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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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知也!」
三人一鸭又向西北行四十里後,时已黄昏。
眼前是山。行至山麓,阮修竹忽然叫道:「有鹿!」
望去,非鹿,乃一鹿形之石。
怀空道:「此地名曰白鹿山,便因此石得名。上山数里,即是昔日嵇叔夜隐
居之山阳竹林了。」说罢,又当先领头上山。
山道路渐难行,怪石嶙峋,十分颠簸。怀空行游四方,自是无碍,但二女却
举步维艰,走得腿脚俱疼。
但一看,山道间松柏渐少、篁竹渐多,与山下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山阳竹林已近了。
再走一阵,山道壑然开朗了!出现一处山坡。
山坡一侧有几间茅屋,就著日光馀映,看得出极为破旧。
茅屋门口遥对著一个瀑布,瀑布直落至一处深池。
想是地灵之故,此处不生杂草,只有茵茵绿草、青叶黄花。
或者也有白花,只是因著黄昏馀晖,白即成黄。
水落平潭,溅起水滴,洒在篁竹之上,闪闪生辉;瀑布正对夕阳,生出一道
极完整的彩虹,正横跨在深池二侧。
「这是桃花源吗?」阮修竹道。
「好美的地方……」蓝沐雨道。
二女同声一叹,惊叹、赞叹。
怀空一笑,道:「江南称世外仙境为桃花源,但此处乃是河北,该当称作山
阳竹林!」
山阳竹林,便是与桃花源一般的地方了!
或许陶潜的桃花源记,便是想著山阳竹林而写下的,也未可知。
魏晋之际,山阳竹林,其实便是士子心中的桃花源了!
天色已黑,阮修竹见茅屋与水池之间有堆薪材,便将摸出火熠将它点燃。
蓝沐雨取了根火把,在左近绕了一阵,却未见人。
难道搞错了?君弃剑并未来到山阳?蓝沐雨心想道。
走回篝火边,向四周张望,却见怀空站在茅屋旁,手转念珠、喃喃诵经。
蓝沐雨走上前去,原来有具棺材。
棺材极新,显然只是近日运来。
阮修竹也靠上,看了那棺材,先是一惊,略定了定神,才道:「这是谁的棺
材?里面有尸体没有?」
蓝沐雨摇头,而後目视怀空。
那意思是:或许他知道。
阮修竹也看著怀空,但怀空彷若不觉,兀自念经,念很快的经,只有和尚才
听得懂的经。
过了一炷香时间,怀空念完了经,朝棺木行过一礼後,回头向二女道:「棺
中有人,是君弃剑的徒弟寒星。八月十六丑时,君弃剑与同伴夜袭摧沙堡得手後
,在赶回灵州的路上,寒星身在灵州城中,为吐番大将慕容谷种所杀。」
二女闻言,一时无言以对。
她们并没想到,其时怀空人并不在灵州。
怀空能如此清楚事发经过,原因无他,乃是海鸭置顶之後,启发了怀空一种
连他们的师父不空和尚也极为惊异的才能……
卜卦!
甚至也不用花时间去卜,怀空只要见到一个人,便能知其生辰、死时;一捏
指,便能得其死因;若辅以龟卜、筮卜,则凡事包罗万象,尽在眼中。
即因如此,他才能知道阮修竹、蓝沐雨欲往山阳竹林,却不知道路,而在山
阳刻意巧遇领路了。
见二女无言,怀空便道:「在东边山坡上有间木屋,是为阮嗣宗昔日住所,
比眼前几间茅屋要稳固的多。君弃剑想是游山去了,一时不在,但定会回转此处
,二位施主如不赶时间,不妨留待数日,必能见得。贫僧告辞了。」说完,便转
身向山道行去。
蓝沐雨见状,忙叫道:「师父,我们还没和你说我们的名字……」
怀空并未回头,只是笑道:「阮姑娘、蓝姑娘,咱们日後尚有缘相见。」
二女闻言,俱是一怔!
阮修竹如今装扮,十足便是个男人模样,他能识穿,已属不易!
这还不够,他竟能一口叫出二女姓氏?
这可把二女惊得一夜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了!
