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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皇后重生手册-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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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扬这个半时辰见了这么多事,却依日沉稳安静,面色没有稍稍变点,倒颇有其祖之风。她细细的为我包裹着,我便问:“太后怎么样?”
    清扬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道:“太后身体康健,虽脏腑有些旧疾,却没什么大事。长安城里杨柳树多,这几日又是飞絮的时候,便容易犯痰咳旧症。过几天也就好了。”
    我说:“这就好。”
    清扬又道:“倒是娘娘气血两虚,前几日才昏厥过。这半夜折腾,又可能见血光的事,还是远着些吧。像今日,万一刘常侍没接住,可怎么得了!”
    彼时已听到了脚步声,我只以为是方生回来了。他定然会拚死接住我,我倒是没怎么害怕。却不想先进去的竟是刘君宇。
    只能说,刘碧君的运气确实好得天妒人怨。上世她在我跟前受遭委屈,便让苏恒碰着了。这世好容易也轮到我在她手上受委屈了,却偏偏让她亲哥哥碰着。
    真是令人不服气都不行。
    我道:“我记下了。”
    清扬将绷带角系起来,又道:“皇上命人调了碗玫瑰露,这会儿想来也凉下来了,娘娘要不要喝?”
    我摇了摇头。苏恒给的东西,能不入口,我是绝对不会再吃的。
    清扬又道:“皇上吩咐,娘娘不必等他,先睡吧。”
    我说,“我还有话要对陛下说。”
    清扬道:“不急在这时,娘娘还伤着,睡醒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清扬便扶我躺下。挑了金钩,将床帏放下来。床帏是金红纬黑线织出来的重锦,厚密不透风,半点灯光也照不进来。龙床足有三丈宽,五丈长。落下床帏来,竟也一抹漆黑。
    我有心再听外边的话,却怎么也分辨不清了。只好静心睡觉。
    我略有些择枕的毛病,又是躺在苏恒的床上,翻了几次身,只是头脑昏沉,却睡不着。脑海中时又浮现出太后那双恨恼的眼睛,不觉锋芒在背。
    迷迷糊糊中,渐渐就有些往事入梦。
    竟然再次想起戾帝来。
    当年我与他分别后不久,便传出了他在南阳起兵的消息。时天下豪壮之士纷纷揭竿而起,遥遥呼应。到我十五岁那年秋天,他终于攻破了长安。他率兵闯进未央宫时,始建皇帝就在宝座前刎颈自尽了。
    众人将始建皇帝的尸身拖下宝座,扯下军旗披在戾帝的身上,他便在未央前殿的瓦砾废墟中,坐上了那个仍浸在血泊中的座椅,登基称帝。昔日被始建皇帝满天下追捕的楚王王孙,终于应了当年的谶语,夺取了天下。
    而彼时,因为舅舅稳居邯郸,按兵不动,河北之地超然于乱世之中,仍是片乐土。至少邯郸沈府内院,我的晴雪阁里,静好无事。阖府上下所为之忙碌的,是我即将到来的及笄之礼。
    我虽比不上姑姑们的美貌与才情,却也沾了北沈家“世家好妇”名声的光,四面来求亲的高门子弟,几乎要踏破了沈家的门槛。父亲有意将我嫁进河东避难而来的卫家,卫家阿秀与我自小起长大,已是一表人才。
    然而舅舅看不起卫秀文弱优柔,说他已为我寻觅了个好人,虽门第不显,却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到时会让我亲自看看。
    父亲问是哪家的子弟,我在屏后偷偷的听,只听到个“苏”字。
    九月初九日,重阳佳节,我的生辰。
    本该是登高的晴日,这天却秋阴不散。河北沈家邀了满座高朋,却只不足半数人来赴宴。因为戾帝的使者来到沈府,答谢我的救命之恩。那人只带了十余亲兵前来,却人人说他有天神般威严的仪容,令人不敢目犯。他命亲兵执刀立在沈府门前,只身在席间谈笑,得知沈家有女待嫁,便解下腰间佩剑为礼,向父亲询问我的闺名与八字,开口求娶。
    父亲气恼得拂袖而去。舅舅却与他把酒对饮,言谈甚欢。
    我猜想他大约就是舅舅先前提到的人。这般干净利索、不拘于礼的作为,实在让我好奇得紧,便想偷偷的去看一眼。结果半路遇上父亲,被丫鬟们强架回去。
