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录-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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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里有一种疑虑。
他们只是……想让我更加困顿,好趁我精神不继,施以偷袭吗?
没钱就扁原本就是夜行的贼子,这一点不无可能!
问题是在於,有什么事,会让安份了四个月的这一伙人玩起这种心机?是什么让他们下了与我聚云堂动手的决心?
更或者是……是我判断错误?只因为曾遂汴连日早寐,即生如此疑心,我是否反应过度了?
王仁政又揉了揉眼。
但是……
但是……有点……
不想张开了……
…………
王仁政伏在窗边,睡着了。
...
是夜,王仁政睡得正沈,忽尔一阵心悸,惊醒抬头,一只铁钉打进了他的左肩骨!
若非正好抬头,这枚铁钉打中的,就会是他的脑袋!
王仁政拔出铁钉,同时注意到,对面屋檐上一人反跃入庭。
晨府的前庭!
「曾遂汴!」王仁政立即起身,几乎不曾考虑便一跃出窗。
眼前是四丈许的大街,他落地时人已在晨府中。
该说果如所料,曾遂汴即在眼前。
「好久,没穿这身衣服哩。」轻盈女声传出,随之,李九儿也穿着一袭紧身黑衣出现中庭。她对着王仁政一笑,道:「人说聚云堂中无庸材,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过来……」
声音,是一起的。
另一样,是利物破空声。
王仁政无暇回答,他从来没有小看过曾遂汴,立即侧跨一步避过暗器。
叮叮叮叮四声,四枚铁钉全打上了王仁政身后石墙。
「好镖功!」这四声全是闷响,可见四枚铁钉全打进墙中,嵌住了!
曾遂汴的手劲果非泛泛,庐山集英会榜眼不是唬人的!
一边李九儿也是声犹未尽,手上银丝鞭即已甩向王仁政脚踝。王仁政轻轻跃起避开,落地时欲要一脚踩住鞭头,怎料暗器又来,对准的便是鞭头上方数寸而已。显然,这鞭头是不能踩了,王仁政赶忙收足。只缓了这眨眼的时间落地,暗器已过,鞭头却不收反扬,又向右臂膀缠来,王仁政只得缩臂移步,躲开鞭头,也让开了又到的暗器。
王仁政没有拔剑、甚至没有还手,曾遂汴与李九儿却也打不中他!
庭院另一角,史丹尼与阮修竹二人随身屋舍后,瞧着院中叁人相斗。
也不是相斗,两个在攻击,史丹尼看得出来,没有留手的攻击。
但就是打不中!
「真是……不简单!」史丹尼由衷赞叹道:「云梦剑派果真强得可怕!」
「我也上吧!」阮修竹一手握上剑柄,便要冲出。
史丹尼忙一把将她拉住,道:「还没……还没轮到你。」
「什么轮到我?要等到阿汴和九儿打输吗?!」阮修竹闷着声音斥责。她虽非高手好手,却也不是盲眼人,曾遂汴与李九儿连王仁政的衣襟也触不到,孰占上风,一见可知!
「就快了……快要天亮了……」史丹尼仍目不瞬转的盯着王仁政:「一天亮,他就会出手,一定会!」
阮修竹却一头雾水。
这小胖子到底在看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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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话 襄州狼烟 ̄之二()
一次又一次,曾遂汴的暗器一次又一次射到墙上,每一镖都响得沈闷。
一次又一次,李九儿的银鞭一次又一次打在空处,每一鞭都击得刁钻。
一次又一次,王仁政的步伐一次又一次踏得轻盈,每一步都踏得毫无破绽。
一次又一次,阮修竹的耐心一次又一次消去些许,每一次都忍得咬牙切齿。
还有多少次?
王仁政真的睡眠不足精神不继吗?曾遂汴感到不可思议了,首发偷袭的第一镖打中,难道只是运气好?
李九儿的鞭子也挥得愈来愈无力……她第一次正面与云梦剑派门人交手,才真正发现这门派根本不像话。
强得不像话!
难怪……每一鞭打到空处,她就想到了年初时的林家堡前庭。
当时,她教了小涵个把月的轻身步法,那都是她十馀年来的苦修,起始的指导者,可是教给老大镇锦屏的怪老头!她无所藏私的全教给小涵了!