首发
第十八话 彭蠡双娇 ̄之三()
阮修竹、蓝沐雨二人在阮籍的木屋过了一夜。次日,蓝沐雨似乎迫不急
待起了个大早,唤不醒阮修竹,便独个儿回到寒星置棺的西侧山坡。
首先看到的,是瀑布。再来,是那一泓清池。
不,清池竟非清池,原本清可见底的水池,现在居然五颜六色、缤纷夺目!
这太诡异!即使地灵能滋养草木,岂能改水色?
蓝沐雨走近水池,想看个清楚,但愈近却愈觉得奇怪。
那些颜色居然会动?而且每种颜色的形状又是条状,益发令人费解!
蓝沐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靠近水池。
到了离水池仅馀数尺距离,蓝沐雨正要探头,池中一物却比她快了一步。
那头一伸起,把蓝沐雨惊呆了!
蛇头!一尾体色深紫、顶上生一肉球、彷佛长角的蛇!
一尾是蛇,分明满池皆是蛇!
蓝沐雨吓得踉跄退步,一个不稳,竟跌坐在地。
随著紫蛇爬出水池,那颜色与头形,使蓝沐雨手脚发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
瘩,无力站起、也无能逃跑!
紫蛇围绕著蓝沐雨身旁爬行著,蓝沐雨忽然注意到:紫蛇所爬过的地方,绿
草瞬间枯萎!它拖出了一线焦黄!
紫蛇对於蓝沐雨的惊恐与无助自是毫无感觉,它渐次缩小了爬行的圈子,仅
凭它的表皮,便已毒死了一大片的原本欣欣向荣的草皮!
眼见紫蛇愈爬愈近,竟尔隔著裙摆,爬过了蓝沐雨的小腿。
蓝沐雨几乎便要大叫,但却叫不出声!只觉得那蛇蠕动著,很滑、很可怕!
紫蛇爬行的动作并未稍缓,但它溜过蓝沐雨的小腿时,直教蓝沐雨感到似如
天长地久般无尽期!
就在紫蛇回到草地上,恐惧终於稍减时,一转眼,它又已逼近蓝沐雨撑在地
上的右手掌!
蓝沐雨想提手,但浑身使不上一丝力气,竟连自己的臂膀都举不起来了!
甚至,它还距手掌尚有尺馀,蓝沐雨的皮肤便已感觉到那股腥味、臊味、还
有即将会出现的焦味、腐尸味!
便在蛇头将要攀上蓝沐雨的手指时,它霍地抬起了几寸上身,向著蓝沐雨背
面的方向看了会儿,便爬回到水池中去。
蓝沐雨早已吓得呆了,待她回过神时,已有一人站在她面前。
「是君弃剑吗?」
蓝沐雨心中想著,站起身後,还没出声,忽然看见对方身上竟绕著一条与那
紫蛇一般模样的赤蛇,这会子魂飞天外,双腿一软,便又坐倒!
她甚至还没来得看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
此时,山道上远远传来人声。
有声音吗?蓝沐雨其实压根儿没听到,但身上缠蛇的那人听到了,他将双腿
发软的蓝沐雨死拖活拉到离水池几十丈外的茅屋里,便自行出屋,也带上了门。
蓝沐雨勉力起身,透过茅草之间的缝向外窥视,清楚见到身上缠蛇、将她
拖入屋中那人的背影。也只有背影。
那人穿著黑色的上衣、深蓝色的长裤,衣袖、衣角皆有绣花;他的头发只单
纯的捆成一束马尾,垂在身後,并没打髻。
光看背影、再加上在他身上到处游走的赤蛇,便能看出此人绝非汉人。
跟著,山道上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相距太远,不能看清对方的样貌,只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蓝沐雨忽然觉得那尾赤蛇正在看著自己,她已是惊弓之鸟,身子一缩,不敢
再向外看。
山坡草地上,三人对立。
身上缠蛇的人,自是灭了杭塘帮的元凶蓝娇桃;另外一男一女,其实即是神
宫寺流风、堀雪。
他二人与栗原姐弟商议之後,当下第一件大事,仍是找出君聆诗,这对於师
父的计划乃是重大关键,半点轻忽不得。正好北武林群雄击退了六万吐番兵马,
他们细查之後,得知君弃剑人在山阳,便找上门来。
蓝娇桃自然也是一般。
君弃剑绝对是逼出君聆诗的要点人物,他们岂能松手?
