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满目-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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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沐远这边干脆地甩掉了齐冉虽然仍有几分得意，可他也慢慢开始觉得麻药消退，下巴的感觉有了恢复的迹象。头上有一些晕眩，在临近中午的太阳光下，他因此有些站立不稳。
“你没事吧？很疼吗？”何佳念察觉到他此刻动作上的异常，心下关切。
“我有点晕。”张沐远半是呢喃。
“你扶着我，别摔了。”却是没有察觉到他此时心里的微波荡漾。
咱们牙头都疼，可是心里美啊！张沐远靠着何佳念的手臂，觉得自己是在全世界旁安眠，即使是走着，可好像早已飞入了几千里以外的极乐梦乡，轻软甘甜。
何佳念呢，倒是悬了一上午的心总算落下，张沐远虽还疼着，但到底之后都算是恢复着向好了。中午灼热的高温中，几缕风带走了被虫咬坏的树叶，簌簌地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片刻里像是有一世的安宁。
第65章 青果（一）（）
属于高二的最后一个暑假终于在各位友人恋恋不舍的眼神中落下帷幕，一个崭新又奋（ku）进（x）的高三踏浪而来。有人终将逐浪而上，有人也将如同泡沫般消亡。所以是生是死，主沉主浮，万般皆未（shi）定（ming）。
好了，鸡血打够了，让我们回到正题。
九班的基础好，所以高三的来临并未在根本上变动他们的节奏。倒是像六班这样比较困难的班级，在一开学就被老师严重加码，每天要强制自习到六点半才能放回家。但这一方法很快被年级组长点名赞扬，快速在全年级铺开，孩子们因而叫苦连天。
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所以要等到这么晚，大家都饿啊。因而带面包的，冲泡面的，洗水果的，订黑作坊土豆饼的，五花八门，各显神通，食神巧匠，纷纷涌现。
谈到带吃的，年级里冒出了个怪咖，不是别人，正是齐冉。你看他抽烟喝酒吧，但这饮食却颇为禅系。下午带来的食物永远是苹果、桔子和那种最原始最粗粒的麦片。所以每到下午大家加餐之际，冉哥手持一个鲜果，另一手端着一个大瓷杯，在腾腾而起的热气中，眺望三层的窗户，形成了让大家争相围观却也不敢太近围观的一道奇怪的风景。
小跟班们也不敢问他，偶尔提起，冉哥竟然一本正经地回答：“如今冉哥也要迷途知返，可若要道心弥坚，饮食上先要清减。”让人摸不着头脑，莫非冉哥真的从良了？？
张沐远他们呢，还是朴素地依靠着最寻常的风味。而且他们有个美食团队，通常是张沐远负责带面包点心，何佳念带水果饮料，卜爱文带各种包装零食小吃，陆宇辰没准儿，有时候负责打电话联系卷饼，有时候能叫来不知哪儿淘换来的小凉菜，神乎其神。想想看，在一众泡面饼干跟前儿亮出一道拌萝卜皮，是怎样让九班其他人羡慕得眼珠子快要看出来了，却常常也只能望梅止渴。没办法，太少了，它不够分的啊！
几个星期后，这群孩子就明白，高三的强度实在太大，加之天气渐凉，每日下午的傍晚餐时间竟渐渐超越中午饭的地位，成了大伙儿一天里难得的慰藉。纾解心肠，交换情报，一倾烦恼的快活地儿了。
这天，何佳念刚刚去水房给这四个嗷嗷待哺的小鸟儿洗水果归来，就被一个高一的小孩儿给截住了。因为三中每个年级的校服身上的彩条都是不一样颜色，所以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高一的。
“学姐，你洗的这是青苹果吗？”高一的小男生面带笑容。
“是啊。”何佳念觉得新奇，为什么一个高一的小孩儿突然没头没脑地来问自己这个。
“那你最喜欢吃这个了？”小孩儿继续发问。
“啊？哦”何佳念更加摸不出头绪。
“我知道了，学姐再见！”一溜烟儿，高一学弟已不见踪影。
何佳念一头雾水，端着不锈钢盆就回了班。
可第二天，就有一个青苹果出现在她的桌子上，第三天依旧如此。何佳念有点慌了，所以在放学时，向张沐远提起。
