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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山河满目-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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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沐远马上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车,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跑,可再往回的车,不但车次少,而且都是周末往香山玩儿的游客,他排了半天队,也完全没有挤上去的机会。

    没办法了,往回跑吧。希望能在这途中遇到一辆公车,一辆出租车,哪怕一辆黑车?可惜,除了水泄不通的堵车,什么也没有。他跑得口干舌燥,也只能慢一点,丝毫不敢停留。他不知见了面该怎么和何佳念解释,但他现下已顾不上这一切,他只想赶快赶回去,到她身边。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做错了,所有的事情,没有一点对,何佳念才是他唯一在意的人,生命中的唯一重心,他体会到了,若是她有点闪失,自己纠结忧虑的那些虚无的东西,顷刻全要灰飞烟灭。

    这样跑着,头上的汗已是打湿了心里,张沐远疲惫的身体,却像上紧了发条,不再减速。

第113章 怕你离我而去(二)() 
何佳念一个人坐在叶子从青绿变成墨绿的柿子树下,一点点松开了日光带来温度的手。但哪怕是这样漫长的时间里,她却没有收到张沐远的一条回复。

    她的绝望,漫过她的耐心,她的委屈,缴械她所有的坚持。

    她想起身就走,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已确信一定是出了问题,但她对问题的根源毫无头绪。张沐远的反应太过反常,骤变太过迅猛。这反复纠结的浪打得她毫无还手之力,她头疼欲裂。

    那时候校园安全还未落实到位,没有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所以天一黑,就算是j大这样的名校,校园也不能说是百分百安全。何佳念难过得失神,但她天生纤弱而敏感,因此不免也感到了人烟持续的稀少,周遭景物开始因为黑暗而显现出的陌生与不友好来了。

    她不由得打了打颤,但心中执拗的那一点对于两人感情的坚信还是支撑着她,虽已经是又饿又冷,还是没有挪动半分脚步。但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何佳念自己也说不清。

    这样无望地等着,还没等来张沐远的身影,却等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哟,妹妹这是等谁呢?”一个看起来十分油滑的小青年先是靠过来搭话。

    “那还用说,当然是在等哥哥我了!”另一个也没好到哪儿去,一条油光锃亮的皮裤,腰上还系着非主流的大链子。

    “别跟这儿坐着了,多没意思啊。大周末的,咱们一起去蹦迪啊?”油滑青年语气猥琐,说着就来拿何佳念的包。

    “我不去。你们走吧。”何佳念在十分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来人的面目,但他们动态的声响,已足够让她的心脏顷刻就飚上高速。她一边默默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另一边已是惊恐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别啊,这么无趣吗?这哪儿是j大的人啊!有点活力好不好?”还好那油滑青年虽是要拿何佳念的包,但最终并没有拿起来,只是不断用激将法鼓动。

    “哟!我看妹妹是心情不好吧,要不哥哥陪你坐这儿聊会儿?”皮裤青年看何佳念脸上没什么表情,想着或许换种方法,能够套出点信息也说不准。

    何佳念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呼吸都已经不匀,但她用指甲死死按在手心里,想要用这一点疼逼自己一定要镇静。她仅剩的一点理智,替她分析,这两个人之所以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充满了试探,其实也是拿不准她是不是j大的学生,可能总是有顾虑怕撞见了她的熟人。所以她千万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不是这学校的,能拖久一点,路过个人就好了,这样她便能呼救,也有机会脱身了。

    所以何佳念在偷偷地用鼻子深吸了几口气之后,确信不会说话带了颤音,才张了口:“我没事,我就是在这儿等我们班排练的人呢,一会儿他们就来,你们走吧。”保持距离,也避免冲突,第一波,何佳念做得很好。

    “他们排练什么啊?这么晚还要练吗?在哪个教室练呢?要不你带我们看看去?”皮裤青年显然不太相信,因为他们刚才看了很久,何佳念一直一个人,甚至手机都没看两眼,表情也很落寞,并不像是平常等人应有的样子。

    “排练国庆的班会呢,我其实是今天不想练,所以在这儿躲清闲呢。”两军交锋之中,何佳念突然想起从前张沐远跟别人尬聊的片段来,所以试着也学着他的口气,让自己看来更放松也更不好惹。

