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新证-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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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门外为宝玉!彼此相视,皆不能出一语,默对许时,二人因仆地而殁。
《石头记集评》卷下越石(傅锺麟)又曰:尝闻一友言,《红楼梦》抄本原稿,与坊本绝不相同。
如甄宝玉进京,已在贾宝玉走失之后,并未晤面。犹记其末尾大略云:甄宝玉在籍得中乡魁,公车北上,来到贾府,拜访宝玉,始知其场后走失,传言已经出家,甄宝玉忽忽若失者累日。一夕,梦见贾宝玉,果是和尚样子,甄宝玉即问何故,贾宝玉说你我面目相同,性情相若,原可算得一个人,我之心事何能瞒你?我实因意中姻事不谐,意中之人忽尔短折;我当初说过伊人若死我必为僧,故不肯负心为薄倖人。我神游太虚,才知我意中人本系上界神女,业已归位。贾宝玉话犹未毕,甄宝玉忙道:你我既躬逢圣明之世,受祖宗庇荫之福,父母教养之恩,即当建功立业,仰报万一,何可因私情不遂,怨忿出家,为天地间之罪人乎?我亦有似此一段情根,所以不敢出世者,徒以罔极深恩未报耳,只好算作一场春梦。况你意中人本系上界仙姝偶谪红尘,现复归位,即白香山所谓〃 此女不是凡夫妻〃 也。只要你意中常有此人,即不为负心薄倖矣,何必定要出家?我试问你:设使你意中人果如君愿以償,亦不过尘世间添出一位多福多寿多男太君而已。所以为足下计则善矣,其如仙姝之久谪尘寰难离苦海何?且你我虽具此好皮囊,究系浊物,与其令你意中人为尘凡浑浊佳耦,何若作天上洁净仙姝?子不云乎:女子最清贵,一嫁男人即沾浊气,何遽忘之耶?贾宝玉笑而不答。甄宝玉欲令贾宝玉还俗,仍干功名事业。贾宝玉道:你亦是过来人,所以不能如我者,直论其迹也,问其心何尝不同然耳?甄宝玉未及与辩,贾宝玉已飘然而逝,甄宝玉梦亦顿醒。再此卷内又云:当甄宝玉至贾府时,人多错认贾宝玉回来,欢喜若狂,迨进见王夫人,方才认明。莺儿窃窥之,心想世间既真有此人,何不早早来京,深替宝钗后悔,不若嫁与甄宝玉,亦是一样,又可惜袭人已嫁蒋家,否则袭人想必亦愿嫁此人,云云。其馀与坊本不符处,难更仆数,惜俱不甚记忆矣。
《万松山房丛书》本《饮水诗词集》唯我跋余往常见《石头记》旧版,不止一百二十回,事迹较多于今本,其所著者,荣、宁结局,如史湘云流为女佣,宝钗、黛玉沦落教坊等事。某笔记载其删削源委,谓某时高庙临幸满人某家,适某外出,检书籍,得《石头记》,挟其一册而去。某归大惧,急就原本删改进呈。高庙乃付武英殿刊印,书仅四百部,故世不多也。今本即当时武英殿删削本也。余初甚疑,以为《石头记》一说部耳,纵有粗俗语,某又何至畏高庙如是其甚,必删改而后进呈?今读鹏图《饮水集》跋语,乃知原本所有如钗、黛沦落等事实,大有所犯忌,吾疑以释。而鹏图之语,得吾说亦益可信,作《石头记》者用心深矣。
「附录三」
附录(一)(二)辑缀既竟,忽得中央文史馆张伯驹先生函,提出三六桥百十回《红楼梦》真本的一个重要线索。我起初还怕是讹传,因为张先生简叙的后二十回书内的主要情节,大多和我们根据脂批推考而知的相同,以此我疑心这个真本也许只是由此讹传而来,未必实有。及至得到中医学院周笃文先生的大力帮助,调查事实,才知道并非如我所疑的那么一回事,而是一条极为重要的版本异闻。
原来此事并非目前的传说,而是三十年前的旧活。传闻的根源是张琦翔先生。
