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九岁的爱与痛-第6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爸爸和弟弟过来贴完春联又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新房子里继续忙活。
北风仿佛也收拾了余威回家过年去了,树梢一动也不动。
我赤着袜底站在窗台上,暖暖的阳光温柔地照在身上,照在玻璃上。我的心里温暖而惬意,仿佛提早感受到了春光的明媚。我觉得我的感冒都好像几乎要好了。
忽然,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好似在郝继泰家的街门口那儿响了起来。
我没有减缓手里的干活速度,猜测道:是郝继泰出车回来了吧?看来元旦前他媳妇给他生的那个胖大小子把他乐晕乎了,这一阵子再也没有听到小两口吵架,他干活也很卖力,自从买了这个车后天天早出晚归出去挣钱,他的媳妇总算是熬出来了。只是他的这个车清晨启动的时候声音有点大,经常把睡眠不好的我从睡梦中惊醒,都快成了我起床学习的小闹钟了。
我正一边干活,一边瞎猜呢,忽然,郝继泰的院子里似乎传来了他吵吵嚷嚷的声音。
“大过年的,又是刚刚回来,不会是又吵起来了吧?”我用手把住窗框,变换着角度,使劲地从窗外侧着身子向郝继泰家的院子里看去。
果然,郝继泰正在院子里发疯呢!
我实在是不会劝架,金一诺又不希望我与他们家的人交往,于是,我决定暂时“隔岸观火”。我调整着姿势,确认了自己不会掉下去以后,继续朝着郝继泰他们家院子里看去。
“我你个妈的,”郝继泰一开口,他的丈母娘就遭了秧,“你他妈的没长耳朵?我不是跟你说我十点半回来,咱一起去咱父母家过年吗?你这一上午都在家干了些什么?连你妈个对联都没贴完?”
他媳妇瞪了郝继泰一眼:“你家贴的对联都是你妈的呀?”
郝继泰一愣,把舌头在嘴唇边舔了下,随后咬住下唇没有再说话。
他媳妇把手里的小刷子往郝继泰手里一递,说:“行了,大过年的,快别埋怨了,帮我一起贴吧。不是我干得慢了,是你回家早了好不好?你看看手表,现在才刚刚十点呢。窗花和房间的门,还有南墙跟的‘抬头见喜’我都贴完了,剩下正间门和街门两副对联,咱们俩一起贴用不了二十分钟吧?耽误不了你打算的十点半去你父母家。”
因为离着近,郝继泰媳妇轻柔的,半是劝说,半是埋怨的话语,清清楚楚地飘进我家的院墙,飘入我的耳际。
郝继泰没再骂人,接过他媳妇递过来的小刷子使劲地往盆里一蘸,猛地往上一提,朝着正间门重重地一摁,然后就上下左右,如同刚刚被老师骂了一场,正被罚到院子里扫地的调皮学生一样,没好气地在地面上划拉似的,在他们家的门上就是一通抹刷。他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心头的火还没等着发泄,就被一盆凉水兜头泼灭一个样。
“哎,你慢点,少蘸点!你不是说还得到父母家去贴吗?你蘸的这样多,都淋漓到地上了,恐怕我打的浆糊不够用呢。”
“你为什么不多打?难道我还挣不给你吃了?难道咱家连这点面都没有了?你个妈的,真不知道你一上午都在家干了些什么!我都出去干了半天活了,你他妈的在家里连个对联也贴不完!让我干你就夹着个腚滚一边去,你爹我不用你教!”郝继泰“腾”地站了起来,仿佛是又被点着了的火药桶。
“郝继泰,你大过年的能不能把嘴巴放干净点?我哪里闲着了?早上我比你起得早,先做好了饭才叫你起来的这就不用说了。你走后我喂饱了孩子,把他哄睡了,收拾好厨房,扫完院子,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忙着贴窗花、贴福贴、贴春联……”
“你没闲着?你没闲着,这他妈的大半天还没贴完?”郝继泰把手里的刷子“砰!”地扔进了盆里,指着他媳妇的鼻子骂道。
第五十四章 不好过的年(三)()
“行了,你去看看孩子醒没醒吧,这儿不用你了。我就不信我自己十点半贴不好两副对联。”
郝继泰的媳妇大约也来了气,把郝继泰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往一边一扒拉,蹲下身子拿起了刷子。
偏偏郝继泰如同监工一样站在那儿,不帮忙,却也不走。
郝继泰媳妇一边往门上刷浆糊,一边放慢了语气,放低了声调说:“我今天可真没闲着。早上你走了以后,我干完了屋里的活,出门一看天气这样好,心里舒服,我就拿起扫帚先把院子打扫了一遍……”
郝继泰转动着脑袋往院子的四周看了看,没吱声。他媳妇接着说:“我在娘家时,我们家的规矩都是清早起来先放个爆仗,然后我爸就开始打扫院子,说这是要把一年的晦气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正想:原来还有这风俗,这么说我一来的时候把院子打扫了一遍,还算是误打误撞对了呢。
没想到郝继泰打断了他媳妇的话又骂上了:“你妈的,怪不得我今天这么倒霉呢!都是你丧门的!你爹大过年的扫院子那是你家的规矩!现在你是我郝继泰的媳妇,你就得守我的规矩。我让你在我回来以前把对联贴完了,谁让你闲着没事扫院子的?你家有晦气给你扫,我家可没有晦气!你他妈的大过年别给我把财气扫没了!丧门星!”
