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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十八九岁的爱与痛-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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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行!”内心深处的声音冲口而出。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直白,我又解释道,“你也是从西王母出来的,想当初你们不过就是一起照了一张相片,结果学校的那帮老顽固就跟有人掘了他们的祖坟似的。如果现在让学校的那帮人知道咱们两个去找他,那不是害他被开除吗?说不定他这个星期天就会来看我,还是等等吧。也不差这一两天。等他来了,我们一起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

    “你呀,你说你让我怎么说你呢。你知不知道?女人不能太懂事,会哭的孩子才能有糖吃。你就使劲惯他吧,看看等他把你欺负死你找谁哭去。”舒梅翻了下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我的头,“你说他都把你这样了,你又那么爱他,要是我早就把他拖回来了。你舍不得坏了他的名声,让他被学校开除,那就让他自己退学!考大学,还考什么大学?!他考上大学还能够要你?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我弱弱地道:“我对他好,我相信他也不会辜负了我。我不希望他十年寒窗就这样放弃了……”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郝舒梅就打断了我的话,生气地说:“郝牵萦,我告诉你!依我看金一诺那个人不是个什么好鸟,一肚子花花肠子,整天背着你勾三搭四。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才一直不愿意拆穿他。依我的主意,如果你已经决定这辈子非他不嫁,那么,你就趁着这次怀孕跟他把婚结了,这样,你这辈子才能保证真正得到他这个人。”

第五十五章 彷徨(二)() 
“可是”

    “可是什么?”郝舒梅再次打断了我,“人家有心眼的女的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人,肚子里没货还能制造机会把生米做成熟饭,塞个枕头进去也能当大肚子呢。你现在有了这个孩子,这就是老天爷都在帮你。你干脆就去找他的爹妈,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把你的肚子搞大了,让他们给你一个交代!”

    实话好说难听啊,我觉得我脸部的温度一直在升高,一句话都插不上,舒梅又对我说:“你现在不要考虑等他的父母、你的父母知道丢脸,别人就算说,也不过说一阵子。再说了,这件事我不说,你的父母肯定也不会往外说,难道他的父母倒好意思跟别人炫耀他儿子才十九,还在念书就把人家大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舒梅的话在我的心头轰响,“找他爹妈”潜意识里,我知道舒梅给我出的这个主意很有道理,我应该让他父母知道。他的父母一旦知道,我们的事就成了官的,他父母爱惜名声,肯定得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再也不用患得患失,担心失去他了,我会实实在在地得到我心爱的人

    可是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竟然像被狂风急流吹动着的风车,飞速地转着。我的脑子里如同做梦一样,在空间里飞舞着他的父母,他的亲友;我的父母,我家的乡里邻居;他的同学,我的同学有声音在一下一下地撕扯着、拉拽着我的脑神经:他的爸爸是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他会不会一口气气死过去?我的爸爸妈妈一辈子善良好强从来不曾被人说过不是,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自己的女儿打着学习的幌子却未婚先孕、珠胎暗结让他们情何以堪?

    啊,不!我觉得我的脑袋要转晕了,我觉得我的脑袋要被撕裂了。

    我该怎么办?今天的这件事情太突然了,我做梦都未曾想到。早知道事实竟然是这样,还不如真让我得了癌症呢。至少我死后不会让人指指点点。

    我挣扎着,说:“舒梅,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做。我下不了决心,让我再想想吧。”

    “行,这件事你应该跟他好好商量商量,反正这事也不差个三天五日的。不过,你也不能拖得时间太长。否则,再过两天换了春装,那时候你再说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选择拿掉孩子的话,等月份大了对你的身体伤害就太大了。你先休息一下吧,下个星期天我尽量争取回来看你。”郝舒梅知道我不是个能够一锤定音的人,临出门时她又转回头来说,“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让他对你负责任!”

