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者-第4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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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师这里。
不过七十九岁的“小毛孩子”,已经不会再在冰天雪地中打滚了。
他只是卧在冰雪中,睡了一宿而已。
一宿之后,几十年的尘埃堆积,尽皆被这冰雪一化而空。
仿佛时间倒转,又回到了当初。
“亦山,为师授你开窍秘法。”
“这是为师从一位大人那里专门为你求请来的。”
第二天,老师这么对他说道。
哪怕几十年的经历已经让徐亦山极为沉稳了,听到这话,他仍然是心中生大震动。
又是惊讶,又是惶恐。
大人。
求请。
一位天阶的大修士,这么说道。
他何德何能,值得老师如此费心?
而且,从情况看,老师早就把那秘法求请来了,都不知等了他多长时间呢。
“为师就你这么一个弟子,以后多半也不会再收。”老师笑得很云淡风轻,“你争气也好,不争气也好,出息也好,不出息也好,走得近也好,走得远也好,哪怕你将来都是圣人了,为师还是这个小小天阶,你也一样还是为师的弟子。”
“老师,弟子现在连地阶都还不是呢。”徐亦山低眉垂目说道。
不垂目的话,他的眼泪就要不争气地流出来了。
当然,垂目也没有用。
老师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把秘法传给了他。
这次,不是师徒二人共同回返。
老师是走了,留下徐亦山一人在那冰天雪地里。
“亦山,你就在这里修炼吧,等你再次破关,再去见为师。”
徐亦山就这么留在了那里。
天地为伴,冰雪为伴,渴则啜冰饮雪,饿亦啜冰饮雪,只间或地打一些猎物,爽口饱腹。
白日雪漫漫。
夜间风怒号。
倒也快活。
是的,修为日夜滋长,清净自生快乐。
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
历时二十有八年,徐亦山开窍大成,破入地阶,成为引气境的修士,自此,与人阶修士有了人地之隔。
绝大多数修者,一辈子,都跨不出这一步。
而徐亦山此时,才堪堪一百零七岁而已。
“凝气大成,不畏寒热。通脉大成,不生疾病。开窍大成,寿延以倍。”
什么样的“寿延以倍”?
常人之寿,百岁左右。
凝气至通脉之寿,百二、百五乃至百八十岁。
开窍大成,寿数,百八起步,然后三百四百五百六百,皆不稀罕。
而以徐亦山所得到的传承,他这样的开窍大成,如果只活个三百岁,那就真的是夭折了,而且还是非常夭折。
在这样的基础上,一百零七岁,算是人生的刚刚起步。
前方风景,也才刚刚绽放呢。
第117章 叩拜()
晋入地阶,成为引气境的修士之后,徐亦山忽然就理解了很多东西。
理解了家族内外那么多相识不相识的人,以前对他为什么是那么的羡慕、嫉妒、恨,甚至一些父祖辈或自身关系交好的那些,也是一样的那么嫉妒,并暗生间隙。
实在是,成为天阶的弟子,太
徐亦山无法形容。
在年龄堪堪过百的岁月,站在了地阶的起点,他的人生,也仿佛被重新归零,从头起步。
前方,路途遥远。
这遥远是一种资格。
以前,家族内外,那么多叽嘲他的人,那么多安慰他的人,在此之龄,尚无一晋入地阶!
就算再过五十、一百年,晋入地阶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个。
而那些所有晋入地阶的,和他晋入的地阶,也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彼者,千辛万苦晋入地阶,力已用尽用竭,就算未尽未竭的,潜力也早已消耗大半,接下来,就是在岁月的滋长中,慢慢地跟着一起滋生余力,慢慢地向前蹒跚着。
能蹒跚多久呢?
十之一二,能晋入地阶中段。
百之一二,能晋入地阶高段。
也就这样了,再没有更上。
而徐亦山这边呢?