    “所以嘛!咱们直接蹦迪去,理他们这个干嘛?”油滑青年看来还是道行略浅,已经相信了何佳念的说辞,只心急地想要赶紧把她带走。

    “这真不行,我逃排练也就罢了,我们班班长一米九,练柔道的,没人敢惹他,一会儿说好了排练完了,他统一再给开动员会。我要是不在,这估计,吃不了兜着走。”想到张沐远,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何佳念却渐渐心安起来,演技也变得更加纯熟。

    果然,这两个不良青年,相互对视一眼,逐渐辨不清何佳念话里的真假来了。因为他们怎么越说话,越觉得这姑娘同时竟有点英气和邪气透出来,这让他们的行动,犹豫了起来。

    何佳念还在盘算下一步的博弈,但她的眼睛和耳朵始终没有休眠,她机警而隐秘地从那一大排柿子树的缝隙中向外面看去。还是没有人经过,看来还要继续周旋。

    “诶要不这样,你告诉我们在哪个班排练呢?我替你看看去,要是你们班长走了,你也能跟我们一起去玩了不是?”皮裤青年觉得这么耗在这儿没用,打算亲自去探一探虚实,这小妮子若是说谎,嘿嘿嘿,那一切不就简单了吗。

    “也行,就在前面那个楼顶层的多功能厅,你看看,不过他肯定没走,看了也是白看。要不你问问他们有没有人想跟你们蹦的?”何佳念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皮裤青年明显是在探底,但这样一来,他们就少了一个人,自己逃出升天的机会也明显加大。赌一把!何佳念手透过树枝,往前面那栋亮着许多盏灯的楼一指。

    “成!我去去就来,你先陪妹妹聊一会儿。”皮裤青年朝油滑青年挤挤眼睛,以很微弱的声音经过他的时候耳语了一句,“看紧点。”

    何佳念手心已经全是汗,几次已经要攥不住自己的拳头,但她硬是又往上加了几分力,指甲可能已经刺破皮肤,因为她感觉到一阵汗水腌了伤口的疼。忍住!

    皮裤青年走后,油滑青年显得轻松了许多。看来在地位上,皮裤至少是油滑的大哥。这敏锐的观察,恐怕还要得益于当年和齐冉一起度过的日子。何佳念想到这儿,不禁哑然失笑。

    “你笑啥?”果然,油滑青年简单许多。看这姑娘莫名一笑,自己心下也是一虚,毕竟这不是在做什么光明正大的买卖。

    “没啥。我是怕你大哥跟我们班长聊蹭了。没想周全,其实应该让你们俩一起等着我们班长他们过来,然后再一起去玩儿的。”何佳念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了,这一两句,把油滑青年说得是坚信不疑,直觉得应改趁此机会认识多点人,以后一起玩,这么看大哥反而是冒失了。

    “你说的还真在理。嗨,他啊,说一不二,其实也不是真大哥,就是大哥手底下一个马仔,谁让我入行晚呢。”油滑青年不但放下戒心,而且还诉起苦来。

    何佳念觉得机会来了,可能不用等人来呼救了,自己若能劝动了这个油滑青年,放了自己,岂不更好。

第114章 怕你离我而去(三)() 
可她到底是不需要尝试这个铤而走险的方法了,因为张沐远在找了几片柿子树都没看见她的影子,终于想起后面最背阴儿的一块儿。这哪里是他们宿舍旁边啊,何佳念这是转向了。

    “念念!”张沐远进了这片园子,一下就看见一脸防卫的何佳念,和背对着自己,却居高临下仿佛看犯人一样看着她的那个青年。

    “张啊,书记来了!我真得回去了!”何佳念看见张沐远,揪成一团的心突然松了开来,她一瞬间就有眼泪要涌出来,但她不清楚油滑青年的战力,所以咬牙将表演进行到底。无论张沐远本来要带给自己的消息是什么,但她依然要尽力保他万全。

    张沐远何等聪明,听她这样说,自然明白情况不妙。三步并作两步,他先是挡在了何佳念身前,以自己完全正对那个青年,然后一手却已拉住了何佳念的手。只是拉住的瞬间,那其中被水洗了一样的寒凉,让张沐远的心像是猛地被砸了一下。

