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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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兮君蓦然回神,才现殿中阶下跪着一名女子,她不由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博6侯夫人。
她连忙就要开口让显姬起身,但是,刚张口,又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扬手招过幄旁端坐的傅母:“我该如何称呼夫人?”
—她是不乐意的,也不认为这位博6侯夫人能算是自己的外祖母,但是,礼法有时就是不通人情的,她既然是皇后,便不能有失礼仪。因此,有些怀疑的皇后还是决定问一问为好。
皇后的傅母也很意外,不过,她本是女史,通晓礼仪诸事,定了定神,便微微倾身,在皇后耳边轻语:“中宫先妣与夫人无伦无亲,中宫与夫人自是无亲可叙。”
兮君微微扬眉,颇有些轻松的感觉,请傅母退下后,便起身答礼。
长御见皇后起身,便扬声答谢:“皇后诏曰可。”
待兮君重新坐下,显姬再次稽参拜,随后才起身。
宫人将纯黑无饰漆秤安置在绣幄西侧,随即有人引领博6侯夫人入席,因为已经入冬,还特意加了一层蒲桃锦,用四只铜蟾镇压角。
一见她坐下,兮君便开口:“夫人请谒是有所吩咐吗?”
—这般致询仍是将她视为长辈了。
兮君只是单纯地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对大父的妻子太过失礼。
想法是好的,只是,对方并不领情。
兮君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的,却只见,一直低头的显姬听了她的话之后,便猛地抬头,一脸似笑非笑的冷淡神色,出口的话语更是失礼:“妾岂敢吩咐皇后?不吩咐已是难得入宫,若是吩咐,只怕是要论大不敬了!”
兮君的笑容顿时一僵,随即便也冷淡了下来:“名籍之事并非我能作主,夫人或归家致询大父,或谒荡请教君意!”
无论如何,兮君觉得,自己很难不讨厌这位博6侯夫人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支持作者,版阅读!)
55、觊觑()
后的话语虽然冷淡,但是,并不失礼,考虑到两人不会让任何人觉得有问题。
显姬毕竟不是愚蠢之人,尽管自从东闾氏逝后,随着地位的变化,她越来越目中无人,但是,至少,应有的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或者说,她很清楚自己嚣张的资本来自何处,因此,也就很清楚,哪些事情不能做!
绝对不能触犯霍光的忌讳!
——这是显姬对自己的要求。
显姬很了解自己的夫君。
霍光其实并没有很多的忌讳,事实上,霍家的规矩并不严苛,对家中侍使的奴婢、私属也是极宽厚的,只有两条规矩是凡犯必死,而且坐及家人——私通消息与擅行欺主。
对家人,霍光从没有多少苛求,甚至可以说是极其护短的。至少,显姬从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是大义灭亲的人。
不过,显姬很清楚自己在霍光心目中能有多少份量——上一次,她将卫登拦在门外,霍光没有任何处罚,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能做博6侯夫人的女人很多。”
—的确,只要霍光愿意,随时都有无数的高门贵女让他选择,自己之所以能当博6侯夫人,不过是因为自己是东闾氏的旧人,又是霍禹的生母,而这两条是多么脆弱,也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只是念东:氏地旧情。东闾家有地是未婚女子可以再叙姻缘。而长子生母先帝六十五岁尚能有皇子出生。霍光才刚过知天命地年纪。真地再娶。就一定没有嫡子?
—归根结底。不过是她地夫君不愿意家中多生是非。便选了最省事地一个法子。
—如果她真地让皇后生厌了。霍光会怎么做?
