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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云鬓凤钗-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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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把我当自家人看,我厚着脸皮收了三十二抬的嫁妆,已是诚惶诚恐了,哪里还敢再要别的。且与他成了婚,他不日便要赴边,我照旧还是在姑娘身边伺候,要那个做什么。”

    明瑜把地契塞到了她手上,见四下无人,笑道:“傻姐姐,女人家要自己手里有房有地,心中才踏实,留着又不会张嘴咬你,下面自有人会替你们打点。你跟随我多年,柳家的爹娘这些年也助力我父母无数,如今你们要大喜,这点东西我还觉着太少,拿不出手呢。”见她还推拒,又道,“实话对你说了吧,这不是我给的,是我娘当初给我买庄子时特意多备的一处,就是留着叮嘱我给你做嫁妆的。你推拒了不要,我日后回去了对我娘也不好交代。”

    春鸢见她这样说,只得接了过来,说话时已经略有些哽咽了,“我命好,这才摊上了姑娘这样好的主子。往后再无别的,这一辈子都只跟着姑娘,侍奉好姑娘便是。”

    明瑜拍了下她手,笑道:“说什么傻话。往后等柳家的小子挣了军功回来,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夫人了,这一辈子跟牢他才对,只跟着我有什么出息。婚姻大事,本是该等到你家爹娘都过来的,只如今时间紧,等他们得了信过来,最快也是两个月后,黄花菜都凉了,且柳向阳也是说走就要走的,周妈妈查了黄历,说最快的黄道吉日是下月初五,我便大胆做个主,就在那天把你风风光光地从将军府嫁出去。往后这里就是你娘家,什么事都有将军府给你撑腰!”

    春鸢脸已经羞红,低着头,半晌才低声道:“一切都听凭姑娘做主便是。”

    春鸢得嫁良人,明瑜自然高兴。晚间待谢醉桥回房,迎了过去替他宽衣,顺口把这定了的日子提了下,谢醉桥笑道:“正好,赶得上讨他们一杯喜酒喝,喝完我便要随驾去滕茨围场了。”

    明瑜被他勾出心事,衣服换了一半,手搭在他肩上停住,问道:“这些日光见你忙碌,可是为那事在操持?到底如何了?若真有人暗中策划这举动,想必也有蛛丝马迹留下,你和裴泰之查出了些眉目没?”

    谢醉桥玩笑道:“有你这样一个天师在,自然无往不利。你放心便是。”

    明瑜啐了他一口,微微蹙眉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倒只顾臊我了。”

    谢醉桥呵呵一笑,揽住了她肩道:“阿瑜,我实话跟你说,确实是查到了些动静。只是按捺着先,只抓几个刺客没意思,要玩,就来大的。”

    明瑜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谢醉桥迟疑了下,终于附耳到她耳边,压低了声说了一番话,见她脸色骤然发白,显见是又惊又骇,急忙安慰道:“你莫怕。只要圣上首肯了,这个套便一定能叫那幕后之人自己钻进去。到时候便一劳永逸。”

    明瑜心怦怦乱跳,万没想到他与裴泰之竟会设出这样一场便说惊天也不为过的局。若是成功,那自己日夜担心的灭家之祸便真的烟消云散了。

    她忽然有些心慌气短,闭上眼把头靠在他怀中。

    “如今就看我表哥能否说动皇上了。”

    谢醉桥揽住她腰,轻拍了下她后背。

    ***

    裴泰之一向是个冷静的人,但是数日前,当他从谢醉桥的口中听到那个消息时,还是大吃一惊。

    谢醉桥对他说,他之所以知道,是离开江州前,胡半仙再三叮嘱过他的缘故,但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夫妻,彼此不相疑。他隐隐有些暗羡,只很快便把这情绪压了下去。

    “胡半仙既这么说,防着些总是必要的。到时候你自己小心。我着我的人这就去查。”

    自己的这个表弟,出身将门,早已独当一面。所谓暗箭难防。既然晓得了有这样的可能,他对他完全放心。

    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并没叫他和谢醉桥有多大的吃惊。其实他们一开始就隐隐料到了。

    皇帝虽然沉溺仙道,于民生国事懈怠,对于自己的宝座却仍极是看中。严家势力日涨,尤其是镇守西南藩禹的总督严燎,兵力极盛,据说除了造册的,暗中还养了兵马。只是天高皇帝远,朝廷无可奈何而已。西北不稳,朝廷本欲调严燎的兵力过去增补,归谢南锦指挥,却被他寻了各种由头推脱,道相邻的山越、僚俪两国亦蠢蠢欲动,最后不过只派了一支不过一千的羸弱人马过去。正德恼怒,据传已经数月没去过严妃的寝宫。

