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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冷雨霖霖-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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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在金陵城;虹雨不知道上哪儿疯去了。”他吸一口烟;那火焰“蹭”变得艳红,向上吞噬了好几口。

    他人在这儿;任务在身;却放不下金陵城里的那些勾结。这分明话中有话;冷伊也不方便接下去;只轻轻一笑。

    “冷琮最近怎么样?”他想找些她愿意聊的话说一说。

    冷伊却觉得他紧追不舍;难不成指望她能透露些动静给他?“挺好,上次写信的时候过得还挺好。”

    他“哦”一下,望天上的月。

    她用脚尖蹭了蹭地上的石子,琢磨着再这么站上一小会儿,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他却不紧不慢地道:“我还看见几个有点文化的年轻军官,拿着冷琮他们办的小报看得正起劲呢。”他吐出一口烟,吹散,“他这样的年轻人,找个家境相当甚至超越些许而又有才华的女孩子应当都不成问题,哪天程将军如果在金陵城,也是可以帮着牵线搭桥的。”

    冷伊一听有些来气,脸也不红了,心说,有些人,越是避着不想谈些有伤和气的话,他偏要把话往嘴里塞;越是面子上让着他些,他越是要得寸进尺。“那替我先谢谢程将军了,我替我哥先谢谢他。”索性抬头望向他。

    他顺着她的话,管自己叫吴先生也是好的,许多当面要撕破脸的话,都可以借他的口转给程将军了,“冷琮虽是家境普通,却是个追求自由的年轻人,他自己追求自由,也就尊重别人的自由,他这种好,倒要超越许多家境殷实的人。至于程将军,”她笑了笑,“他仿佛觉得所有人,尤其是自己的姊妹就给为他牺牲、帮他铺路,我私下认为,冷琮还不需要程将军的帮忙。”

    她真的把他想成这样?程昊霖眉头略略一皱,但好像因为有了吴先生这个身份,他倒可以优哉游哉地躲在这个罩子下,并没有以前那样容易动怒,掐灭烟头,“是我多嘴,好好的聊他们干嘛。”打伤了她,又还能见到她,他心情别提多好,就让让她得了。

    这话倒是让冷伊很诧异的,“吴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他叹口气,“同程将军一样,从辽东来的一个将军。”

    冷伊有些纳闷了,他隐姓埋名来这里走一遭,定是要派大用途的,可依旧相似的身份,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呢?“那该叫吴将军了。”抬头凝视他,披着吴将军身份的他,虽是一介莽夫,却仿佛褪了程昊霖身上的层层算计,反倒显得坦荡真诚起来。“吴将军是来帮马主席打仗的?”

    他先摇头后又点头,“算是吧,只不过联络联络,送送讯息,暂时还不带兵。我打盛锦城来,这一路上全听的是马主席的好,不知道你们从金陵城来的人怎么看?”

    冷伊“噗嗤”笑了出来,“你是跟着马主席的人,我要跟你说个坏字还了得?”

    他两手一摊,“我是从盛锦城来的,好又怎样、坏又如何?你放心好了,吴将军是个顶能保密的人。”

    “我不认得他。”她又‘嗤嗤’的笑了,“我只是,觉得这事吧,想着头疼。”

    “哦?”他倒是饶有兴致。

    “咸阳城西面豫祥门还竖着,我们都还记着他的丰功伟绩,怎么转眼就说他是坏的了呢?这样大人物的交好说破就破,让小人物还怎样生活,还怎样选择人去跟随呢?”

    他点点头,“是啊,我站在豫祥门外也有些恍惚,好坏不过自己的一念之间、别人的一念之间。”他摸了摸下巴,不经意间磨蹭了自己的那条伤痕,“但其实并不需要小人物去选择人跟随,小人物根本就没法选择。”

    “吴将军这样说话,未免太不把底层的人当回事了。”换汤不换药,身份不变、立场不变,他说出的话在她耳里永远都是残忍的。

    “不是我不当回事,你想,旧时军阀混战的时候,倘若你仰慕章大帅的威名,可你的村子被马主席的部队横穿而过,你被抓了壮丁,你是不是得充了这西北军?”被他这么一问问得语塞了,“你想,自己想要跟随谁又有什么用呢?命运如此,你想又有什么用呢?”

