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微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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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空的只有两个眼洞,露出一双暗红充血毫无理智的眼球。
毋庸置疑的木乃伊的手指也在软甲保护之列,异化的指甲再坚硬,也仅限于抓挠与摩擦,却还不能在狭窄的空间里突破金属的桎梏。全身覆盖软甲的木乃伊更像一只被拔去所有利爪的猛兽,只能依靠单纯的蛮力捕猎猎物。
对于格斗,颜槿驾轻就熟。她的眼神冰冷,神情专注,永远能在对方动作的前一秒,把力道卸在伤害自己的范围之外。当然她不可能与对方硬碰硬,徒手的力量也不能造成软甲下的吞噬者半点损伤。但是颜槿的目的并不是撂倒对方,而是对方的双臂——那对经由环扣锁在手肘下方的激光武器匣。
为便于更换,环扣锁的设计很简单,三枚卡扣,只需抠开环扣自动松脱。然而这只是对于静止时而言,当面对一个手舞足蹈力大无穷的对手时,细小的卡扣化为夜空中的萤虫,一闪即逝,根本等不到颜槿使劲,就滑出她的掌控。
“颜槿,快点!”
陈昊的声音都变了调,颜槿百忙中抽空向他的方向瞥,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
陈昊背后的箭盒中只剩下寥寥数支,真空管外的原本抢先的零散吞噬者被陈昊的箭阻碍,已与后方的大部队汇合,拥挤着与窄小的入口仅有一步之遥。
这种距离,除非陈昊带有等离子武器,原始的箭支即便万箭齐发,对这种挤压在一起的重量也起不到延阻的作用。
过短的距离,尚未凝固的合金玻璃门肯定阻止不了吞噬者群的进入。颜槿发了狠,把学过的格斗技抛到九霄云外,化身一张狗皮膏药,放弃一切抗拒,主动扑入木乃伊怀中,紧抓对方左臂不放。
木乃伊当然不会把食物拒之门外,颜槿投其所好,它立即配合地低头向食物的肩部啃咬,空余的右手也本能钳住食物柔韧而纤细的腰部。
颜槿心中一阵恶寒,后备军服能抗衡异变的肢体毕竟只是理论,她从没实际见过后备军服,之前短兵相接也尽量避免接触吞噬者的手臂与头部,这样主动送上门实在情非得已。但是不等颜槿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马上认识到另一个更危险的现实——
吞噬者不懂得对食物怜香惜玉,更不会控制手上劲道。颜槿能感到异变的指甲虽然最终没能破开软甲伤害自己,但后腰上的按压却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剧痛与窒息感从腹腔传来,内脏的空间随着外力的增加而收缩。颜槿像条被抛上河岸的鱼,在所余无几的时间中垂死挣扎。指甲在拨弄卡扣的过程中折断,细细的血线沿着手指滴落,她宛如未绝,开始发花的眼中只余下那三枚卡扣。
恍惚中,一串迥异于暗灰的红光映入颜槿瞳孔,紧附在软甲上的黑色匣子自动浮起,弹射离臂。
陈昊在见到吞噬者群势不可挡时,已经识时务地放弃阻击。他向颜槿跑来,恰到好处地接住掉落的武器匣。来不及研究细节,陈昊先扑到即将窒息的颜槿身边,帮她拉扯木乃伊的手臂。
人体潜力巨大,一旦失去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爆发出的力量简直令人瞠目结舌,合陈昊和颜槿两人竟然也无法撼动对方的一条手臂。不远处的破口处,开始有吞噬者扑入小半个身躯。半封闭的入口狭窄,吞噬者数量众多,一时间反而卡在入口,没能成功进入,但破门而入不过是迟早的事。
“走!”颜槿从齿缝中吐出模糊的字眼,嘶声道,“激光划开走!”
