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青云-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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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人不坏，也确实努力做到了诚实守信，有钱就还，当然继续让人养儿子这一点挺不地道，但黄老爷完全能够理解，喜儿好歹也在他家呆了这么久，他也挺喜欢这孩子的，哪里忍心让这喜儿回去受罪？喜儿在他这里，闫氏便没法子磋磨喜儿……别看杨老爷发了笔横财，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家的生活水准回到一年前：他家的几百亩地全都没了，也就是说这家人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资产，银子再多，不过是浮财，不能够有效运用起来，也不过是坐吃山空罢了！
杨老爷当日一直在外头做生意，四个儿子都由老婆闫氏带大，人们常把把“长于妇人之手”当做贬低人的话并非对完全是出于对女子的蔑视，而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一个不出门的地主婆教出来的孩子，是真的很难有什么见识的！闫氏生的四个儿子，每一个都能把懒惰自私窝里横拎不起来这些毛病演绎的活灵活现……每每想到此处，黄老爷便十分庆幸自己当年没有为了钱，把老婆孩子丢在家里自生自灭：若是那样的话，现在他只怕不会比杨老爷过的强多少！他如今虽然因为不出去闯荡，赚的少，为了孩子的学业把钱财花的差不多了，可是说句不好听的，便是花钱，那也是把钱花到了正地方上去，家里也只是钱上头紧张些，但孩子各个懂事，日子有盼头！哪里像杨老爷家的孩子们这么坑爹，一个个又懒又贪，见了钱就想笼到自己手里，恨不得把亲爹的骨头都榨出油来！
黄老爷对杨老爷有意见，但同时也颇有些同情，他并没有把银子直接收起来，而是先打开小抽屉，把杨老爷给他的借据翻了出来。把借据拿给杨老爷验看无误，黄老爷便拿了火柴出来，点着了那借据，然后把燃烧着的借据扔到了一旁的大铜盆里。
杨老爷看着那借据燃烧着化成了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感觉来。而此时早得到消息跑过来，站在门口听动静的杨熙，也放松了一直握着的拳头：此时此刻，他真说不上什么感觉，有欣喜，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还有一点点失落。他并不认为自家换了债自己在黄家的地位就会上升上几个台阶，实际上他对在黄家的日子已经很满意了，但是父亲能把钱还了，总归是让他在面对黄家人的时候，少上几分歉意。而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是不准备把自己接回去的这个现实，尽管他对那个家并没有什么好感，但还是会产生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杨熙并没有一直在门口呆下去，他估摸着大人们谈完了正事，便敲门走了进去。
因为才下课回来，杨熙穿了一身半旧的长衫，那是黄鹤的旧衣裳，袖子上蹭到了一点墨汁，手上抱着一叠纸，他见到父亲，端端正正地冲父亲行了个礼，杨老爷见儿子收拾的整整齐齐，似乎比上个月见面的时候又长高了一点，白生生的小脸，看着与他死去的亲娘越发地像了……杨老爷看着儿子，百感交集，简直恨不得跟儿子抱头痛哭一场！到底是在别人家，他嘴唇抖了又抖，还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黄老爷见这情况，便干脆闪人，把地方留给这爷俩。
屋子里只剩下杨老爷跟杨熙两个人，杨老爷看看儿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憋出了一句：“爹没用，不能接你回家。”
杨熙轻声说：“爹。您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挺好的，黄叔叔钱婶婶都是好人，黄家的哥哥姐姐也都对我很好。”他说着把手上的纸递给杨老爷：“您看，这是我这几天写的字。”
杨老爷接过纸张来，只见上头的字整整齐齐，他虽不太懂，但也看得出是很不错的字，杨老爷的嘴唇抖了抖，想了半天，才轻声说了一句：“这字写的真好，喜儿，你要好好念书，听你黄叔叔的话。”