    “陛下的滕茨之行,太子乃是总领,刺杀的目的自然在陛下。陛下若有不测,太子难逃其咎。加上有心之人的兴风作浪,一场腥风血雨自然难免。其实我倒想到了个法子,虽然鲁莽了些,只若是成了,往后便可一劳永逸。”

    不得不说,那个计策简直是冒险。只他骨子里的那种仿佛猎人般的天生敏锐,却让他几乎未多加思索,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计划。

    诚如谢醉桥说的,若是成了,一劳永逸。这个局,值得设。唯一的阻力就是皇帝。所以现在他要去说服他。

    蓬莱宫里终日香烟弥散,阳光投在宫门上的琉璃碧瓦上,反射出一片刺目的金光。

    这个时候,皇帝自然是与李同福一起的。

    裴泰之进去侧殿的时候,听见李同福正在对皇帝道:“贫道夜观星象,北方木肝之象,肝属阳魂,故而此次陛下北行,于修行大有裨益……”

    裴泰之静立片刻,一边的冯公公轻声道:“皇上,裴大人求见。”

    李同福看了下正德的脸色,躬身退了下去。

    静室里只剩正德和裴泰之。

    “陛下,臣得到消息,有逆贼欲趁此次滕茨秋狩,对陛下行谋逆之事。”

    裴泰之行过礼被叫平身后,径直这般开口。

    正德面上闪过讶色,咦了一声,沉吟片刻,皱眉道:“滕茨秋狩自高祖起便成惯例,朕本停了两年,此次也是李道长说北上对朕的修行大有裨益。你既有这样的消息,想必也是有根据的……”犹豫了片刻,目光一闪,冷了脸又问道,“你可查到幕后之人?”

    “逆贼阴谋若是侥幸得逞,朝堂必乱,有得有失。得最多者,幕后之人十有**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裴泰之淡淡道。

    正德想起刚前些时候西南严僚的举动,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哼了一声,看着裴泰之道:“你的意思如何?叫朕取消这次北上?”

    “不但不能取消,臣反求陛下要有壮士断腕之心志,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

    侧殿外,李同福喝退了小道人,屏住声气,潜行到了殿口,隐身在一道门廊后,侧耳努力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听不大清楚,他正要挪到更近些的那座大鼎后,冷不丁一只手拍到了他的后肩,整个人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霍然回头,看见新上任的御前侍卫统领正站在自己身后,一派悠闲的模样。

    “李道长,听闻你精研养生,我早就仰慕,正趁了这会有空,向道长讨教一二?”

第八十九章

  “啪嗒”,李同福手一抖,拂尘掉落在地。

  谢醉桥俯身替他拣了起来,笑着送举到他面前。

  李同福回过了神,有些狼狈地接了回来,勉强解释道:“贫道方才不过是凑巧路过,正要离去,可巧就撞到谢大人了。”

  谢醉桥哦了一声,点头道:“裴大人与皇上在内里叙话,还是避下的好。道长实在空闲的话,何不与我讲讲养生之道?”说着已是转身往外去。

  李同福无奈,只得跟了上去,应道:“道家养生扩囊服食、炼丹、偶景……”忽然想到他新婚燕尔,于男女之事想来正当贪恋。过几日滕茨之行,太子不过是名义上的总领,他却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不如试着趁此套些近乎,于自己总是有利无害的。主意打定,到了殿外长廊,见冯公公正领着几个小太监立在另侧,便扯了下谢醉桥的袖。待他望了过来,压低了声笑嘻嘻道:“论到养生,贫道于偶景之术倒颇有些心得,俱都载成了一册子。谢大人年少,研习下炼药化精、入鼎双修之法,于养生也是大有裨益。谢大人稍等,贫道这就着人去取。”

  谢醉桥不过是随口说说,不料这李同福却扯到了这上头去,摆了下手。恰此时冯公公过来。李同福便咳一声,一甩拂尘,闭目庄严而立。

  ***

  “兹事体大,容朕再细想。”

  侧殿里,正德眉头紧锁。

  裴泰之到他近前,单膝而跪道:“陛下此次就算取消滕茨之行,狼子野心既起,难保下回不会再谋这般的逆天之举。陛下在明,逆贼在暗,防不胜防,后患无穷。”