却仿佛是大睡了一觉,正神清气爽,并且是满身的精力饱满,亟待发挥。
老师等在那里。
他的晋入引气是引起了一些动静的,老师当是为他护法。
时隔近三十年,老师形神,一如昨日,而反观徐亦山自身,却是比三十年前仿佛犹年轻了三十岁。
三十年前,他是中年近老。
此时,他是中年近少。
如果腆着脸,再穿一些年轻些的衣服,那他,就是年轻人!
当然,不止是看起来的年轻。
内在,一样年轻!
凡修为有成之修士,愈活愈年轻,愈活愈年少,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当然,就算在中上品世家,这样的人也并不多。
徐亦山,跨出这一步后,算是跻身其一。
不过他还只能说是“年轻”,还谈不上“年少”。
真正年少的,是他的老师。
师徒两人站在一起,单从外貌上看,仿佛兄弟。
徐亦山是兄。
他的老师是弟。
不过这也只是拎出外貌来说,而貌从来就离不了神。若以神论,徐亦山现在还根本无法望及老师的项背。
“师尊!”徐亦山拜伏在地。
“不错。”
老师用这两个字,以及面上的嘉许,为他的这三十年定论,大抵,也是为他整个的修行定论。
一位天阶口中的不错,那就是真正的不错也。
而如果想及老师以前向来都未曾真正评价过他一次,那么,此时的这个“不错”,简直就是重逾万钧。
还是那个小木屋,还是篝火架边。
以前都是老师动手烧烤,这一次,徐亦山动手,用他这三十年来零零星星磨练出来的手艺,煮雪为酒,烹兽为食,虽鄙陋却赤诚,献给自己的老师。
师徒二人共享。
这片地域,一年四百天,两百六十天以上是雪季,这一刻,小木屋外依然和昔日一样,飘着大片大片的雪花。
如果不清理的话,只三四天,小木屋的门就会完全被雪封死。
这三十年里,徐亦山静修期间,都不知多少次被雪封在屋内,当然了,以他的修为来说,这都不是事。
“亦山,感觉如何?”老师问道。
一如昔年。
这样的问,老师已经问过了两次。
晋入通脉后,老师问了一次;晋入开窍后,老师又问了一次。
而这次,是第三次。
前两次,徐亦山都说“好”。
这次,没有去望窗外的雪,而是正面地望着自己的老师,徐亦山沉吟了会,道:“师尊,若非当年你收我为弟子,弟子不会有今天这一日。”
老师展颜一笑。
“是,确实如此。”
“你被我收为弟子,是你的机缘。”
“而你,我,这天下间所有的修士,能得以修行,能沿着这条无上的大道向前迈步,这是我们共同的机缘,也是这天这地所给予我们的机缘。”
“来,我们去到外间。”
老师说着。
徐亦山跟随,一如差不多百年前,他九岁之龄,被老师收为弟子时。
亦步亦趋。
屋内屋外,老师仿佛两个人。
屋内的,很温和,屋外的,不是严厉,而是如天,如地,那磅礴扩展开来的气势,仿佛让整个天地都静了那么一下。
下一刻,徐亦山发现不是仿佛。
风,停了。
雪,住了。
周边,或远,或近,万籁皆无声息。
徐亦山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以及血液在身体内静静流淌着的声音。
怦,怦。
虽微弱,亦强劲。
虽渺小,却惟一。
只片刻间,徐亦山就被老师“拽”入了一种莫名的境况中去,身心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
“今有修士莫天奎,为弟子徐亦山,主持三拜九叩之礼,高天厚土,望深鉴之。”
“徐亦山!”
平淡却庄严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徐亦山头皮发麻。
全身都是颤栗。
非惊,非恐,非畏,非惧。
而就是莫名颤栗,从身到心。
那一刹,仿佛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身体中,在心灵中,来回反复地,冲击,回荡,以至于,让徐亦山有一种站立不稳仿佛要摔倒在地的感觉。
“一拜师!师道尊严!”