“郝继泰,你骂谁丧门星?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人?我在娘家时,算命的瞎子都说我是个旺家的好女人!大过年的你怎么可以这样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你看看,从一大清早,我脚不沾地,在家里忙里忙外的,你怎么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嫁给你到底能有多少罪过?你天天能不能有点消停的时候?你怎么能有事无事的就骂人呢?”
“我就骂你丧门怎么了?你他妈的还敢犟嘴!一上午连你妈个对联都贴不好!”
郝继泰说着说着火越发大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撕他媳妇刚刚贴好的对联。
郝继泰媳妇大约也来了气,用手里的刷子指着郝继泰,全然不顾上面的浆糊淋淋漓漓地洒落在地上,瞪大眼睛,大声地吼了一句:“郝继泰!你又准备给我找事是不是?你今天要是敢给我把这幅对联撕下来,我今天就叫你重新变成光棍!”
郝继泰讪讪地把手在刚贴好的对联上抚了几下,嘴里嘟囔着:“谁要撕了?我是看你没贴平滑,帮你抚一抚好不好?”
我听郝继泰突然说出这样的软话,刚想笑,又赶紧用手背捂住了嘴。
人家小两口拌嘴,一再让外人看到恐怕过后还是会不自在吧?郝继泰今天明显的气不顺,这要是他恼羞成怒,我恐怕会被波及。大过年的,我可不想找不痛快。
郝继泰媳妇又瞪了郝继泰一眼:“大过年的,把你的坏脾气收敛一下。你说就算你回来我还没干完活,你快点搭把手,咱俩一起用多点时间就干完了?你用得着一进门就爹娘的骂吗?真是的,你说你怎么能这么个坏脾气呢?不知道哪天我就让你气死了!”
郝继泰“嘿嘿”一笑,对他媳妇说:“刚才在外面出车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神经病,闭着个眼连路都不看,差一点就撞到我车上了,差点没把我吓死!现在我的心还在喉咙口搁着呢。”
郝继泰媳妇“啊!”了一声,紧张地问:“你没什么事吧?”
“事倒是没事。大过年的差点摊上人命官司,差点没给我吓掉魂。你说那个丧门东西,想死也不选个好日子!这过年饺子还没吃呢,就急三火四地赶着去投胎!”
“行了,大过年的你就积点口德吧!你人既然没事,也替人家想想。说不定人家也正急着回家过年呢,你何必把人骂得这么难听!”
郝继泰挠了一下头,说:“我没想着骂他,我这是嘴病好不好?”
他媳妇把头朝一边一歪,说:“还嘴病?都到了随口而出的地步了!这要是我这样,你早就好说我满嘴喷粪了。你没听人家说‘好人在嘴上,好马在腿上’吗?以后咱孩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等到了学话说的时候,我看你还挂着这样的嘴病!那时候街坊邻居不笑话你们姓郝的这传家宝传得好才怪呢。你使劲教教你儿子,省得失传!”
郝继泰大约是被他媳妇说中了心事,一句嘴都没回,蹲下身子端起浆糊盆和地上余下的对联,说:“十点多了,咱们快点去把街门上的那副对联贴完,抱着孩子去咱父母家吧。可能孩子的爷爷奶奶早就等着咱了。
郝继泰媳妇刚应了声“好”,忽然又掉头就往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自己出去贴吧,孩子醒了!”