  正德显见是有些被说动,只面色仍显出些犹豫,迟疑道:“我待严家不薄,钧儿更是从小便悉心栽培。他竟真会罔顾亲情,做出这般绝决之举?”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天家的无情,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以臣看来,这正是个试炼人心的天赐良机。决绝与否,陛下一试便知。”

  正德闭目,沉吟再三,帝王之位不容旁人觊觎的天性终于还是压倒了一切。

  裴泰之一直注视着对面这一张微微浮肿,显出老态的脸。看到他眼皮跳动了几下,终于慢慢睁开,略显浑浊的眼陡然精光四射,心头终于一松。

  ***

  转眼便是初六,昭武将军府的门前披红挂彩,一派喜庆,正是春鸢出嫁的日子。

  柳胜河夫妻当初放了儿子北上时,早就托了余县的高家在京中置办了一个院子,就与高家那宅子相去不远。京中地贵,虽地方不大,也有两进,各色物件都齐备了的。如今正派上用场,连顾氏也亲自赶了过来帮忙打点新房。此刻一堆人还围在春鸢的屋里,欢声笑语不停。送嫁的人里,除了阮家原来的周妈妈等人,还多了个带着一双子女过来的杜若秋。

  她自数年前嫁了顾选,陪他一道随了裴泰之北上后,并未居于京中,而是一直留在离京百里之外的颖泉,那里有个兵械厂。前段时间听到了明瑜嫁入昭武将军府的消息,特意与顾选一道赶了过来拜望。晓得今日是春鸢的大喜之日,自然带了儿女过来凑乐。众人见这一对娃娃玉雪可爱,围住了逗个不停,明瑜也各赏了一只包了小金锞的荷包。正笑闹着,见香巧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喜轿来了!催新娘上轿了!”于是取笑的取笑,催促的催促,喧哗声一片。

  春鸢今日一身八宝纹织的大红喜装,眉目如画。听到香巧说催上轿了,低头坐那里羞羞答答不愿起身,被周妈妈上前拉了起来,这才红着脸到明瑜面前拜别。

  陪伴了多年的春鸢终于如自己从前所愿的那样,得嫁良人,明瑜亲手给她盖上了盖头,目送她被喜娘扶着送了出去,心中满是欢喜。

  白日的喧闹喜庆过后,入夜的将军府里静谧一片。因了明日便是皇帝御驾出行的日子,诸事繁杂需安排,晚饭时谢醉桥并未回来。明瑜与谢静竹一道用了饭,到她房中坐下,挑亮了灯火,姑嫂两个相对坐着一道绣一副冬至时用来挂在前堂应景的五彩缂丝九阳消寒图。心中始终挂念着谢醉桥,破丝穿针时,一连几次竟都引不进针孔。

  谢静竹看在眼里,晓得她必定是牵挂自己哥哥。他明日一早便要护驾出行,这一去至少要一个多月,今夜是他两人别前的最后一夜,能多些片刻相聚的才好。便停了自己手上的针,笑道:“白日得空再绣吧,晚间灯再亮也费眼。嫂嫂不用陪我,还是快些回房吧,莫叫我哥哥等下回来见不到人,又寻了过来。”

  明瑜笑了下,把针插进缎面,起身道:“也好。我再去瞧下给你哥哥打点的行装,万一有漏,他出去了不便。”

  谢静竹住的院子与明瑜的不过隔了一道云墙,回房之时,谢醉桥还未回,却多了个安妈妈。早为谢醉桥收拾好的行装正被解开了摊在桌面,安妈妈在一样样地检看,边上站着的弄琴和望画嘟着张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听见脚步声起,抬眼见是明瑜回来了,眼睛一亮,朝安妈妈的方向呶了下嘴。

  这行装是明瑜自己收纳好的,连着两套她亲手做的内衫。晓得这安妈妈应是放心不下,只心中终归是有些不快。

  她进门一晃眼已经大半个月了。安妈妈虽心里有些疙瘩,只也不敢不把自己从前管着的账本交上去。比起京中别的大户,将军府人口简单,相对事情少了些,只架子毕竟摆在那里,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口人,每日里杂七杂八的事也不少。安妈妈见她年少不经事的样子,起先心中存了轻看的念头,交了账本便一句话没有。明瑜晓得她是想看自己乍接手时手忙脚乱的笑话,偏不让她如愿,更没有到她面前问过一句,自己接了账本,暗中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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