    “真得回去了,老师都来了,不回去不行了。这位同学,我们以后再聊啊。”张沐远顺着说,不敢加太多内容,怕和何佳念说过的内容拧了。

    油滑青年显然一愣,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的把他弄晕了。他站在那儿,挡着也不是,不挡着也不是。竟愣愣地看着张沐远把何佳念拉开,几步就离自己渐渐远了。

    “拦着他们!那楼根本没有多功能厅!”可就在这时,皮裤青年,却又重新出现在这园子。

    可张沐远也不是吃素的,手上的包一把抡了皮裤一个趔趄,拉着何佳念就飞也似地向前逃命去了。还好这开学虽然不久,路却是摸熟了。即使那两个人在后面使劲儿追,张沐远还是把他们给引到j大那片儿路灯最亮,保安最多的道上去了。

    两人一看,玩儿完了,追个球!骂了两句,掉头就走了。

    剩下张沐远拉着何佳念,两个人却一刻不敢停,又跑了好长时间,干脆跑出了j大门口,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何佳念勇敢的表演早已落幕,张沐远入骨的后怕如火灼烧,他们紧握着彼此的手,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一句话。

    过了半晌,汗是已落尽了,神经也有些微的松弛。张沐远这才松开何佳念的手,然后无意识地往自己头上抹了一把。

    这一抹不要紧,何佳念眼看着路灯底下的张沐远额头上乍然出现了一道血印子,惊得她连忙上前:“你怎么流血了?”

    张沐远也被何佳念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看自己的手,可不是嘛,那手上的汗水里竟已混合了血水。

    可当张沐远定睛细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虽满是血丝,但并无伤痕。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张沐远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刚刚握着何佳念的那只手啊!

    他几乎是抢过她的手,打开来看,只觉得头晕目眩,不只那只手,两只手的掌心里都是一片鲜红。那一刻,不知是血还是汗模糊的先是张沐远的眼。

    他沉默地想哭,这是他第一次忍不住要为他的小姑娘掉眼泪。但他还是很克制,先扶了她去旁边的麦当劳清洗伤口。

    他托着她的手,按下水龙头,清水哗哗地流下,却好似怎么也冲不掉他心里那块惭愧。因为何佳念刚刚太过紧张,早已对痛感十分麻木,她持续地用力再用力,已让伤口变得极深而不规则。好像血小板本已赶去凝固,而她却又一次次刺破了那愈合。

    何佳念几次想要自己冲水,都被张沐远无言地挡了回去,他还能为她做些什么,此刻若再不让他亲力亲为地呵护这伤痕,他怕是更不知要如何赎罪了。

    终于,伤口看起来是没有汗水和污迹了,张沐远却又发现了新的问题。长时间的冲水,让何佳念的双手有彻骨的冰凉,连带着她的嘴唇都有些发紫。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痛他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用力抿了抿嘴唇,克制住那股心酸,只将何佳念的两只手都仔细地向上托好,全抱在自己胸前才算安心。

    但这样传递温度的姿势却让何佳念羞赧异常,她因为两只手都被拽到他胸前,所以整个人走起来都是侧偏向他的。这十足怪异的样子,不但她自己辛苦,连路人也是免不了多看上几眼。

    “我不冷其实”她说谎,她冷,她只是不好意思了。

    张沐远走了几步后也发现了这样两手捧着她的手行进得确实吃力。于是他停了停,思索了片刻,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将那两只小小的冰凉的手握在自己的左手里,右手如羽翼忽然张开,轻易就圈住了那个柔弱而仍有些发抖的身躯。

    “这样走,就好多了。”他虽是心里依旧自责,但对自己神来之笔的正确决断十分满意。

    可何佳念却是突然僵硬了四肢,她从未和张沐远这样拥着在街上走过。他们总是守礼的,甚至可以说是趋向保守的。这样被握住双手又护在怀中,真可谓“云娇雪嫩羞相倚”,半点都不假。她想拒绝,却终究不忍拒绝。

    想了半天,还是说句话调淡一下这一刻的难为情吧:“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医院。校医院已经关门了,再说就算没关门,他们也没破伤风针啊。”张沐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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