徐亦山踉跄而出,正对着自己的老师,拜倒在地。
一拜而三叩。
“二拜地!地德如海!”
没有任何指示,徐亦山却仿佛从老师那里,也仿佛从天地那里,得到了指示,自行自发地转向了南方。
一拜而三叩。
“三拜天!天恩浩荡!”
徐亦山转向北方,行最后的一拜三叩。
至此,三拜九叩之礼,宣告结束。
而三拜九叩之后,站起身来的徐亦山,整个地怔立在那里。
身体中,莫名的力量冲荡,心识中,无数的灵光迸发,而他就那么地垂手站立在那里,进入了一种大定之中。
大雪重新飘落。
很快地就落满了徐亦山的全身,而后继续落着。
一天,两天,三天
那个站着的身影,先是变成了雪人,后是变成了雪堆,再后来,直接就成了雪野里的一个和它处一般无二的起伏。
“师道尊严。”
“地德如海。”
“天恩浩荡。”
草堂中,徐亦山手执毛笔,在纸上慢慢慢慢地写着这九个字,手上在写,心中也在写。
而他的整个人,也仿佛重新回到了当日。
身心再一次沉浸在当日的那种莫名而又神秘的状态之中。
第118章 披历()
任何一次回首,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不会是当初所看到和感受到的。
昔日漫漫雪野中的徐亦山,和今朝湖畔草堂中的徐亦山,不止隔着时间,隔着经历,同样也隔着修行层次的巨大差距。
也因此,回首当初,这一刻,徐亦山看到的,感受到的,其实比当初要多得多。
只是,某种东西,依然像是深埋在地下的种子,缺少了某些条件,无法破土而出。
徐亦山并无丝毫沮丧,身为天阶弟子,老师教导他的,不止是修行,更是生活。
从一种难以言喻的静定中回过神来后,徐亦山再次动笔,在纸上写着这样的话语:
“师者,道也,无师则无道。”
“修者,首重缘法,师,是缘,是法,也是道。”
这是徐亦山对“师道尊严”的理解。
这理解,从亲身经历而来。
他和家族内外的那诸多同辈子弟,出身相似,禀赋相似,其它亦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被老师收为了弟子,而其他人沿着正常的方向,在家族的传承中向前走。
走着走着,慢慢地,就彼此路遥。
凝气的时候,他比他们快了几年。
通脉的时候,他们反超了他几十年,也居高临下了他几十年。
只是彼时,不论是他们,还是他徐亦山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虽同在修行,但其实,登得并不是一座山。
所以高和低的对比,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意义。
彼者,越走越艰难。
通脉境,可能是他们的整个修行过程中,走得最顺畅的一段路。
而徐亦山这边,通脉境,却是在打基础,在开拓和拓展根基。
在老师的指引下,他走的是一条当初老师都未曾有机会去走的路。
几十年的起伏和浮沉,起伏伏伏伏伏,浮沉沉沉沉沉,徐亦山的一切矜高和心气,都被消磨殆尽。
其间经历,以及心境上的种种来回反复,实在是一言难尽。
类似这样的经历,在煎熬中,要么是化为渣滓,要么就是百炼成钢。
看的不止是挺没挺过去,更看的是在那个煎熬的过程中,有没有获得一种上升。
只有不断的上升上升再上升,才能化煎熬为熔炼。否则,煎熬永远都是煎熬,就算咬着牙拼着命地死挺过来了,也废了大半。
几十年的时间里,那个绝对能算得上是“漫长”的时间里,特别是后面的那二三十年。
亲负。
友负。
甚至连徐亦山自己都有点负了自己。
但是修行没有负他。
或者说,老师所给他的指引,没有负他。
徐亦山背着越来越重的包袱,弯着越来越直不起来的腰,艰难地,也漠然地,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蹒跚而上。
直到那一夜,在不知不觉中,他居然就那么地,登到了山顶。
在一片漫漫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