抬眼看向绣幄之中地女孩。只见女孩虽然未戴珠玉。任由一头乌亮地长垂在身后。但是。锦绣深衣上纹饰繁复。日光浮影之下。甚至隐约可见有彩光流动。幄帐周围。翠羽珠玉熠熠闪闪。更衬得女孩一身地贵气凛然。然而。显姬却没有在意这些。她心中一颤。连忙垂下眼。
—她只看到了皇后与其母肖似地容貌。
对霍幸君。显姬是害怕地。
虽然说主妾有别,但是,哪一个正妻会希望夫君认为自己是狠厉之辈呢?无论如何,面子上总是存了几份和气的。更何况,她自幼侍奉东:氏,主婢之间多少有几分旧谊,东闾氏再作也是有限的。
霍幸君不一样。
上有皇后、太子地宠幸,下有霍光的纵容,霍幸君行事几乎是无所顾忌的,东:氏在场还好一些,东闾氏不在场,一旦出了差错,她的言语手段都能让人有生不如死的错觉。
不仅显姬害怕这位嫡出的女公子,霍光的偏妻、下妻以及诸御婢对那位大姬都是害怕的——其实,她并不难懂,所有地恶都形之于色,总是意气飞扬地出现在人前那种太过光芒耀眼的存在只能让人以敬畏之心仰望
—这个年幼的女孩有着与其母一样的气质。
显姬很清楚,那种气质的底蕴是某种与生俱来的骄傲,而那种骄傲是任何遭遇都无法消磨的!
—她讨厌这种气质!
—她讨厌这种骄傲!
“夫人!”
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陡然传入她地耳中,她一惊,抬头便看到女孩微微皱眉,脸上带着一丝惑。随即,那个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皇后的长御。
“夫人,中宫云:‘夫人前来是否还有旁事,若无旁事,今日乃冬至,夫人可以请退了。’夫人至今未答。”那名长御一脸严肃地将皇后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皇后显然无意为难这位夫人,上官家也未曾有相关的交代,中宫上下倒是无意为难霍光地这个妻子。
兮君从方才再次开口,便一直看着这位夫人,虽然因为居高临下,加上显姬一直低头思忖,她并不能看得很清楚,但是,仅是之前那一抬头的所见加上可以看清地部分,兮君倒也知道,这位博6侯夫人的确很美。
当然,兮君并没有觉得惊艳,毕竟,后宫之中最不缺地就是绝色佳人。
——因为这个,大父才喜欢她的吗?
年幼地女孩单纯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兮君记得,自己的外祖母并非绝色佳人。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在兮君看来,这位博6侯夫人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个聪明伶俐的。
尽管年幼,但是,皇后就是皇后,逢节时,居于长安的列侯夫人该进贺、能进贺的还是会进贺的。三年下来,兮君也见过不少列侯夫人,其中也不是没有如显姬一样,出身极卑,却母以子贵,一跃而成为列侯夫人的。
那样的女子也许不如高门甲第出生的女子雍容大方
,一般来说,随时随地察言观色的谨慎小心是最不缺
—她之前的语气那样不善,换了旁人,要么小心趋奉,要么寻机告退。
—这位博6侯夫人居然呆?!
疑惑之余,兮君多少觉得好笑。
—真的以为是大将军之妻便有恃无恐吗?
兮君微微一笑。
——或者,她认为,天子未曾治罪大将军,皇后便也不会动她?
心中不是没有恶作剧般的念头闪过,但是,稍稍思忖之后,兮君还是更加好奇她的来意,于是,年幼的皇后一直沉默不语。
听了长御的转述,显姬不由收回所有心思,一边伏行礼,一边飞快地思忖,随即便慢慢言道:“妾乃卑贱之人,一直自惭,不敢入宫扰皇后”
不过是个自谦的开头而已,然而,那一字一句都咬得极重,殿中的侍御宫人都轻易地察觉出其中的不甘之意
兮君不由皱眉——她并没有意识显姬的不甘,只是单纯地感觉对方的话语让她不舒服。
尽管如此,八岁的皇后仍然没有开口,安静地听着她继续说下去,然而,越听下去,女孩越觉得不明白,待显姬将话说完,不再开口了,女孩眨了眨眼,满脸茫然。
一直以来,谒见中宫地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很自然地选择比较直白的说辞与皇后交谈,毕竟,皇后的年纪在这儿,可是,显姬却选择了十分隐晦的说法——也许是因为之前地情况让她紧张了,她下意识地选择了最擅长的方式却忘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年仅八岁地孩子。
无论如何,兮君没有弄明白这位博6侯夫人的意思,此时,又不方便向周围的询问,再看看对方长跪稽的样子,不答显然也不行。
又眨了眨眼,年幼的皇后选择自己唯一听明白的一句话,开口问道:“夫人是想让令女公子入宫?”