周笃文先生拜访了张先生,面聆他口述,作出了调查纪录。是一篇十分宝贵的资料。今蒙周先生同意,引录其中的主要内容于下:〃 ……经过几番奔走联系,我终于在十一月八日见到了消息的提供人张琦翔先生。说明来意以后,张先生沉思起来,然后感叹地说:' 那是三十年前往事了。' 一九四二年冬,当时他还是北大文学系学生。在一次读书报告会上,他作了一个关于《红楼梦》的地址、作者及板本的报告,负责指导读书会的日籍哲学教授儿玉达童也在座。会后儿玉达童对他说:日本三六桥有百十回本《红楼梦》,后面的内容与通行本不同。然后儿玉边讲边写,以弥补他汉语会话能力之不足。在' 宝玉' 字下,他写了' 狴犴' 二字。又写' 小红探监' 四字。在小红旁边写了' 与贾芸结褵' 等字。说到宝钗时,他写了' 难产而卒' 四宇。在' 宝玉' 下又写' 与史湘云结褵'。讲到探春时,他写了' 远嫁,杏元和番' 六字,在' 妙玉' 下写了' 流落风尘'。在' 王熙凤' 下写了' 休弃' 等字样。
张先生说,儿玉提到的三六桥本,给他印象很深。当他把该读书报告整理发表时,在板本部分提到了' 三六桥本' 的名字。此报告曾刊于一九四三年《北大文学》第一辑。
临了,张先生说:过去他虽然也想作进一步的探索,可是在哀鸿遍野、疮痍满目的旧时代,又哪里能安得下一张书桌呢?今天,只有人民作主,万象更新的今天,才可能续上这个断了的线头啊!告别了张先生出来,心潮起伏,不能己已。从《红楼梦》的这段轶事中不是也能揭示出历史的一角吗?曹雪芹生前冷落,身后萧条,他的伟大著作被统治阶级恣意歪曲、割裂和摧残,只有到了社会主义的新中国,这份历史的瓖宝才能真正地展示出她全部的光辉。有了党和国家的支持,我想三六桥本的探索工作是可以预卜成功的。〃 事后,周先生还特为查到《北大文学》中张琦翔先生所著《读红楼梦札记》一文(刊于一九四三年六月),其有关文字引录如下:〃 ……此外尚有旧真《红楼梦》本,见载于纪昀《续阅微草堂笔记》,其后四十回与今高本不同。在旧本三六桥又有四十回本。传闻如此,未见本书。〃 我因日本真本后半究为三十回抑四十回,颇有关系,再烦周先生向张琦翔先生请问。得复云:〃 顷与张琦翔先生联系,他说对' 三' 十回本记忆甚深,不知当时何以写作' 四' 十回本。……〃 以上是第一手的翔实资料。以下附带两点个人的想法。
第一,关于〃 三〃 十回本的问题,应无疑问。其所以讹为〃 四〃 字,可能因高续为四十回而落笔时误写。甚至编校者因习知〃 后四十回〃 这一概念而改动原稿(以为是笔误),也都有可能。
第二,三十回既无问题,这与脂批中所提到的〃 后之三十回〃 正相符合,深可注意。
第三,所述情节,与近今研究者推考所得的结果,颇有吻合之点。
第四,探春远嫁当时藩郡,似尚无人提到,显然这里并无附会的可能。
按三六桥,名多,蒙古族,汉字姓用张,杭州驻防旗籍,清末官至库伦办事大臣,未尝至日本,传述聆记之间语有小讹。疑其书或即为三多在东北时流入日人之手。或言此本仍在上海。
不久,上海魏绍昌、徐恭时二先生又抄示资料一则,世不经见,并引于左:褚德彝跋《幽篁图》(传抄本)宣统纪元,余客京师,在端陶斋芳处,见《红楼梦》手抄本,与近世印本颇不同。叙湘云与宝玉有染,及碧痕同浴处,多媟亵语。八十回以后,黛玉逝世,宝钗完婚情节亦同。此后则甚不相类矣。宝玉完婚后,家计日落,流荡益甚;逾年宝钗以娩难亡,宝玉更放纵,至贫不能自存。欲谋与拜阿堂,以年长格于例,至充拔什库以糊口。适湘云新寡,穷无所归,遂为宝玉胶续。时蒋玉菡已脱乐籍,拥巨资,在外城设质库,宝玉屡往称贷,旋不满,欲使铺兵往哄,为袭人所斥而罢。一日大雪,市苦酒羊胛,与湘云纵饮赋诗,强为欢乐。适九门提督经其地,以失仪为从者所执,视之盖北静王也,骇问颠末,慨然念旧,赒赠有加,越日送入鸾(銮)仪卫充云麾使,迄潦倒以终云。其大致如此。沧桑之后,不知此书尚在人间否?癸亥六月褚德彝。
按此一则,当即陶心如误忆为李葆恂跋者(参看第七章乾隆二十七年条下)。
其所记诸情节,较他家独详,且颇有足与《续阅微草堂笔记》及日人儿玉氏见于三六桥本之诸说相为互证处,可备探讨。未知是否即为端方本后归三多,抑各有一本?亦有言端方本今仍存四川者。