    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

    郝舒梅转回来,使劲地握了握我的手:“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别跟死了亲人一样。有我呢,天塌不下来。”

    我没有出门送郝舒梅。她走后我一下子瘫软在炕上,各种各样的念头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子里飞速地来回奔跑、挤碰、冲突,把我的脑袋当成了一个无声的战场。我头疼欲裂,却无力阻止各种念头在拉锯般地撕扯。

    一会儿我想到我有了他的骨血从今以后我们可以再也不会分开,一会儿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他收拾了学校里的东西,在老师和同学的唾弃声中黯然回家;一会儿我想到他的父母尴尬地将我迎进门,我走后却恨铁不成钢地指点着他,双手哆嗦地语不成句;一会儿我又想到我的爸爸叫骂着要将我赶出家门,妈妈泪流满面地在给我准备嫁衣;一会儿我仿佛看到金一诺满脸绝望地祈求我,让他完成今年的高考,一会儿我好像又看到多少年后金一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地里辛苦耕种,汗珠洒满他沧桑的脸;一会儿我又好像看到他跪地祈求我腹中的孩子耐心地等几年,等他的“爸爸”学业有成我们再幸福地去领他回来;一会儿我的眼前竟然出现幻觉,我看到一个肉乎乎、赤身裸体的小孩子侧着身子坐在泥地上歪过头对着我笑渐渐地,他的笑变成了金一诺同学的笑,变成了他老师的笑,变成了他街坊邻居的笑,变成了我的街坊邻居的笑笑呀,笑,我们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疯狂地嘲笑着我们。

    我头疼欲裂,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不,不,不,我不要这个孩子;不,我,我要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能要这个孩子。按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不应该要这个孩子,可是,这是他的,是他给我的,他是我们爱的象征,是我们爱的结晶,有了“他”,我也便永远地拥有了他,有了这个孩子我便拥有了金一诺。可是,孩子,现在还是初春呀,还不到收获的季节,你现在就来是不是有点早?现在如果我要了你,他的一辈子就毁了呀。他那么聪明,他的成绩那么好,他长得是那么的好,如果让他在家里种地,他的一辈子就毁了呀。按照生理卫生里说的,你现在应该还是一个初具人形的玩具一样的娃娃,你,我还未见着,可他的一切的一切却已经都刻在了我的心里,难道我为了你要毁了他的一生吗?你让我怎么忍心呢?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呢?你让我怎么办?

    不知道想了多久,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妈妈正坐在我的炕沿边将手搭在我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这么烫?怎么会突然就发烧呢?这孩子的身体从小就弱,就会一天到头地吓唬人。这次不知道又得整什么幺蛾子。”

第五十五章 彷徨(三)() 
刚才是梦还是臆想?我睡着了还是迷糊着?我心里难过,弱弱地叫了一声:“妈!”

    我的突然出声把正在将全部精神放在我的体温上的妈妈吓了一跳,她把手抽离我的额头:“怎么突然就醒了?你什么时间睡的?怎么睡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早吃完饭了,叫了你两遍,看你睡得都听不见便没再叫你。你今天到外面去了吗?是不是感冒了?怎么会突然发烧呢?”

    “发烧?”我将手放上了自己的额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没有勇气看自己的妈妈。我弯了一下嘴角想做出一个笑的表情,却不知道做没做成功。怕我妈妈担心,我赶紧说:“妈,我今天没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睡觉。你看,我的头一点也不热呀,我没感冒发烧。”

    我妈又将手重新搭在了我的额头上,说:“奇怪了,这会儿还真不烧了。也许是我做饭时给你把炕烧得太热了。好了,既然没病没灾的就赶紧起来吃饭,给你在锅里留着呢。”

    看着慈爱却被蒙在鼓里的妈妈,我的泪忽然差点就流出来了。我急忙伸出手假装揉了揉鼻子,同时将食指微勾着尽量向上将眼睛挡在手指的阴影里,然后抽动了几下鼻子,又假装咳嗽了一声,估计声音应该没有异样了,才对我妈说:“真的挺奇怪的,昨天晚上睡得也不晚,可今天还是睁不开眼。我睡了一上午,一点都没有活动,现在我一点都不饿,等晚上一起吃吧。”

