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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红茱记-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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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是没人教过你规矩,我多嘴说上两句,咱们做人奴婢的,就要有奴婢的样子,别在娘子跟前没大没小,一口一个月娘,你叫的是谁?娘子姓任,是溧阳县任员外家的独女,你再别弄错了,听到了没?”

    吴茱儿被她说的一愣一愣,压根没听出来她是在挤兑自己。自以为明白地点点头,还冲她道谢呢:“多亏姐姐提醒我,我晓得了,不会再喊错的。”

    语妍冷笑一记,只当她装相,推了她出去。

    吴茱儿是个心大的,全然没把这点儿脸色当一回事,她舒舒坦坦地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里衬,回到她院子里的小房间,沾了枕头,就开始犯困。

    这一觉睡到半夜,正做梦在天上飞呢,冷不丁的有一颗星星砸到她后脑勺上,她抽了个冷子醒过来,摸着脑袋哼哼咛咛,睁开眼睛。

    “醒了?”

    屋子里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就仿佛从一管洞箫吹出来,让人醉醺醺,吴茱儿扭过脸贴着枕头,透过蚊帐看见屏风边上立了一道黑影。

    这般熟悉的行径,让她心跳噗噗通通,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说不出是惊是喜,轻轻喊了一声:“是鬼大侠吗?”

    “嗯。”太史擎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称呼,偏着头没去看蚊帐里她是什么德行:“你先穿好衣裳。”

    吴茱儿悉悉索索披上了外衣,记起来上回他唐突了自己,不过比起救命之恩,那点误会不值一提。她脸蛋微红,所幸夜里看不出来,能再见到他,她其实是欢喜多一些。

    “好了吗?”

    “好啦。”

    她拨开蚊帐,想要穿鞋子下床,却见他大步朝她走来,一手袭向她肩头,两指夹风带劲,快如闪电,在她身上连点了数下,她只觉得浑身一软,瞪大了眼睛向后倒去。

    她张张嘴,却只能像猫崽儿一样哼哼,四肢毫无力气,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满眼惊惧地盯着床前那道人影,只见他摘下斗笠,在她看清他的脸孔之前,一片黑暗遮住了她的双眼。

    太史擎将斗笠扣在她脸上,盖住了她惊恐的眼神,硬下心肠,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她那一双好耳朵听出猫腻。

    “早教过你,学不会害人,就千万防着别人。还是你以为,我救了你一回,就不会再害你吗?”

    他点亮了床头的烛台,挪到她身边,蹲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几样工具摆在脚踏上,一手托起她的左脚放在膝头,灯下看清她光洁无瑕的脚踝,纤细的如同一截易折的莲藕。

    他闭了闭眼睛,抛开心头那一缕不该有的杂念,先取了硝石在她脚踝处擦拭,再取了一根银针,蘸了鸽子血与松树汁调制的颜料,针尖划过,刺入肌肤。

    吴茱儿睁着眼睛,眼前尽是昏暗,脚踝处传来的刺痛叫她心惊胆颤,而他手掌传来的温热却让她委屈地掉下眼泪。

    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是那个死里逃生的夜晚,她握着他递来的剑鞘,他牵着她走在郊外漆黑的小路上,那样安心的一段夜路,难道就只是她的一场梦吗?

    烛光里,太史擎全神贯注地在她脚踝处刺下了一枚绯红的茱萸记号。

    这是他两年前游历苗疆学来的一门秘技,取活鸽喂食三日蜈蚣与黄酒,使用前在一个时辰内取血,以此刺青,可以防止伤口溃烂,又能使颜色鲜艳逼真,永不褪色。

    他知道雄震派人南下寻女,宋孝辉弄了一个假货放在曹太监这里,等着锦衣卫岳东莱上钩,显然是要在雄震身边布下机关,暗藏杀招。

    有这等机会挑拨东厂与东林党的矛头,他自然不会错过。

    这一枚茱萸胎记,可以当成是吴茱儿的保命符。她不是想要进京闯荡吗,那他就帮她找一座最大的靠山,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做一回人上之人,成全了她的心愿。

    “或有一日你迷途知返,道一声后悔,我再救你脱离苦海。”他默默自语,微微失神地看着她脚踝上鲜艳欲滴的红色茱萸。

    (小剧场——

    作者:茱儿乖乖不哭,亲妈就虐你这一回。

    吴茱儿:我不信,你发誓。

    作者:我发誓,上架之后就开始三百六十度冰天雪地虐男主虐男配。

    太史擎:你说清楚,哪个是男主,哪个是男配?

