后悔

    ——毕竟,天子并无更加属意的皇子,岂会有易储之心?

    “此时,哪怕有苛且之嫌,也当以保全性命为先”金日磾神色肃然,“另外,烦公子告诫太子、皇孙等——天子意动,某些人必然着急,此时必当万分谨慎小心!”

    “侍中所言,登定然全部转告。”卫登郑重答应。

    金日磾点了点头,见无其它事情,便起身告辞,从袖中取了一个小包裹递到东闾氏的面前:“一点心意,权供女公子消遣。”

    东闾氏知道,他与丈夫必然亲厚,便道谢收谢,并不客气推让。

    回到建章宫,还没到帝寝,金日磾便迎面遇上尚书令张安世,见他行色匆匆,满面欢喜,金日磾连忙避让到道旁。

    张安世没有停步,但是,擦肩而过时,金日磾听到他压抑不住喜悦的低声:“天子赦免太子了。”

    ——七月,天子拜壶关三老令狐茂为宣慈校尉,持节徇三辅,赦太子。(注4)

    注1:大家,汉代多用对女子的尊称,也可用于妇称夫之母。东汉时,近臣后妃也如此称天子,但西汉未见此用法。

    注2:新妇,汉代时指他人妻子、儿媳妇,有时也用作女子婚后的自称,而不是指新娶之妇。(汉乐府为焦仲卿妻作:却与小姑别,泪落连珠子:“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后汉书烈女传:周郁妻者,赵孝之女,字阿,闲与妇道,而郁多行无礼,郁父伟谓啊曰:“新妇,贤者女,当以道匡夫”。后汉书…何进传: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让向子妇叩头曰:“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唯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子妇言于舞阳君,入白太后。)

    注3:大人,汉代多用作对父母叔伯等长辈的敬称。(史记高祖本纪:“高祖奉玉卮,起为太上皇寿,曰:‘始大人常以臣无赖,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汉书淮阳宪王刘钦传:“博辞去,令弟光恐云王遇大人益解,博欲上书为大人乞骸骨去。”颜师古注:“大人,博自称其母也。”)也指在高位者,如王公贵族,或者德行高尚、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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