    红叶代我去看了眼,回来说那个人支颐微笑,眉梢眼角的风流恣意,令屋子伺候的丫鬟们都飞红了脸颊。他与舅舅谈笑风生,席间坐的名门贵自尽数被比进尘土里。
    我想像不出这种意态,心中却暗暗有所憧憬。
    红叶又悄悄的告诉我说,不知道谁放出话去,说我有皇后的命格。这个人明明是戾帝的属下,却还敢来沈府提亲,想必是有争夺天下的野望。
    我一时默然。此刻的局势,天下人皆看得清。戾帝得河北而有天下,他人得河北而可争天下。传出沈家女儿有皇后命格这种流言,并不奇(炫书…提供下载…)怪。
    我忽然便明自为何父亲对来人生气,舅舅却对他欣赏有加了。
    河北很快也不能置身事外,而父亲仍有偏安之心。这个人敢在此时将刀兵带进沈家的宴席,正是在逼父亲尽早表态。而当时便解了佩剑求娶,则是因为他瞬间便已判断出,我的出嫁便预示着河北之地日后的动向。
    看似恣意妄为,却并非真就是个狂悖胡来的人。反而聪明果敢,心怀高远。舅舅说他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想必并非谬赞。
    我便留了心。问红叶,她告诉我的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红叶说,是来赴宴的宾客们嘲讽他时所说的。这些人既然来了,便必然也存了与沈家结亲的心思。眼看要被人捷足先得,便传这种流言。
    戾帚自己也应了谶语,自然对这些话更在意些。他新破了长安,威震天下。正是睡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时候。若此人向沈家求亲的事和流言道传进戾帝耳中,只怕戾帝再不能让他活着。
    我不自有些焦急,想要提点他。却不知该如何将话传递给他,不觉辗转反侧。
    醒过来的时候,床帏已经打起。
    天际泛自,屋内却还有几分黑沉。花枝上红烛将尽,烛泪层层垂落凝结,烛心那笔火光燃得平稳,晃也不晃下。
    苏恒似乎也刚起床,正背着我在床下更衣。忽然便转过头来,见我睁着眼,便料到了似的微笑起来,回身揉了揉我的耳垂,道:“不用急着起来,再睡会儿吧。”
    黑睥流光,灿若星辰,依稀就是我梦中所想见的模样。
    我一时有些恍惚,将手心贴上他的手背,道:“我做了个梦。”
    他眼睛便柔柔的眯起来,问道:“什么梦?”
    我说:“梦到我及笄那年,你到沈府来观礼。”
    他并不答话,只俯身亲了亲我的额头,道:“今日还有朝会,朕得去了。”
    他触着纱布,扯动了我头上的伤口。我一激灵想到昨夜的事,瞬间便清醒过来。忙扶了额头,起身跪在床上。
    苏恒道:“怎么了?”
    我摸不清苏恒的心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历来太后与皇后交恶都只在暗处,最多明面上不相往来也就是了,倒是前朝孝明皇太后曾明着指斥桓帝杨皇后心怀怨恨、想谋害她,杨皇后在孝明太后跟前跪着哭了三日,才让她回心转意。而后婆慈媳孝了两个月,杨皇后终于用盘子甜糕让孝明皇太后死得不明不自。
    太后说出我想整死她这话时,必然不知道这段往事。
    不过我很清楚,就算我去太后跟前跪着哭三年,她也不会有半分心软。苏恒不是桓帝那种会让皇后替他批阅奏折的昏君。而太后虽不像孝明皇太后那般拥互有功,但她是苏恒的亲生母亲。
    拥互有功的人少有善终,皇帝的生母则又是另番情形了。
    一力降十会。太后有恃无恐,尽可以随心所欲的折腾我,我却不得不步步小心。
    我深深叩下头去,道:“不能讨得太后欢心,是臣妾无能。太后教训臣妾,臣妾不敢辩解。然而操控太医,不许太后问诊事,臣妾万万不敢。恳请陛下明鉴。”
    这些话本该昨夜便对苏恒说,然而先是句我要整死她,后又是方墨砸过来,太后要撒泼,正该让她尽情的表演。我只需含羞忍辱、惶恐茫然便够了,认真跟她分辩反而不好。
    苏恒沉默了好会儿,才说:“可贞,抬起头来。”
    我便抬了头望向他。
    这个人可以让我生,让我死。我若不能杀了他,便只能依赖他。
    他说:“可贞,”用拇指摩挲着我的眉角,道,“让你受委屈了。”
    我伤口肿的厉害,他摸过的地方像针剌般疼。
    其实我并不怎么觉得委屈。上世我倒是不曾忍过气,太后自然也没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给我委屈受。但是结果又怎么样?