    冷伊用脚尖在地下画了个半圆,也没能想出反驳他的话,因为这话同她那天游行的时候想的是一样的,被命运所裹挟的人,无论后人看着或悲或喜或滑稽,当时当世选择的余地却是小之又小,“那就,除了任人宰割,没有别的法子了?”

    “可能也有。”他想了想,“等你到了一定的境界,有了点选择的余地的时候,直接回头是岸便是了。”

    “要到什么样的境界呢?”冷伊刚问出口,后面小艾姐已经走出了院子四处寻她呢,她才惊觉出来已经好一会儿,“我先回去了。”

    回望的档口,看见他又点燃一支烟,站在那土墙坍圮的一处,远处隐约还传来几声狼嗥。她心里居然有点怅怅,觉得话还没聊完,突然这样断了,没头没尾的。

    她还活着。他脑中反反复复都只有这一个念头,兴奋得在这寒冷的初春夜间,鼻尖居然沁出点儿汗珠来。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晴天,不过几天的光景,那湿哒哒的融雪就都被阳光吸收掉,剩下片片光秃秃的林子、与土黄的坡与房屋。

    冷伊他们一行人正要出发,外头却传来了骚乱。

    小艾姐将门猛地关好,示意冷伊从窗边走开去。

    这户人家那个小点的女孩子靠在门边,一副想要出去的样子,被小艾姐抱住。

    “没事儿,我出去看看。”她扯扯自己胸前的棉袄,“我出去没事儿。”

    小艾姐这才将门开个小缝,放她出去了。

    冷伊听见哒哒的马蹄声,杂乱无章,不止一匹马。心想,他们这一群是金陵城派来的,虽是大战在即,可终究还没有开始打仗,他们这样的身份,即使是游兵也该有所忌讳,为什么小艾姐铁青了脸?

    不一会儿,就听见小女孩儿的脚步声,走到门口,小艾姐正要给她开门,却听见她在门前同她娘说了起来,外头有一队骑马的人,穿着军爷的衣裳,要挨家挨户的搜人呢。

    冷伊的心提了起来,她自己的身份自然没问题,可他们当中混着军统的人,正是小艾姐,八成是对方饶不了的人,这样一想就恍然大悟了,与其说他们当中混了一个她,倒不如说他们全体都是为了要藏着个她。怪不得那些父母千方百计的把孩子放在金陵城或城郊,并不完全是怕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更重要的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做人肉盾牌。

    那沉重的马蹄声,声声近,如同敲在心上。

    冷伊揣度着,小艾姐明里是个秘书,但身上大概带了不该带的东西,瞬间就可以出卖她,所以她才这样怕,否则旁人再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洪村长啊,大白天的,你家门闭得这么紧,干什么呐?”洪亮如钟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冷伊的心不由得扑腾起来。

    “长官!”前一个晚上还如同洪钟般的嗓子,突然就失了霸气,变得唯唯诺诺。

    “吴将军的朋友在里头歇着呢,你们赶紧散了散了,这儿我们要住下来也是看了的,没你们要找的人”

    吴将军,冷伊在心里默念,原来程昊霖就在这附近还没走,隔着一道门说话的却不是他,是另一个带着浓重关中口音的在替他说。

    冷伊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却见得小艾姐转过身,凑在门缝里往外看,煞白的脸瞬间急得通红,鬓边还有汗。双手握拳紧紧靠在门上,指甲都看得出嵌在了肉里。

    “遵命!”那马蹄声便越走越远,冷伊在门内侧都吸到那扬起尘土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外头有人敲门,“你们出来,上路了。”

    小艾姐拉开门,怔怔望着面前黝黑的汉子,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嚎啕大哭,见过她的温柔面、她的严厉面,这突然现出的第三面着实让冷伊吃惊。

    程昊霖在一旁背着个手看了会儿,叫了冷伊一声,示意她走到他边上,离他俩远了个几步。

    冷伊这才发现,这黝黑的男子居然是常中校,那么小艾姐就是那天在舞池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当时她的小腹就是隆起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92章 仓促出逃(二)() 
小艾姐抱着常中校哭了一阵;静默了一阵,而后放开他,“你保重,我们赶路。”

    冷伊喃喃地对程昊霖道:“希望我们都能回到金陵城。”

    他听着她软软的声音,一愣;继而喉头一梗;“会的,我们都会回去的。”继而声调如常;是对着小艾说的;“你们赶紧按照计划赶路,晚上在杨树村见;这一程上应该没什么障碍。”