    妈妈将我的被子掀了掀,催促我说:“快起来吃点吧,本来就瘦得干巴巴的。我下午还要去地里划麦子呢,等我走了可没有人管你。”

    我将妈妈掀开的被子又往身上拉了拉:“妈,我今天是真的不饿,也不想动弹。要不你该忙什么忙什么去,等我饿了我自己吃。”

    “你呀,”妈妈无奈地说,“你姊妹数你大,却数你的身体娇气。我看你真快像你爸说的那样要成神仙了!今天不想吃,明天没胃口。庄户人能有多少好吃的?你看看,人家郝舒梅大脸胖乎乎的多好看?偏你就一点肉都不长!叫别人看看还以为你是后妈呢!快点下去吃去,这么大了还得我端到你的鼻子底下?”

    看我妈催了又催,拳拳慈爱之心实在叫我无法拒绝。我下了炕,从锅里端出了还冒着热气的饭,使劲鼓着劲往嘴里塞了几口,又趁我妈没注意,将一块馒头偷偷地藏了起来假装吃了,然后对我妈说我吃完了,就赶紧溜回我自己的房间去了。

    重新又爬回炕上,面朝着里面躺下,想着妈妈刚才的举动,自己心里苦笑道:“妈,您要是知道您的女儿私下里背着你干了什么,不用说叫我吃饭了,恐怕会把您气个半死吧?唉,愁死了,我该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对金一诺说。”

    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又睡着了,连我妈是什么时间走的我都不知道。

    不过,我妈回来时到窗外放锄头的声音惊醒了我。没等我妈走进正间,我赶紧坐起来,随手从枕头边上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开了一页放到尚盖着身子的被子上。

    妈妈走进来笑着说:“我以为你还在睡呢。今天已经睡的不少了,看书看累了就到门口溜达溜达,春景天里别整天憋在家里。你这样子整天不出门好人也会憋坏了的。别看书了,今天天挺好的,到门口耍耍,捎带着给我撮点草回来,等一会给我烧火吧。”

    听着妈妈一进门就絮絮叨叨地满心疼爱,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答应了一声,跳下炕,穿上鞋子,拿了一个大点的篮子,往门口走去。我实在是不敢再在家里了,我怕妈妈的爱心继续泛滥。妈呀,您叫女儿怎么有脸面对着您的爱心呢?

    出了院门,将篮子装满草以后,我就坐在了门口的石墩上,将脸转向西方:他每次都会从那个方向来的。我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希望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会笑嘻嘻地站在我的面前。长长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我睁开眼睛,眼前却什么都没有。我抬起头向远处延伸着的道路看去,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叹了一口气,笑自己痴傻,今天是星期三,又是傍晚,他怎么可能会来呢?

    天边的红日正搁在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圆圆的,红彤彤的,却没了白天耀眼的光芒,仿佛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红色在浸润,漫天的晚霞也成了红色,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我的心颤抖着,随血红的太阳一点一点缓慢地往下落。太阳明天还会照常升起,我的心却沉重地跳不起来。

    不知道在外边痴迷了多久,直至天边的红色都变成了暗灰色,我才步履沉重地往家走。酝酿了一下情绪,尽量让忧郁从脸上沉到心里。带上门,也希望把满腹的忧郁关到了门外。

第五十五章 彷徨(四)() 
妈妈听我回来,对着我喊:“我已经添好锅了,你给我烧火吧。我擀点面条吃。馒头陈了,我看你也吃不进去。”

    坐在灶间,一伸一缩地拉着风箱,看火苗在灶膛里熊熊燃烧,我好像暂时忘记了我的烦恼。是的,我安慰自己:就是我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想着又能怎么样?我又能想出什么主意来?还是暂时放下吧,他是男人,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他来解决吗?我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主意。算了,不想了,不管了,还是等他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反正“他”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会长大了。

    许是“放下”了心事,许是妈妈的手擀面做得很好吃,晚饭时我竟然胃口大开,喜得妈妈有好几阵子不错眼地看着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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