杨熙嗯了一声，杨老爷又说：“你好好读书，以后，做个教书先生也好，给人家当文书也好，好歹找个正经营生，别跟你哥哥们学。”
杨熙又嗯了一声，父子两个都觉得有千言万语，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父子两个人正相对无言，忽然外头传来了吵嚷的声音，黄家的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杨老爷，您太太跑来了，在我家门口闹着呢！”
杨老爷脸色大变，站起来就往外头走，走了几步，又赶紧扭头冲杨熙道：“你就别跟出去了！”
杨熙见父亲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出去，还没走到大门口，便听到他大娘闫氏尖利粗俗的叫骂声：“杨百崂！你个杀千刀，你把把家里的钱赔光了，让我们一家子吃糠咽菜，好不容易才有点钱，你不想着给这家里头正经儿子孙子分分，却跑到这里接你在外头生的野种！杨白崂你个黑了心的王八蛋，老x养的兔孙羔子你给我滚出来！！”
一听这声音，杨熙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哆嗦，多少次，就是这个女人，一边拎着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地往他身上狠狠地抽着，一边用这尖利的嗓音说出各种污言秽语来侮辱他，侮辱他的亲娘……他以为他已经逃出来了，再不用面对这个可怕的女人了，谁知道逃到黄家，竟然还是会再次见到这个可怕的女人。
杨熙站在二门处，他知道他的大娘就在大门外，这是他大娘闫氏经常做的事情，但凡谁惹了她，她便会领了两个五大三粗的下人，堵了人家的大门污言秽语，对方要么忍，忍不住了要动手的话，她那两个宛如泼皮的男仆便会趁机跑到人家打砸生事。杨老爷对自己的妻子是厌恶至极，对这几个儿子则是又爱又恨，他对杨熙愧疚，对另外几个孩子同样愧疚：儿子们通没有一个难得出手的，不就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把儿子们丢给泼妇老婆照管的缘故么？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们，每一个都对不起。所以才总是想要把每一个都照顾好，只是顾了这头顾不得那头，最后还是一团糟！
杨熙想起他在杨家是经历的种种，便有些害怕，他知道自己不该逃避的，可是这一刻，他站在那里，还是有些生不起走出去的勇气。他正犹豫着，忽然看到黄鹂怒气冲冲地从院子里冲出来，身后钱氏一溜烟地跟着：“哎呀我的小祖宗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第一百零三章（）
黄鹂一边怒冲冲地往前走，一边对钱氏说：“我看看情况，人家都堵着咱家门口骂了，咱们哪能不吭个声？”黄鹏今日去了丈母娘家，黄鹤也出去玩了，客人们也都来够了，家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她正在家里读书，却被扰了清净，再一听骂街的内容，简直气死！
黄鹂说话的功夫，脚步不知不觉就略微放慢了一点，被钱氏从后头赶上来，一把拽住她的袖子：“人家两口子吵架，咱们掺和什么？再不济还有你爹呢？你好好的姑娘，不要跟着众人掺和，走，跟娘回屋去！”
黄鹂哪里肯应：“娘，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闫太太泼的很，我怕爹吃亏！”
钱氏道：“吃亏就吃亏，大人的事，你小孩子家的少掺和！！”
黄鹂哪里肯答应，也不管钱氏拽着她的袖子，拖着黄氏就往外头走，这会儿她平日里锻炼身体的成果倒是显出来了！往前走了几步，黄鹂抬眼正好又看到杨熙，当便冲他叫道：“喜儿，你怎么了？”紧接着她便厉声叫道：“你眼睛又红了啊，你哭个什么劲儿啊！难道你做错了什么么？走，走，跟我出去，咱们要去看看你这位大娘到底想干嘛！”
钱氏简直要被黄鹂气死了：“你这死丫头，还嫌吃的亏不够啊，脑袋上还想再挨一下啊，你给我站住，老实跟我回去！”她说着索性直接拽了黄鹂的隔壁，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杨熙站在一旁，觉得尴尬极了，也不知道怎么劝才好，忽然想起钱氏跟黄鹂只怕还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赶紧跟她们说明了一下：“太太，我爹前阵子得了笔钱，刚才过来跟黄老爷把钱连本带利都还了，我大娘过来闹，只怕是因为我爹还钱的事儿！”