关于拜堂阿、拨什库等满语,为理解确切,曾请教于王锺瀚、许圣敏二先生,承详为考释。拜唐阿(亦作柏唐阿,拜汤阿),义为执事者,即无品级之当差管事人,钱粮极低,略高于步兵(一两五钱)。提升时可补用为笔帖式。拨什库(又作拨什户、博硕库),汉译领催(《宁古塔记略》),俗称千总(《柳边纪略》),为佐领下掌登记档册、支领俸饷之兵丁,例以识满汉字者充补(《黑龙江志稿》),然亦服杂役,如宫殿糊饰、扫雪、除草等,皆由内管领率领催、服役人等为之(《大清会典事例》)。据此,则褚氏所记疑有倒误,似当云〃 欲谋为拨什库,以年长格于例,至充拜唐阿以糊口〃 方合当时制度。
综诸家记叔,至少有一异本存在,已无可疑。记叙者各凭注意所及,互有详略,或有小讹,皆不足异。若据褚氏之言,写宝钗、宝玉结局,境界不高,恐不类雪芹原笔。合启先生所记而推,谓此为另一人所补撰者近是。然另手全凭想像而出此,又决不可能;揆其实际,盖除根据所知原著情节复述而外,又杂入其它来源之素材。揣度此本,艺术性未必甚高,而于研究雪芹原著,则有参考价值,仍为不容忽视之重要资料,深盼尚有发现之日。
杜维沫先生见告:获悉,范粹庭先生曾言西安名内科医师高智怡大夫藏有高鹗后四十回原本。原语较详,今姑简记。此本若在,可以揭示高鹗所以伪续之政治背景与写作真相。是以此则讯息亦一极关重要之线索。
以上:可踪迹者。仍有端方本或在蜀(脂砚即端方旧藏,由重庆白坚甫携来北京),三多本或在沪,高智怡本应在西安。希望有关部门大力查找。若三多本果为儿玉氏见于日本,盼望日本方面的朋友也留意访寻。
附录编本子与读者一戚蓼生考' 注1'清末民初之际,有正书局狄楚青' 注2'曾把一部大字精钞旧本《石头记》付石印。此本共分钉为前后二部,每部各十册、四十回,合为八十回;题为〃 国初钞本〃 民九,又以大字本剪贴缩印为小字本,十二册,一函。因此本前面有一篇序,署名曰〃 戚蓼生晓堂氏〃 ,大家遂通称此本为〃 戚本〃。但戚蓼生为何等样人,向无人知。俞平伯《红楼梦辨》曾提到:他是乾隆三十四年己丑进士;又,籍贯据《进士题名录》是德清,而《戚氏族谱》却作馀姚,还有问题。此外便一无所晓了。
现在根据(1 )戴璐《吴兴诗话》' 注3',(2 )钱仪吉《钱衎石集》' 注4',(3 )周绍濂《德清县续志》' 注5',(4 )钱载《龋募罚А∽6'等材料,大概把戚氏家世生平作一略传。
戚家原是浙东馀姚人,从蓼生的始祖戚卿才迁到德清来' 注7'。 戚卿是绍兴府学生' 注8',五传到维屏,以曾孙言〃 貤赠文林郎连江知县〃'注9',即是蓼生的高祖。
接下维屏的嫡系不表,先说他次一辈的一个戚依,即是蓼生的曾祖。戚依是维屏的儿子,还是侄子,已不可考。维屏有子名〃 玫〃 ,与〃 依〃 不相排属,且以下两辈,名字也不排字或偏旁,所以我疑心戚依与维屏的关系可能较远。戚依字次匪,是康熙十四年乙卯科举人' 注10' ,以孙振鹭赠〃 中宪大夫抚州知府〃'注11' ,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祖康,是蓼生的伯祖或叔祖,继妣金氏守节。被奖为〃 节妇〃'注12'。一个叫祖庸,就是蓼生的祖父,也因子振鹭赠〃 中宪大夫抚州知府〃'注13'。祖庸的儿子振鹭,是个知名的人物,初于雍正七年己酉科中举人,次年即成庚戌科进士' 注14'。《吴兴诗话》六,叶三,说:戚太守振鹭,戚振鹭,字我雝,号晴川,德清人,庚戌进士,由青阳知县历抚州知府,谪戍军台,宥归,以子蓼生任按察使。。。。。。。,赠通议大夫,有《晴川诗钞》。太守自塞外归,至扬州,和卢雅雨山人《红桥》诗,有〃 《白雪》文章今历下,红桥烟月旧扬州〃 之句,雅雨立赠千金。今读全诗如〃 《自紵》竞传莲幕咏,绿杨曾系绣衣船〃 ,〃 入座衣香吹细细,隔帘花影看濛濛〃 ,亦佳。《随园诗话》载《宿承恩寺》诗:〃 瓦沟落月印孤榻,檐隙入风吹短檠〃 ,殊冷峭。
据《随园诗话》卷七第二条说:壬戌岁(按指乾隆七年),余改官金陵,寓王俣岩太守家,遇戚晴川太守,言书生初任外吏,参见长官,不惯屈膝,匆遽间动致声响。余试之果然。戏吟云:〃 书衔笔惯字难小,学跪膝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