可是,可是这一个多月的教授,结果她的工作只是教给小涵所谓轻功的入门而已。那可是黑桐教她的呀!
接下来,屈戎玉只私下告诉小涵一套心法,悟性奇佳的小涵,在短短二十天内,便能从石绯手底下走过百招!
而据屈戎玉说,那只是心法的叁成而已。
李九儿真正感到乏力了。
云梦剑派的凌云步,真的有这么……
「史丹!」阮修竹低声叫着:「他们俩真的不会有事吗?我怎么看都觉得很危险,那家伙一出手就很危险了!」
史丹尼没有回话,但右手仍紧紧抓着阮修竹的袖襟,态度很坚决。
从他们第一招交手开始,他就已经这么觉得;到现在走过叁十馀招了,让他更加笃定。
如果王仁政有心,只怕叁招之内就可以将曾遂汴、李九儿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王仁政没有这么作,一开始没有,现在更不会。
原因很简单……云梦剑派的目标,是统一南武林、而后聚众成军,打下整个中原,他们还是要面子的。
当政最重要的事情是爱才,李九儿权且不论,曾遂汴无疑是才。
即使不要他们俩人,王仁政也不会先出手。
绝对不会!
他如果要出手,首要条件是自保。在对象是林家堡众的情况下,他不能凭一句我被攻击了就作数,必须要有目击证人。
现在是寅夜时分,没有目击证人这种东西,而若晨府内这几人有了意外,王仁政自然是第一嫌疑。
所以他必须要等,至少等到天亮、等到目击证人的出现,证明他真正被曾遂汴、李九儿攻击,而他迫於无奈,才出手自保。
天亮……
「离天亮还有多久?」史丹尼对阮修竹的心急如焚置若罔闻,反问了一句。
「天亮天亮,你怎么一直在意天亮?要在天亮前宰掉他,我们更该早点上去助阵啊!」阮修竹骂着。
「离天亮还有多久?」史丹尼又问了一次。
阮修竹怔了 ̄这番胖子明明会说汉人的话,但怎么好像听不懂汉人的话?
「快天亮吧……」史丹尼喃喃说着,声似祈祷。
...
八月十二日黎明前,曾遂汴、李九儿开始攻击王仁政。
这是后来武林道上所说,林家堡、聚云堂浴血混战的开始。
但其实还有件事更早发生。
那是八月六日的辰时。
「有人在吗?」
这个时间,堀雪在学厅里给孩子们上课,蓝沐雨在厨下准备午餐。这一声不甚亮耳的唤门声,连新任园丁蓝娇桃都没听见,仍继续浇他的水。
倒是原本待在诸葛涵房里的药师小狼冲出房门,一溜烟地向前庭跑,蓝娇桃才注意到,有客人来了。
蓝娇桃放下水瓢来到前庭,已见药师小狼用嘴叼着门环拉开大门,门口站着一位看来约二十岁年纪,穿着一袭白色长衫、披绿袍、扎发成髻的清秀书生。
白衫绿袍的书生……
这身装扮,好眼熟啊!
「是你叫门?」蓝娇桃走上前去,开腔道:「你找哪位?」
「哪位都行!」书生急道:「请你们赶紧上衡山,救救玉师妹!」
原本蓝娇桃应该为这句话感到惊讶,但这件事药泯已说过、君弃剑也出发叁天,已不是值得紧张的事。
他反倒觉得,这书生的声音太轻太柔了,不像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仔细看看,连喉部也没有突起……
书生见蓝娇桃殊无反应,叫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有是有啦……」蓝娇桃一边搔着头发,一边四处张望,道:「你是聚云堂门人吧?现在聚云堂随时都有派人盯住林家堡,你这样大摇大摆的敲大门叫大声来报大讯,不大好吧?」
书生摇头道:「不会的,现在负责盯梢林家堡的人就是我。」
「哦……」蓝娇桃显得颇不以为意,同时,内院传出了几声细微的锣响。
那是吃饭时间到的锣音。
「既然来了,一起吃午饭吧。」蓝娇桃说着,也侧身让路,示意书生入门。
书生一怔,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呀?居然还要请我吃饭?」
「有什么关系?前些天君弃剑不也请了你们那……那……唔 ̄忘了,反正他也请过你们的人吃饭啊。你进不进来?我要关门了喔。」
书生无奈,只得一步踏进林家堡中。
...