    苏恒亲口说我无关雎之德,有吕霍之风。以此为名废后,继而废太子,生生将我逼上绝路。相较而言,我宁肯忍下太后一时的欺悔,也不愿让苏恒抓到把柄。
    我说:“臣妾不敢。”
    他说:“朕以前没有想到,母后会这么对你。”
    我默然无语,他便又说:“可贞,这件事交给朕。再信朕一次。”
    他的目光里已经有些焦躁,我越发猜不透他的心思,不觉便往后退。
    他抓了我的手,目光漆黑,瞬也不瞬的逼视着。
    你信他念情的时候,他绝情以对。你想与他讲理、自谋出路的时候,他偏偏又跟你论情,让你把一切交给让他。我只能笑道:“臣妾不信陛下,还能信谁?”
    他略顿了顿,忽然便有些失望的俯下身来,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并没有在宣室殿久留。
    太后昨夜才说了重话,只怕御史台这两日就要闹腾起来。哥哥那边料想也得到了消息,应当有些对策。
    我不可能无所作为,乖乖的等苏恒为我做主。

    34探问

    昨夜的事闹得有些大,太后打了皇后,苏恒又刑讯了太后跟前伺候的下人。虽到现在也没过半天,但只怕各殿里都听到了风声。
    我回到椒房殿的时候,红叶显然已经听说了始末。见我包着纱布回来,也只略愣了一愣,便默不作声的迎上前来。
    她眼圈青黑,眼睛里缭着血丝,只怕昨夜我去了长信殿,她便再没睡着。此刻见了我,眼睛里便聚了些水汽,睁得大了,看上去就茫然得厉害。
    “北宫门的郑妈妈来换腰牌,等了娘娘两刻钟了。”她开口便禀事。
    我猜想郑妈妈也差不多该来了,便接话道:“让她直接去寝殿见我吧。”
    红叶道:“喏。”便转身要去。
    我说:“红叶。”
    她脚步停住,却不肯回头。我无奈,掏了帕子塞给她,小声道:“我是装给人看的。”
    她气息立时便有些哽滞,接了帕子,一屈膝便飞也似的去的。倒像是我让她受了委屈。
    ……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为强,见面就哭给她看,也省的次次要我这个受伤的倒哄着她。
    一面想着,一面竟无奈的笑了出来。
    殿内铺褥早收拾干净,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却没有烟气。很能舒缓疲惫,让人心平气静。
    苏恒寝殿里伺候的几乎全是宦官,只好让书房里伺候茶水的小丫头为我梳头,她手略有些重,扯得我头皮疼,因此回殿后我便让青杏儿帮我解开。
    头发才梳了一半,郑妈妈便跟着红叶进来了。
    我从铜镜里瞟了一眼。她依旧是之前那般沉稳雅致的模样,头发梳得乌亮,簪了两样朴素精巧的银簪子,身上灰紫色深衣配着黑纱大衫,也是一样的朴素沉稳,然而料子却也是好的。
    给哥哥办事的人从来都穷不了的。然而像郑妈妈这么沉得住气,不张扬、不炫耀的,也难得一见。她藏得这么深,若不是那只平安扣,只怕我现在还在考量她的立场。
    郑妈妈进屋见了我,并没急着抢上前来,反而后退了一步,微微垂首,等红叶通禀。
    我便挥了挥手,道:“给郑妈妈看座。”
    一面将殿里伺候的人都遣出去,只留红叶和青杏儿伺候着。
    青杏儿今日手也有些抖,似乎很怕弄疼了我。攥着发梢摆弄了半天,最后只在下面挽了个坠髻。而后忐忑的看着我,看得我不自在。伸手触了触眉角的伤口,看是不是渗出血来,结果是她下意识的倒吸凉气。
    我只好说:“梳得不错。”也不只是想给她些胆量──这个时候,确实是越显病容的打扮越好的。
    她便稍稍松了口气,忙去帮着红叶侍弄茶水。
    我回过身,郑妈妈这才开口禀道:“昨夜北宫门新换了管事,因是陛下下的旨意,想着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因此老身便来娘娘这里拜见──牌子其实昨日已换过了。”
    我自然知道她不是为了换牌子这种事来的,否则也用不着巴巴的等我两刻钟。
    她来的很是时候,我如今确实很急着知道,昨夜太后请太医是怎么一回事,苏恒又查到了些什么。
    我说:“我也记着昨日北宫门来过人了,似乎是个姓赵的妈妈?”
    郑妈妈道:“是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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