    吴茱儿:你是容嬷嬷,你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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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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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夜色朦胧,蝉吟对孤月。

    太史擎用一条干净的白纱布将吴茱儿脚踝一圈一圈缠起,遮住了刺青的图案,打上一枚死结,扭头吹熄了蜡烛,室内再度陷入沉寂的黑暗中。

    他将盖在她面上的斗笠拿起来重新戴在了头上,错开了她的眼神,俯下身托住了她的后颈和膝弯,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湿甜,不用看也知道她哭了,他动作不禁放慢,打横将她安放于床铺上,置于枕间,而后他飞快地抽离了双手,扯过床尾的薄被盖在她腰间。

    吴茱儿睁着一双泪眼,努力想要看清他,眼前却只有一团模糊的黑。他方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太史擎转过身,背对着她说道:“我在你脚上留下一个记号,五日后你方可将纱布拆下,中途不得沾水。”

    吴茱儿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记号?什么记号?

    “我接下来说的话,攸关性命,你需谨记:一,不要把你见过我的事告与旁人;二,你脚踝上是天生就有的胎记;三,我会随时和你联络,你要乖乖地听从我的安排。做到这三点,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若有一点疏忽,别怪我手下无情。我杀过的人,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他语气冷硬,故意装出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一半却是为了吓唬她,让她听话,好保住她一条小命。

    吴茱儿果然被他这番威胁吓住了,心中那点儿感激之情,全都被畏惧取代。哭都不敢哭了,咬着牙齿直抽抽,就怕他误会自己不配合,拔剑抹了她的脖子。

    阿爷说过,出门在外受点委屈不怕,最要紧是保住性命。

    太史擎该说的都说了,自觉万无一失,忍住了没有扭头看她,丢下一句:“半个时辰后,你的穴道就会自行解开。。。。。。不许乱碰伤口,不许吃腥辣,不许饮酒。”

    说完就走。来无影,去无踪。

    吴茱儿直愣愣地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了门声轻响,知道他走了。

    她闭上了眼睛,过一会儿又睁开,发现自己还是浑身无力一动不能动,方才确定那不是一场噩梦。

    ——呜呜呜,她又被骗了,原来鬼大侠也是坏人。

    * * *

    翌日,敲门声惊醒了吴茱儿。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就看到脚腕上一圈刺目的白纱,瞬间露出一张哭脸来。昨晚上她没有等到穴道解开,就伤心地睡过去了。

    她扳着脚脖子,回想昨晚鬼大侠要她记住的三件事,只觉得脑子不够用。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容得她再多胡思乱想,敲门声一阵快过一阵,急促地像是在催命。

    “来了来了,我醒了!”

    她套上鞋子踩在地上,脚上微微的刺痛让她瘸了几步,她跑到门边拉开门栓,就见昨晚借了衣裳给她的语妍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到底你是丫鬟还是主子?曹公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赶紧收拾收拾,过来伺候娘子。”

    “哦、哦,我这就去!”吴茱儿连连点头,一把将门关上,转身回屋穿好衣服。

    语妍看着在她脸前摔上的房门,顿时拉长了脸,气哼哼地走了。

    一盏茶后,吴茱儿收拾妥当,出了门就看见院子那头的月亮门底下,曹太监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她虽是有点儿怕他,可想到日后她和月娘还要仰仗他,犹豫了一下,小跑上前,脸上带着讨好,叉手行礼道:“曹公公,您来啦。”

    曹太监侧头瞄了她一眼,道是月娘留下的那个野丫头,瞧她那不伦不类的礼数,哼笑一声,没有理会她,扭脸进了茶室。吴茱儿低着头跟在了他身后。

    月娘已经在室内等着,语妍和心琪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立在里面奉茶。吴茱儿迟疑了一下,也站在了门外充当门神。