书生跟在蓝娇桃身后行向后进饭厅,后头小狼以身躯推合了大门才跟上。
进到饭厅,虽然早有所闻,书生仍不禁怔住了。
满堂都是小孩!没几个是安静坐着的,或者追跑嬉闹、或者以箸击碗、也有人和着敲打声唱歌,满堂生气无比,也混乱无比。
这……这真是昔时称雄南方的林家堡吗?
「蓝哥,今天有客人呀?」蓝沐雨一边闪避着跑动的孩童、一边向厅口的蓝娇桃招呼:「要另外准备一份到前厅吗?」
蓝娇桃在这边则大声应道:「不用麻烦,多弄一份碗碟就好。」
说完,他溜溜地一闪身,便移进厅内。书生注意到,厅正中有一张长桌,桌上有四个大锅。
旁儿一名少女拿起锅瓢敲打锅沿,发出了响亮的叮叮声,她随声喊着:「盛饭了!你们要不要吃饭?都排好队来!」
这少女穿着桃红色的绸衣,身裁纤细,左额的浏海把左眉全盖住了。
书生既是聚云堂门人,聚云堂早将林家堡上下人口探查得十分清楚,他一看即知,这少女便是诸葛涵。
孩子们应声拿着碗碟,乖乖地排好了队。他们知道,不听涵姐姐的话,那支大狼会扑上来、阿桃哥跟着会生气,拿身上的赤蛇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再加上一支白毛鸭子会去啄他们的脸。就某种层面上来说,涵姐姐是堡里最可怕的人!
众学童正在排队,书生又注意到,另一名身着深绿长袍、长发及腰却不辫不髻的女子,也站到了诸葛涵身旁,拿起了身前锅中的长箸。
这女子嘴边带着微笑,生得温润可人、脸上表情也温柔和善……几乎是个母亲的表情。
但她不算是孩子们的母亲,她只是私塾先生。
「堀……堀雪……这……这是……」书生喃喃自语,浑没注意到自己已反射性的接下了蓝沐雨递来的一份餐具。
看了堀雪这模样,谁能想像她是个倭族人?谁能想像她的本职是个刺客?
书生傻傻地看着,蓝娇桃、诸葛涵、堀雪、蓝沐雨四人排成一列,在长桌前替孩童们盛饭、挟菜、舀汤……
这真的是以一己之力,使杭塘帮自南武林派谱中除名的蓝娇桃?
是有慧眼之称,与神宫寺流风一同称霸庐山集英会的倭族刺客堀雪?
是那天纵英才的女儿、玉师妹口中所说,仅仅用了十天,便学会凌云步心法的诸葛涵?
…………这里,真的是林家堡没错?
这一屋子的妇孺,会是我聚云堂称雄天下的绊脚石?
弄错……了吧?
...
吃过午饭,诸葛涵与蓝沐雨留着收拾饭厅、堀雪盯着孩子们回房午睡,蓝娇桃则将书生领到前厅谈话。
收拾了一会儿,蓝沐雨见小涵呵欠频频,便道:「你昨晚没有睡好呀?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下午堀姑娘还要讲课不是吗?」
小涵抬头盯着蓝沐雨瞧了一阵,才道:「你才奇怪,精神那么好,这两天睡得很好?」
「还不错呀。」蓝沐雨微笑道。
「你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蓝沐雨仍然微笑着:「我现在如果因为担心而睡不着觉,那么等他又满身是伤的回来了,怎么有精神照顾他?倒是你……你怎么晓得他去了哪儿?你担心,所以睡不好吗?」
小涵闻言,略略嘟起了嘴,道:「那个叫药泯的死……糟老头子说得那么明白,我能不晓得吗?而且……我不是担心,是生气!」
「生气?」蓝沐雨压低了声量,确定四周无人,才问道:「因为怀空吗?」
「有一部份啦……不过主要是因为,没带我一起去!哥明明说过,要我跟好他,就算黏在一起也没关系,还指派小白给我当贴身保镳。结果小白消失好几个月了、哥自己也一直乱跑……人家也好想去找璧娴姐姐的呀……」
「璧娴……真好听,是你哥替屈姑娘取的名字吧?」
「唔……这个,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