双方未及交谈,流风、雪已双双注意到对方身上盘蛇,立即止步。
他们在杭塘帮为万蛇所噬,幸亏白重即时赶到,将他们带出蛇群,否则今
日还有命在?此时见蛇,自是警戒立生,万分小心不嫌多!
雪立即注意到:一旁瀑布落下所注水池,满满是蛇!
「杭塘山上,是你?」雪问道。
蓝娇桃未即回答,他还在考虑。
便在蓝娇桃考虑的时候,雪忽然认了出来,便扯动流风的衣袖,低声在他
耳边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参加江南二十二水帮大会之後,有七个人追杀我们
?当中那个特别难对付,就是这个人!」
流风自然记得!他们後来还误打误撞闯进南宫府邸,他更被一个龌龊的铸工
羞辱了一顿!
雪的眼力从来也不需怀疑,再加上杭塘山那一条,这个人就绝对是敌人!
一肯定了对方的立场,流风不假思索,左手已紧抓刀鞘、右手握上刀柄……
拔刀势!
在这种姿势之下,任何进入刀锋范围的物,必会遭到足以致命的攻击!
但蓝娇桃没有动作。
双方一时对峙。
许久之後,蓝娇桃终於开口道:「你们也来找君弃剑?」
「废话!」流风沈声回道,语气自然是十分不友善。
蓝娇桃点了点头,又开始看著流风的武器。
倭刀?那形样,蓝娇桃狻有印象……
「你们知道手里……」半晌之後,蓝娇桃又出声,但还没说完,忽见刀光一
闪!
流风感觉到右侧有物逼近,他的拔刀势已蓄劲许久,这一下自是毫不留情!
一样东西的头断了、洒出的紫血,刹时令一片草地成为死灰。
紫冠鳞虺!
光闻味道,流风即已知道蛇毒厉害,挥刀之後,立刻护著雪後退,并没让
蛇血洒到身上。
但蓝娇桃愣了、而後怒了!
紫冠鳞虺与他身上的赤冠鳞虺乃是一对,是他穷毕生心血培养出来的至毒蛇
王!
紫冠鳞虺好动,常不听命令,食量也大,致令连它的皮肤都生出了毒性;赤
冠鳞虺较为温顺,食蛊量少,相对的毒性比紫冠鳞虺差了些许,故蓝娇桃只让赤
冠鳞虺缠在身上。
对蓝娇桃而言,赤冠鳞虺是听话的小孩、紫冠鳞虺是调皮的小孩。个性不同
,但一样可爱。
如今紫冠鳞虺只是游走接近流风,才刚扬起上身,居然直接被一刀两断?这
教蓝娇桃如何不怒?
便是赤冠鳞虺也张口摆尾,嘶嘶作声!
「现在……不管你们是谁,你们都要给它作陪葬!」蓝娇桃嚎叫,同时从裤
袋中摸出一根手杖。
赤冠鳞虺随即缠到手杖上。
房中的蓝沐雨听到外头有人嘶吼,又开始张望。
只见蓝娇桃挺起手杖,发步上前。
快!很快!流风、雪双双一怔,原本相距七丈,蓝娇桃三个起落,竟已逼
到面前!
雪立即退步、流风同时架起一刀。
这一刀正与蓝娇桃的手杖对上,可杖头拐弯一伸,居然直对上流风面门!
非杖头,是蛇头!赤冠鳞虺的蛇头!
同时,蓝娇桃旋动手杖,左手抓上刀背,生生定死了流风的倭刀!
流风心急,只想抽刀,却抽之不动。
他绝不肯弃刀!武士道精神,刀在人在、刀失人亡!
眼见赤冠鳞虺一张口便要咬上流风面颊,一阵旋物破空之声,赤冠鳞虺即刻
收口回缩、蓝娇桃也同时放手退步。
雪及时发出手里剑,解了流风之困。
在江南水帮大会之後,蓝娇桃与同伴六人突袭流风、雪、君弃剑三人的行
动,虽在流风力抗之下宣告失败,但蓝娇桃无疑是七人中最有实力的一人。
而且此时有赤冠鳞虺傍身上杖,自然更是如虎添翼!
只过了一招,流风却不禁喘起了大气。
他吓著了,真的吓著了!赤冠鳞虺在面前只是几寸的距离张口吐舌,那压迫
感是无言可喻!
即使毒性不若紫冠鳞虺强烈,但也绝对足够一口咬毙牛象,何况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