“是那小孩儿送的吗？”何佳念把那天遇到高一小孩儿的奇怪情景讲了一遍。
“保不齐就是他。九班的学习委员，想问你题又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表示下友好，别多想了。”张沐远心里也是疑虑重重，但他不敢在此事上分析得太深入，怕加重了何佳念的忧心。嗯，应该不能是皇后派人送来的毒苹果，那毕竟得是红的。“不过还是别吃吧，直接扔了就好，明天再有的话，给我，我去扔。”说完张沐远轻轻一笑。
“嗯。”何佳念听张沐远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没错，可能就是小孩子的一点好心吧，不必太在意。
第二天，还真又有苹果出现在何佳念的桌子上。据张沐远他们观察，早晨还没有，下了课间操就有了。估计是谁趁课间操大家都出去的时候放进来的。
卜爱文和陆宇辰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摩拳擦掌，要捉住这个“送果贼。”哎哎，人家都是偷果才叫贼，你俩这乱给别人起名儿可还大丈夫？
可张沐远就没这么兴高采烈了，更早慧的他明白这大概率又是哪个少年的一些不应该有的好心，专门为了他的念念来的。念念如此优秀，才不必别人来夸奖，这样的好意更是能免就免。哎，爱情嘛，从小就是独占的，可见一斑。
但是这送果贼，哦不，送果人也真是神出鬼没了。张沐远他们几个几天都最后才去上操，最先飞奔回教室，愣是半个人影儿都没见着。可青苹果呢，却是一天不落地出现在何佳念书桌上，好像凭空出现，有小翅膀，示威般地俯瞰着这四个愚蠢的小宝贝。
卜爱文和陆宇辰越战越勇，立下flag，一周内誓擒果贼。而张沐远一边安慰何佳念无大碍的，一边和陆宇辰他们详尽地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于是这天，卜爱文称病不去上操，陆宇辰和张沐远到了操场又装崴脚，一个扶着另一个假意去医务室上药，其实是溜回楼道水房后面进行潜伏。何佳念呢，还是照常去出操，以免打草惊蛇。
“嘚！”当楼里完全安静而操场上课间操的音乐大声放出来的时候，卜爱文在教室后方猛地跳出来，吓退了一个正手拿苹果的人。这人丢下苹果，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开，可埋伏好的张、陆二人却一齐扑过来，将他捕获。
“诶？你就是念念说的那个高一的吧？”张沐远眼尖，先看到了他校服的彩条。
“嘿嘿嘿，小样儿跑不了了吧？还不从实招来？一个高一的小屁孩老给学姐送苹果是什么居心？”陆宇辰在这个瘦弱的高一男生面前，就像一座山，压迫感十足。
“我没居心啊，我看学姐面善，随机送的，我家卖苹果的。”小孩儿随机应变能力不错，但谎撒得不圆。
“别这样嘛。咱们好歹都是校友，说说呗，你怎么不上操啊？要不要我们去告诉你们班主任你都利用这点儿时间干了嘛？”卜爱文难得的轻声细语，可这威胁的手法怎么看起来和某位大哥异曲同工。
“我”高一小孩有点急。“你告诉我们班主任也没用，我有先天性心脏病，从来不用上操。”
这三个人一听，却在同一刻愣住了。他们没料到这孩子有这毛病，都不太忍心接着逼问下去了。但责任感还是没让他们放走他，几个人转而拿出好吃好喝，准备换一把怀柔政策，感化一下这只迷途的小羊羔。
几个人回避了问题的焦点，突然专注于追忆高一高二的青春，还各种大方倾囊相授学习考试等秘籍。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小孩似乎从未感受过来自高年级学长学姐如此的关爱，一个感动，不一会儿，没用逼供，全给撂了。
好嘛，就知道得是这样！张沐远在心里又圈养起神兽来了，齐冉这小子真是贼心不死，胆敢收买高一病弱在班的小学弟，打探、送果子，一条龙啊！这是惦记自己的女朋友吗？是可忍孰不可忍！
卜爱文和陆宇辰不知道暑假里齐冉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儿，所以他们今天听了个完全，实感信息量太大，需要仔仔细细地消化。