这次,郝继泰没有说脏话,乖乖地拿着手里的东西出去了。
邻居家的院子里恢复了宁静。我揉了揉因为姿势不好,扭得酸疼的腰肢,慢慢地扶着窗框缩回了屋里。这时,我才发现我赤着袜底的脚不知道什么时间早就冻得麻木了,轻轻一踏地,一移动,就好像有无数的蜂针在扎向脚底、脚背。
看起来冬天就是冬天,阳光再好也挡不住寒气呀。
连揉带捶,好不容易让冻麻了的脚恢复了正常。去炕旮旯里拿了鞋子,走到窗台边套上鞋子,捡起扔在窗台上的抹布刚擦了没几下,就听到东院里又吵了起来。
唉,郝继泰怎么好这样呢?这大过年的有什么事不能担待一些,有什么火气不能压一压,非得为一点小事就骂骂咧咧,这个年还用不用过了?他骂他媳妇丧门,难道他大过年的一而再地挑事就不嫌晦气吗?
刚才的姿势太不舒服了,我穿上了外套,从窗台上跳到了院子里,搬了一个小方凳到东墙根底下,站上凳子躲在几捆玉米秸的后头,扒开一条小缝向东院看去。
第五十四章 不好过的年(四)()
郝继泰的媳妇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边哭边骂:“郝继泰你这个畜生!你这是要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这些菜是俺爹妈辛辛苦苦种出来,又顶着西北风给咱送来的?你还有脸整天迷信,你说你大过年的一而再地无事生非,现在又把菜踢得满地都是,你就不怕把财神爷踢走了?你就不怕晦气了?你还有脸骂我丧门,我嫁到你家第一年就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哪里丧门你了?你怎么这么侮辱人?这个年没法过了,我就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郝继泰从他媳妇的怀里一把夺过孩子,一只手抱着,一只手指着他媳妇骂道:“你妈的,你还敢号丧!你不丧门谁丧门?他妈的好好的,我贴了十来年对联了,没有一次贴着贴着自己掉下来,今年怎么就能贴着贴着掉下来?这还不是你丧门的?要是你他妈的能在我回来之前就贴好了,他妈的能掉下来吗?你这个丧门星!我告诉你,大过年的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什么好兆头!明年的日子好不了!你这个丧门种,我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郝继泰信口开河地咒骂着,连站在墙根边的我都气得不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对联贴着贴着掉下来找找原因啊!或者是今年的对联纸张太厚、太硬,浆糊又稀了一点,所以粘不住;或者是天冷,浆糊有点结冰……不管什么原因,费点心总能贴好。他去街门口贴对联,贴不好该他媳妇什么事了?凭什么回来骂人家?还把屎盆子扣在人家的头上,这不是得冤枉死人吗?让人怎么能够不怨、不怒、不伤心?
女人离开自己的父母兄妹,嫁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的家里,是想嫁给一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嫁给一个知道疼爱自己、体贴自己的爱人,难道是因为在家里一直被父母宠着,被兄妹爱着,从来没经受过打骂,所以要来嫁给一个外人来经历一番磨难的考验吗?
一个男人不能让自己的女人笑得如花一样灿烂也就算了,可你怎么忍心无缘无故地让她泪流满面呢?
我的心忽然非常沉重,如同我自己被骂了一般。他们的孩子“哇哇”地大哭着,郝继泰媳妇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朝着孩子伸着手,试图去抱回孩子。
郝继泰把身子一扭,他媳妇的手伸到了他的臂膀上。郝继泰伸出空着的左手,“啪”地一巴掌就朝着他媳妇的手上拍了下去。声音清脆,如同静夜里一根手指头粗细的树枝被风刮折,落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听在深夜里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的人的耳朵里的声音。那声音又响又揪心。
不知道是受了惊吓,还是彻底伤了心,郝继泰媳妇“嗷”地一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由抽抽噎噎到几乎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骂:“郝继泰,你竟然敢打我!大过年的,你竟然敢打我!你说你这是得干什么?不就是你回来了我还没贴完对联吗?这能有多大的罪过?你干嘛不依不饶的?”
“砰!”郝继泰将他脚边的一捆菠菜踢到了他媳妇的身边。他媳妇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