陈昊满额大汗,一声不吭,对颜槿的话听而不闻,手底下却逐渐失了分寸。
掰扯的部位从手腕移到手臂,再向上至肩膀。陈昊浑浑噩噩,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揽住比他高出一头的男人的脖颈,向下拉拽——
弓手双臂的力量不是一朝一夕练就,近在咫尺人类骨骼断裂的声音在众多吞噬者的咆哮中依旧清晰可闻。陈昊身躯一僵,这才认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踉跄松手,瞪着自己的手,有一瞬的失神。
后腰的压迫突然减弱,久违的空气窜入颜槿的口鼻。她忍不住俯身大咳,一边使劲挣脱抱住自己的吞噬者的手臂。这一次的手臂不再巍然不动,几下拉扯就松脱开,庞大的身躯随着颜槿的一推,怦然倒地,把颜槿和陈昊的心在波涛汹涌中又掀起一波惊涛骇浪。
“他怎么?”颜槿刚才被勒得头晕眼花,根本搞不清背后发生了什么事。她抬头想问陈昊,又立马醒悟现在根本不是追究前因后果的时机。
陈昊的目光一派茫然,颜槿“啧”了一声,抢上一步把他套在腕上的匣子夺过来。
黑色的匣子造型简单而奇葩,仿佛一个又矮又胖偏偏再被扯断一条腿的面人。“面人”的两条异乎寻常的长手被设计成环扣锁,身体正面印有刻度线与后备军军徽,腿间开出一个细如米粒的小孔,完整的细腿上有三个凸起,在整片的黑中漆为正黄。
要不是情况紧急,颜槿当真想好好唾弃一顿联邦后备军武器设计者的审美。
现代武器的操作设计极其简单,颜槿将小孔朝前,随意按下中段凸起,一簇淡绿光芒从沉寂的小孔中激射而出,颜槿正前方的列车管壁瞬息被灼开一个小指粗细的破洞。
列车管壁任何受损部位都能自我修复,但修复永远比不上破坏,随着光线移动,一块能容人匍匐爬行的口子迅速在管壁下方形成。
颜槿连推带踹,把兀自怔忪的陈昊塞出破口,她临要爬出,心念微动,又在陈昊的惊愕目光中把再无声息的后备军人拖在身后。
几乎在同一时刻,对侧的列车管壁再也无法承受上百人无休止的推压,以小小的入口为中心,周边龟裂的纹路仿佛一株沐浴春雨的幼苗,快速延伸出无数枝丫,在颜槿和陈昊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崩塌。
两人霎时惊得手脚似乎都不属于自己,维持着刚爬出列车管的姿势,呆若木鸡地看着数米外的吞噬者群疯狂冲入列车管中,纷纷扑撞在这一侧的管壁上。
吞噬者再一次证明失去控制的人体恐怖的力量,也同时证明了此长彼消智力的严重退化。后备队员的身体竖向卡在颜槿她们融出的破洞中,身着软甲的身躯伟岸壮实,脖颈以下部位牢牢堵在破口上,成为一个再适合不过的塞子。吞噬者们甚至不懂拉扯障碍物,拼命向一臂外的食物接近,反而用尸体将破口越堵越紧。
人墙前移,重心转移至颜槿面前这一侧列车壁,后方的破口再无阻碍,开始修复。
颜槿与陈昊不敢妄动,列车道里的吞噬者太多,后方破口巨大,他们的任意一个动作都可能会引起吞噬者的移动,导致液态玻璃的修复付诸东流。
两人犹如两只遭遇大敌的负鼠,竭尽全力地装死,期望能够逃过一劫。
内勾的獠牙不断弹出又收回口腔,不受控制的涎水涂在玻璃上,再被各式各样紧贴玻璃的面孔抹开。它们不知何为恶心,不知何为道义,不懂后退,不懂策略,没有思想,只受本能的食欲支配,可以吞食曾经同为人类的生者,可以踩踏在现今同类的身躯上,漠不关心。
颜槿脑中莫名想起四个字:行尸走肉。
不外如是。
时间在嘶吼与僵持中流逝,而列车壁的伤口也终究愈合如初。
颜槿和陈昊支起酸软发颤的双腿,分开站立,避免这一侧的列车壁重蹈覆辙。
吞噬者分为两堆,各自追逐属意的食物,原来的破口处空空荡荡,只余下那个头颅低垂的后备军人。
它被合金丝与液态玻璃牢牢地焊在管道壁上,已成为列车管道壁的一部分。
站台大厅里的震耳欲聋的警报声终于消停,车道两侧转为绿灯,真空系统开始运作。
抢夺来的激光武器环扣锁已经卡在颜槿的手肘上,她细长有力的手指虚握住三个凸起所在,身体的颤抖带动手指,手指在触碰到凸起时又似被烫到,倏然弹开。
颜槿的下唇被咬得发白,她的目光迷离,闪烁着犹豫的痛苦。
陈昊魂不守舍地靠在柱体上,低声说:“颜槿,我们不能这样。”
彻底封闭的列车管中浮起肉眼可见的水雾,其中的吞噬者们动作明显放缓,裸露在外的肌肤出现肿胀,泛起极淡的青紫。
这就是人体暴露在真空状态下的结果,但还不是最终结果。
放过与旁观,上百人的死亡与自己的生命,律法与自私,一道接一道的选择题,在短短的时间内砸向两个涉世不深的青年。
性命攸关时的举措,只有在尘埃落定后才能顾及到后果。
陈昊:“我毕竟已经杀了一个人不能一错再错。”
颜槿:“你觉得它们——还算人类吗?”