而张沐远却打定了心思，要叫齐冉好好出来谈一次了。什么甘心做他和何佳念的弟弟了，明明是狼子野心，秋风吹又生。
“告诉齐冉，你被我们劝降了。以后别再送了！”张沐远嘱咐道。
这孩子已被成功收编，此刻抱着一摞零食，点头点得十分乖巧。
“也先别跟念念说了，我怕她有压力。”然后张沐远又对卜爱文和陆宇辰说，这二人也表示赞同。
在张沐远看来，可能这一战，在所难免了。但为了何佳念得一片安宁，可战！
第66章 青果（二）（）
可是还没等张沐远找齐冉聊聊呢，齐冉倒先来了。
这天的下午餐时间，齐冉一身肥皂味儿而全无半点杀气，捧着一个青苹果出现在九班门口，指名要找张沐远。
九班的人自然熟知这位六班魔头冉哥如雷贯耳之大名，一个个躲得远远的，只有大胆如陈灿这样的去叫了张沐远一声，然后还要丢下几个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嫌弃之音。
张沐远正在给他们四个分面包呢，嘿，心想你倒送上门来了是吧，放下面包就跟出去了。
“你怎么不让我给我念姐送苹果呢？”齐冉看见张沐远却率先开口。
“。。。因为不需要啊。”张沐远有点被齐冉的先声夺人弄乱了阵脚，但很快又按紧了船锚。
“又不是给你的，你凭什么说不需要？”。
“当然，我现在能全权代表呢。”眼看齐冉气势要起，张沐远果断给他拍下去。唉，全仗着自己独具殊荣的身份，这点还真让齐冉恨得牙痒痒。
“我不信，你让念姐自己跟我说。”齐冉看大势要倒，坚决不服，耍起赖来。
“她忙着呢，没空。你别跟小孩儿似的，弄这些幼稚的把戏，好好学习吧啊。”张沐远本来准备说得刻薄点儿，比如让他守好当小弟的本分，比如让他断了旁的心思。但话到嘴边儿，终究没能说出来，因为他面对面看着齐冉竟不像有什么企图。如今的他，好好穿起发白的校服来，也有一点清瘦，腮骨不知是否刚拔了智齿的缘故，再不似从前那般有股狠劲儿了，还剩下一点刚硬，但不再危险。所以张沐远有一点质问，保护何佳念是自己的职责，但对何佳念好又是不是自己的特权呢？
“念姐！”齐冉本来还摇头晃脑地听他说，眼神在某一刻，却突然晶亮翻飞，整个人上蹿下跳。
是何佳念去化学梁那儿抱作业本回来，正好走到楼梯口。让齐冉看到了，于是就欢欣雀跃地使劲儿叫人家，楼道里的人纷纷侧目。
“你别在学校里这么叫她啊！”张沐远赶紧阻拦，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噢要你管啊？”齐冉先是应了，可又反应过来要和张沐远拧着来才对。
何佳念走了过来。
“念姐，这苹果给你的。我现在每天都吃，补充脑力。”齐冉的嘴瞬间刷满糖霜。
“谢谢，不过我不要了，你自己留着吃吧，别给我了。”要何佳念当面拒绝有些为难，但她的态度还是明朗。
“啊，小弟上供都不能被允许了吗？好残忍。。”齐冉的神色也突然黯淡，但他强打精神，装起了可怜。
“什么年代了，不拍古惑仔了啊！你醒醒吧！”张沐远哭笑不得，但还是一盆冷水补了上去。
“我不听我不听”齐冉越说越来劲儿，说着还坐到了楼梯上。
何佳念和张沐远面面相觑，一时三人僵在了这里。
还是何佳念一笑融化了此刻的薄冰：“那就收这一个，最后一个了啊。”
“嗯！”齐冉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嗯，显然应该上次一起给拔了，张沐远暗戳戳地想。
“作业本给我吧。”张沐远觉得此事既已解决，便没有还留在此处的理由了。看见何佳念手里的作业本，自然地伸手就接了过来。
“姐，我现在真的只把你当姐了。我都好好学习了，而且烟也没再抽过。你别讨厌我。”齐冉在他俩转过头去的一刹那突然语气诚恳而略有哀求。
“嗯，你要加油啊。”何佳念回过脸，点点头。
张沐远在旁边看着，心里有说不明的几层盐味翻滚，不自知地也点了点头。
“那苹果，我替你吃吧。”走在光和风都通透的长廊里，张沐远突然一停，小兔子般跳到何佳念脸前。
要是平时，他这样突然一停一吓，何佳念可能要恼了。可是今天，她明白张沐远的心意，所以她一下子就笑了。
“嗯！削皮啊！”何佳念的眼里是安心，也是不犹疑的偏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