    曹太监进去后就坐下了,笑脸对着月娘,一早起来见着这般绝色佳人,心情都不一样,看了两眼,就发现她还是穿着昨日的衣裳,皱了皱眉头,拍着脑门道:

    “瞧我这记性,都忘了给娘子置办几套像样的行头,等下就让人去寻了裁缝和绣娘。”

    月娘心思一动,敛眸道:“多承公公费心,我在这小院儿里也闷了十天半月,正想出去透透气,不如公公派人跟着,让我到绸缎庄子上坐坐,也好选了称心的料子和样式。”

    曹太监眼珠子晃动,目光停在她柔顺的面庞上,笑一声,道:“行啊,今日天儿不错,娘子就当出门散散心,只是别走远了,早些回来。”

    说着,就从袖兜里摸了一叠银票出来,指头蘸了唾沫,查出三张一百两,搁在茶桌上,又把剩下的收了回去。

    “若是不够用,就报上宅址,回头让人来取。”

    别当他是真大方,这时候在月娘身上花上一个铜板,回头他进京都要报上十倍数目,她花的越多,他落的越多,何乐而不为呢。

    曹太监答应让她出门,今日就没再给她讲宫规,让人备了轿子,指派心琪和语妍两个人陪同,另外又调了两个番子跟着,说是保护,其实是防着万一她跑了。

    月娘别个不带,总要带上吴茱儿,这一行七八个人就浩浩荡荡出门了。

    。。。。。。

    江宁县比句容可大得多,景致最好的是东山一带,最繁华的却是建安坊附近,店铺林立,路面宽敞。月娘乘着一顶官轿,得以行走在路中央,小商小贩和平民百姓都是沿着街走的。

    吴茱儿扶着轿子,走在窗子边上,左顾右盼,看到什么好玩的,就凑到窗前告诉月娘。

    轿夫认得路,来到城内最有名的一家绸缎庄子,压下轿门,吴茱儿还没伸手,心琪就抢先上前搀了月娘下轿子,语妍又故意抢先一步,把她挤在了后头。

    月娘带着一顶帷帽,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纤纤袅袅的好身段,惹得行人频频侧目,暗道她是哪一位官家小娘子,只敢偷瞄,不敢王明正大地盯着瞧。

    掌柜的有眼色,急忙迎上来,直接请到二楼雅间去坐,转身吩咐了伙计去将时兴的料子都拿上来摆看。

    月娘随手摸了几匹布,轻轻摇头,心琪观颜察色,立即对那掌柜道:“拿什么破布糊弄我家娘子,再挑好的来。”

    掌柜的一听这口气,就知道来头不小,一边陪着笑脸,一边不着痕迹地打探:“再好的料子不是没有,可是都叫客人定下了,不然小的先拿来给娘子过目,若是看的中,过两日货到了,再送到府上。”

    “去吧。”月娘开了口。等那掌柜的出去,才指着桌上堆的布料,对吴茱儿三人道:“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心琪面色一喜,暗道是要给她们也做身新衣,这些料子月娘看不上眼,她看着却是极好了,不拘是裁裙子还是做褙子,能得一件就值了。

    语妍嘴上没说什么,却也凑了上去,唯独吴茱儿杵在月娘身边,右脚不时地蹭一下左脚。

    月娘扭头看看她,轻轻推了她一把,低声道:“你也去挑挑,别不好意思。”

    吴茱儿挠挠头,也走了过去,可她哪里分辨得出什么好坏,只瞧着颜色鲜艳的就是好的,被语妍瞧见她动作,又暗中耻笑她一回。

    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带着料子回来了,这回只有三样布,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托盘里,一色嫩绿,鲜的就像是春来枝头发生的新芽,一色妃红,媚的就像是揉碎了的罗兰花汁,一色月白,清姣姣就仿佛是泉水里倒影的一汪月明。

    那料子入手绵软,丝滑如水,饶是月娘在幽兰馆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得不稀罕。

    语妍立在一旁,盯着那三色布料,眼珠子都快要黏上去。心中意动,只觉方才挑的那些布料都成了破烂,看一眼月娘也是爱不释手,便出声道:

    “这月白给娘子裁一件裙子,这柳绿就做一条披肩,红色的衬得起娘子好肤色,过了秋也能用,不如都要了吧。”

    月娘闻言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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