    常中校想帮他们把行李拎到村口,却被程昊霖喝止。

    小艾姐走在冷伊跟前,头也不回;冷伊却跟在她后面不住地回头,那个黝黑的汉子,手足无措地立在半掩的木板门前,低头搓着手;又抬头望她们两眼;而后便被程昊霖招呼走向院子外头巷口的深处,消失不见。

    冷伊回过头看前方;看见一颗颗泪珠砸在地上灰黄的沙土上;一个个深褐的坑;还没等到下一滴就涸的土地吸干了;小艾姐哭了。

    村口;大伙的脸上是萎靡与惶恐,早上搜查的阵势震慑了所有人。

    “干粮都带好,要赶一天的路,天黑前要到杨树村。”

    想到夜里星星点点的灯光闪烁在半黑的山林之中,昨天傍晚那种回家的温馨与释然成了今天大家心里的美好憧憬,又化成了脚下加快的步伐。

    就这样,他们每天赶一个村子,经过十几天的连续赶路,树枝都发了新芽,冷伊却不知道何时能够回到金陵城。

    终于,一天夜里,小艾姐同冷伊说,马上就要绕过渭南了,不出意外,第二天夜里,就可以到达一个小站,顺利地上火车。

    “那,那,常中校跟我们一起走吗?”冷伊轻声问,才一说出口却已后悔,他大概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是要留在这里的。

    小艾姐的泪珠滚落,直直落在碗里,冷伊不住拿绢子帮她擦,却止不住。

    “这儿没什么常中校,他是吴将军旁边的副官。”小艾姐低声落着泪纠正。

    “是我说错了。那,我现在让副官陪你吃这顿饭?”冷伊从炕上站起。

    小艾姐赶紧起身拉她,于是冷伊试着拉开手,轻而易举。她想,这个举动是不被准许的,却是小艾姐希望的。程昊霖能同她在土坡前说半天话,倒不信了,一个丈夫陪自己怀孕的妻子吃一顿晚饭,又能犯多大的忌讳。

    走出门,冷伊才想起,并不知道他的确切住处,但知道他一定是在她们边上的,否则不可能几次遇上搜查,都能及时地用吴将军的威望压住他们。

    右边的院子里亮堂些,冷伊走到那矮墙旁,见着院子里两个男子坐在板凳上喝酒,一个人闷闷的低头喝酒,另一个仰头看天,那样子漫不经心的,是程昊霖没错了。

    “吴将军。”冷伊清清喉咙,走进土墙的豁口,见两人都抬头看她,“我想,我想请这位副官上我们那屋子里去吃晚饭。”

    隔着几步,她都看得见常中校眼里闪出光来。他回头望望程昊霖,程昊霖微眯眼,挥挥手。

    她跟着常中校就要走。

    “冷伊,回来。”程昊霖在后头招呼,“人家一家子吃饭,你去干嘛?”

    她有点无奈,确实,自己去了徒增尴尬,却得难为自己同他一起,只能有些不愿地在常中校的板凳上坐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泛出欣慰。

    皎皎月华,碎碎一地。这便是八百里秦川,渭河平原的一个春夜。周遭的土墙土坡都与熟悉的不同,看了十来天,倒也很有别样的粗犷壮阔之美。月光所及屋脊之上,两只跳跃的身影,健美灵动,是春夜里躁动不安的生灵。

    程昊霖突然起身回了屋,再出来的时候搬着一张桌子。冷伊忙上去搭把手,他却道:“你坐你坐。”

    她定睛一看,桌上一盏紫砂茶壶,下头还有小炉子煨着,两个灵巧小茶杯,上头烫着几支梅。

    “副官走了,没人陪我喝酒,喝茶总可以。”他执起茶壶,给她斟了一杯。

    “这儿夜里有些干。”她求之不得,举起茶杯抿一抿,润了润干了的唇。

    “也比金陵城冷。”他身上披了件皮大衣,同那天在咸阳城看见的一样,他却拿了下来给冷伊披上,自己又回屋子了拿了件羊毛呢子大衣自己穿上。“这要在金陵城,没多久牡丹都该开了。”

    “我们要是能回去,大概刚好能赶上花期。”她低头想了想,这趟回去的旅程注定顺利不了,磕磕绊绊二三十天,也到了吃青团的时节了,“不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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