一长串的话中,她只听懂了那句“息女不堪,权为伴宫中”——应该是说想让女儿入宫陪伴自己吧?
兮君不太敢确定,毕竟,从一大段话中,单拎出一句来,那句话未必就是原本的意思,更不必说代表整段话地意思了。
话说完,显姬便觉自己的错误了,皇后沉默的时间中,她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正在思忖如何补救,却听皇后如此询问,不由大喜过望。
勉强按捺下满心的狂喜,显姬低着头,闷声而言:“妾只是想中宫一人在宫中,无同龄之人陪伴”
兮君不由抚额,纤瘦的小手遮住眼睛,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夫人是奉大将军之意而来的吗?”
显姬一愣,方要再答,就听女孩淡淡道:“我虽然年幼,然而长幼尊卑的道理还是懂的。岂有让小姨入宫侍奉我地道理?”
皇后的话一出口,显姬固然是神色立变,周围侍奉的诸人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皇后应下,让大将军之入宫,他们还有立足之地吗?
“中宫!”显姬没有料到兮君会立刻拒绝自己,语气顿时变得极其恶劣。
兮君却毫不在意,扶着凭几,淡淡地道:“我是晚辈,若是大父有此意,我自然从命,既非大父之意,我自然不能应此事。夫人也不当言!”
显姬的脸色数变,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她哪里还听不出兮君的意思?
——这个年幼地皇后就是说,她根本不算是自己的长辈!
更让她不安地是,很显然,年幼的皇后知道霍光根本不赞同这个主意。
既然弄明白了她地来意,兮君也没有兴趣再应敷这位博6侯夫人了。微微侧头,年幼的皇后按着加了锦地玉几,浅笑而言:“谢夫人关切之意。不过,下一次,夫人还是与大父议定再行事才好!今日冬至,夫人应当无暇。既已贺过,便归家吧!”
这次是明确的请退之意,莫说博6侯夫人,便是霍光与上官桀,若是兮君端着身份这般言语,也只能行礼请退。
很显然,显姬不明白这个道理,神色数变之后,竟还要再开口,但是,中宫侍御却不愿意再给机会了。
显姬刚张口,竹幄旁的长御便扬声道:“博6侯夫人请退。”看着兮君点头,跟着便是一句“皇后诏曰可!”
兮君也不想再听她多说,长御的话音方落,她便径自起身,直接离开前殿—她还没有进旦食呢!
待皇后进食之后,傅母忍不住问道:“皇后明白博6侯夫人的意思吗?”
正在散步消食的兮君脚下一停,片刻才道:“那位夫人是觉得小姨才应该是皇后吧!”
她说得平静,傅母与诸侍御却都是一颤,再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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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霍光的偏袒()
君的起居是极有规律的,毕竟宫禁之中,诸事皆讲行,诸如每日进食的时间,都是按既有旧例行事,自然而然地不能没有规律。
帝后皆是一日进四餐,兮君每日要做的事情也按次区隔,早起用过朝食之后,稍作休息,便由傅母等人教授学书,直到日中时分,进昼食,用食之后,小憩片刻,便是后宫属吏奏事的时间,诸事奏完,也就差不多到进夕食的时候了,用过夕食,兮君会学些女红与琴棋之事,待用过夜食之后,再准备就寝,一天就结束了。
说起来,的确很枯燥无聊,因此,听长御说明博6侯夫人求见的原因之后,上官安便思忖着是不是选些与女儿年纪相仿的女童入宫陪伴,不料,这个主意刚出口,便被父当头喝止。
上官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还如八岁弱女有见识!宫禁之中自有规矩,岂能让人随意出入?陪伴?用什么身份?禁中女子,除了皇后与天子嫔御就是侍使宫人、宫婢!你是打算给天子再送几个后宫,还是让良家子去当官奴婢?”
上官安愣了愣,陡然回神,却是道:“那霍家是什么意思?”
上官桀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想训斥又深感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