陈昊走过来的脚步一顿。
颜槿的目光被牵引般又移向列车道,雾气迷蒙中,一丝红从一名女性吞噬者的眼球部位飘出,又沦为浅粉色的雾气,彻底融入周遭的乳白。
颜槿的心重重一跳,瞬间有用激光武器破开列车管的冲动。
但理智又迅速压下冲动,她痛苦地闭眼,喉中溢出一声呜咽。
她很清楚,一旦破开列车管,她与陈昊前功尽弃,不但可能把命留在这里,更会放任这些吞噬者伤害感染更多的人。
但这就是他们成为上百人的刽子手的理由吗?
颜槿走近列车壁,空余的手掌轻轻抚上冰冷的玻璃。
内里最靠近的三四个吞噬者猛然挣动,以近似慢镜头的动作移动,但看得出它们的目标依然是颜槿。
颜槿知道它们现在的力气微不足道,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吞噬者吐出肿胀变形、口涎沸腾的舌尖,拼命舔舐玻璃壁。
就算在生死存亡之际,它们心心念念的还是食物,或者说,它们已经没有生死之别。
普通人类在真空状态中意识只能维持10秒左右,30至40秒后窒息死亡,而列车管中的吞噬者在管道真空监测达标两分钟后,依然活着。
是的,“活着”。
“陈昊,对不起,我做不到。”颜槿垂下眼眸,面色恢复漠然。在吞噬者扑向她的瞬间,她突然间就做出了决定,“学校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这把武器是我唯一的凭仗,我不能给你,抱歉。”
而且一旦它们出来,势必会再伤害别人。
如果必须要二选其一,她选择活着的正常人类。
不等陈昊反应,颜槿决绝地转身就走,不给陈昊劝说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陈昊:“”
站台外,夜已至。
从灯火通明的站台大厅走向月光朦胧的外间,是从光明步向黑暗的过程。
颜槿能感到光明从头顶被抛在身后,前路夜色笼罩,模糊不清。
但有个人在路的尽头,等着她。
普罗大学的校门前,飞鸽雕像上的幸存者正七手八脚地相互帮忙,颤颤巍巍地从上往下爬。
平和的生活环境以及社会环境对力量潜意识的鄙夷,让这些体力和平衡力匮乏的幸存者下行的每一步都摇摇欲坠,仿佛一群初生的树熊崽子,笨手笨脚得不忍目睹。
不过当颜槿的身影出现在斜坡末端时,他们竟然一改先前的笨拙,倏然窜回雕像中段,身手敏捷得与上一秒判若两人。
颜槿总算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吞噬者群中逃过一劫的了。
幸存者共计十一人,八男三女。实际上,最初的幸存者远不止这个数字,只是其余人等,不是倒戈进入吞噬者的队伍,就是成为路上零散的白骨。
“你是说,学校里有国民护卫队在维持秩序?”
颜槿打量校园前的满地狼藉,实在很难把这里与秩序井然的金斯特中心联系起来。何况在政府的通报里,也没有提及这里建立了安全点。
“是是的。”答话的矮胖男性名叫詹向成,长得圆头圆脑,颇为喜庆,是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普罗大学后勤人员,“那个,颜槿对吗?你也知道普罗大学的重要性,所以在事故发生的第一时间,国民护卫队就派来了一个大队,保护学校的安全。”
提及自己工作的地点,形容狼狈的男人神情不自禁地现出一丝得色:“当时护卫队清理了站台和校园门口,让我们和他们一路营救的幸存者在站台等候消息——”
话说到这,男人猛然吞咽了一口唾沫,一干幸存者对于那段不愿回首的恐怖回忆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但颜槿能够想象,普通民众将国民护卫队视为救世主,见到护卫队前来,理所应当地放下心,认为一切很快就会平息。
在事故初始时,谁都没有想到病毒会经由伤口感染,更不会想到事态会迅速恶化到现在的程度。
不过再去追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