钱氏原本以为是杨老爷过来看儿子，闫氏才过来闹，一听这个缘故，顿时气得一蹦三尺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有钱还不想还，这是做梦呢！”说着松开拉着黄鹂的手，怒冲冲地跑了出去。
黄鹂跟杨熙顿时大眼瞪小眼，总算黄鹂还记得问正事儿：“喜儿，你爹不会想把你接回去吧？”
杨熙摇摇头：“没有，我爹求黄叔叔继续收留我来着！”
黄鹂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在她眼里杨家就是虎狼窝，她怎么舍得让杨熙回去遭罪？连连点头道：“不回去就好，不回去就好！”两个人稍微说了下情况，赶紧一起往门外走。
杨老爷这会儿已经跟黄老爷一起早到了门外，他一看老婆这样子，简直疯了急忙拽了闫氏要带她走，闫氏怎么肯答应，伸了手便去挠杨老爷的脸：“杀千刀的，钱呢，你把我的钱拿到哪里去了？”
杨老爷黑着脸：“欠了钱当然要还！你闹什么闹！回家！”
闫氏骂道：“欠个屁的钱了，你不是把儿子抵给他了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子还卖不了一百多两银子？：”她说着伸长了干瘦的脖子，冲着黄老爷叫道：“黄世仁，你什么意思啊，我家把儿子都给你了，你还好意思要我们的钱？你把钱还给我！”
黄世仁简直被气笑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家当日落难的时候，我没像别的债主那样跑去你家抢房子抢地，无非是看在跟老杨二十几年的交情上头，怎么我当日没有落井下石，你反倒要讹上我加了？喜儿是你男人自己丢到我家的，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们拿人抵债了？”
闫氏叫道：“呸，人你都收下了，在你们家里当牛做马地干了半年活儿，你现在不认了？”
黄老爷早知道闫氏不讲理，倒没想到她不要脸到这份上，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钱氏怒气冲冲的声音：“谁稀罕要你们家的儿子？你自己个心黑的过分，不把个孩子往死里作践，你男人怕你把儿子打死，这才把孩子送到我家来，你到底多厚的脸皮，才有脸到我家闹？”
闫氏见黄太太说话，翻了个白眼：“哎呀呀，黄太太可是好心，对个□□生的杂种也这么好心，对了，我倒是听说你男人马上就要跟寡妇跑了，你不赶紧管管你男人，倒嫌我不管小老婆养的孩子，啧啧啧，这心操的，你当我是跟你一样的窝囊废啊！”
黄家这阵子孩子们考试的考试念书的年数，都不在家，孙子过了百天也不用一天到晚抱着了，于是钱氏又有空闲。她倒是有心跟欧娘子武娘子玩到一处，可这两位事情多，欧娘子跑去济南府买铺面去了，而武娘子则忙着置办出海的东西，钱氏偶尔去整天打牌的女人有几个不八卦的？更别说还有鲍太太这样的搅屎棍，嘴上夸钱氏好命的，后头偏要做出关心的样子嘀咕上几句：“你可要担心那姓武的寡妇把你家老爷的心给勾去呢！”这样的话听上一次两次她还不当回事儿，可那帮闲着没事儿干的女人凑到一起，一个八卦出炉哪里肯轻轻放下？一个个全都成了好心人，要么劝钱氏小心，要么索性给她出主意，要她拢了黄老爷在家，宁肯不赚这个钱，也不能让他被漂亮寡妇勾了魂儿去！
钱氏被这些人撺掇的心里头闹腾极了，在外头当然是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这气却是没法子消下去的，跟丈夫闹了几次别扭，预想中的丈夫的哄啊安慰甚至诅咒发誓说不会跟武娘子搞到一起的话统统没听到，反倒落个没事儿找事儿的评价，早就要憋屈死了！这会儿听到闫氏提着话茬，哪里还忍得住，猛地冲到闫氏跟前，啪啪两个大耳光扇过去：“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自己过得不好了就到别人家挑事，我打死你个欠债不还的xxx！！”
闫氏过去到别人家找茬，从来都带着两个男仆，有下人护着，她从来不担心言语冲突升级到*冲突的问题，可如今杨家哪里还有什么仆人，早就散光了！她知道杨家好欺负，当日家里欠债只有杨家没有往死里逼他们，于是到了这边就习惯性的撒泼，谁知道才刻薄了一下，便被平日里十分好脾气的钱氏扇了，因没有提防，两耳光实实在在地扇在她脸上，只把闫氏打的眼冒金星，可她又哪里是吃亏的主儿？被打了反手就拽了钱氏的胳膊，然后伸出手来朝钱氏的脸上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