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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权奸复国的可行性报告-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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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

    正与小皇帝一同阅读这份记录的慕容复也不由默然。吕大防能堂而皇之地在太皇太后面前表示要将不同于自己的声音消灭掉,固然是老实可又何尝不是有恃无恐的实力展现呢?但转念一想,倘若朔党真有这般呼风唤雨的实力,为何当年又任由以王安石为首的新党把持朝政近十年而无能为力呢?慕容复相信,在全体官僚阶级中中庸的随波逐流的终究是占了大多数。朝堂上究竟是新党的一言堂还是旧党的天下,关键仍是要看至高无上的皇帝的意志。简单来说,新党得了皇帝的支持,那天下便行新法走新路;旧党得了皇帝的支持,那天下便行旧法从祖制。小皇帝从来偏向新党对朔党十分厌恶,那么,素来亲近旧党的太皇太后呢?朔党这般猖狂,与当年的新党又有何异?太皇太后心中就没有一点不快或担忧?

    “吕公著还是老一套的说辞,毫无新意。担心贬谪了王觌,有损朕纳谏的名声?朕只知道台谏里既出了贾易和王觌这等空口白话构陷大臣的小人,朕的名声早就被这些小人败坏了!”小皇帝不由恨声道。吕公著为相时从不将他放在眼里,反而一心逢迎太皇太后,却又屡屡拿他当借口维护党朋,小皇帝自然对他万般恼恨不知暗咒了他多少回。

    “官家,哀家让你看这些是让你学着治政,你背后诋毁大臣却非人君所为!”说话间,太皇太后又走了进来。这一回,向太后也随侍在侧。

    小皇帝与慕容复见到这两位至尊,忙上前行礼。

    太皇太后命二人平身后便将目光转向了慕容复。“慕容卿,你即为崇政殿说书自当事事警醒官家正心修身,如今眼见官家言语失当却不劝谏,岂非放纵渎职?”

    “微臣知罪!”慕容复见太皇太后难得疾言厉色,赶忙跪下请罪。“只是……微臣不知该如何劝谏。”

    “这是什么话?”太皇太后刚与吕公著等三人争执了一场,正是余怒未消。此时听慕容复这般回答,她即刻一拍扶手冷声道,“你不知如何劝谏,可知如何为官?如何尽忠?”

    太皇太后这两句质问不可谓不重,竟连小皇帝也吓了一跳,忙在慕容复的身边跪下道:“祖母,朕知错了,您不要责罚慕容卿。”

    陪坐一旁的向太后也忙道:“母后息怒,难得慕容卿与官家相得,官家的学业又有进步……”

    向太后与小皇帝同时相劝,太皇太后的神色稍霁,叹着气缓缓道:“慕容卿,官家视你为良师益友,你切莫辜负了官家才是。平身罢!”

    哪知慕容复竟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他沉默片刻忽而沉声道:“禀太皇太后,元祐初王觌得吕司空与范枢密推荐,擢右正言,进司谏。任上,王觌上疏数十份极言新法弊端,弹劾蔡确、章惇等狼狈为奸败坏朝政。然元祐二年,刘左丞提议差役法复行,王觌却道:法无新旧,惟善之从,力主恢复差役法。”

    慕容复话音未落,小皇帝已忍也忍不住地“哈”地一声,神色间极尽嘲讽之能。

    便是太皇太后想到方才吕公著一脸正气地对自己说:“微臣与王觌素不相识,更从未举荐过王觌,与他毫无交情,微臣所言全是一片公心。”太皇太后的心中也是隐隐生怒,然而她毕竟老成,因而只道:“慕容卿,你说的话可有凭据?”

    慕容复不慌不忙地答道:“太皇太后若有疑虑,可召见起居郎。”起居郎负责记录皇帝言行与国家大事,只要吕公著与王觌在觐见时说过这样的话,则必然会被记录在案。

    “祖母,慕容卿向来博闻强记,朕相信他。”不等太皇太后有所表示,小皇帝便已迫不及待地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太皇太后轻叹一声,她虽未采纳慕容复的建议召见起居郎,但显然神色已然松动。“胡右丞于群臣中颇有威望,与汝师合作,子瞻也多有赞誉。为何竟受了弹劾?”

    慕容复闻言不由诧异地抬头望了太皇太后一眼,苦笑着道:“太皇太后,胡右丞受弹劾原因吕相不已坦然相告了么?”不等太皇太后有所反应,慕容复便又小声道。“微臣只怕下一个就该轮到老师了……老师天真正直,当年沈存中首告于他已令他痛彻心扉,如今吕相又……微臣恳求太皇太后,快将老师外放了罢!”

    慕容复此言一出,太皇太后登时面色一沉,高声怒斥:“放肆!”太皇太后治政多年威势已成,此时动了真怒向太后与小皇帝皆面色青白,再不敢出言相劝。

    慕容复却也不为自己请罪求饶,只深深地伏在地上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忽而幽幽一叹,缓缓道:“你这性情当真与子瞻一般无二的固执,难怪与他相投。”

    太皇太后亲口所言他与苏轼相投,慕容复顿觉面上有光,不禁语气轻快地道:“当年老师不愿收微臣为弟子,唯恐他罪官的身份耽搁了微臣的仕途。其实只要能入老师门下,仕途又……”话说半截,他又似顿觉失言,登时满额冷汗地低头喃喃。“微臣失言,微臣有罪……”

    然而上位者见自己有这样“天真纯粹”的手下,从来都只有高兴的份。太皇太后自然也不例外,不由笑道:“当年若非先帝青眼,慕容卿的确险些埋没了。”

    “微臣省试排名并不高,能够高中探花又得先帝赏识将公主……”提到淑寿公主,慕容复的神色又略有黯然。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忽而轻轻摇头,振作精神道,“如今微臣别无他念,只愿精忠报国、侍奉恩师。”

    想起已逝的淑寿公主,大伙登时都没了谈话的兴致。只见太皇太后闭目沉思了片刻,便令道:“慕容卿,你先退下罢。”

    “微臣告退。”慕容复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他相信,能够跟自己的皇帝丈夫连生四子四女,并且后宫中唯有她一人生产,最后又能走到垂帘听政这一步的女人都不会是笨蛋。所以,该听进去的话她必然已经听进去了。

    数日后,朝廷的诏书终于落下,贬王觌为润州知州。至于出缺的谏议大夫一职,竟是给了同为蜀党的上官均。接着,太皇太后亲自下诏对胡宗愈的工作和人品进行了肯定和表彰以示安抚。做完这些,太皇太后又抽空召见了吕公著,命人送上了不少人参,特特嘱咐他要好好将养身体。吕公著回去后对着这些人参连叹三声,终是断了与朔党的联系,安安生生地过他的退休生涯。

    就在这纷纷扰扰中,元祐四年不紧不慢地过去了。元祐五年正旦刚过,监察御史赵挺之便率先上疏弹劾右相苏轼老奸巨猾,在新法与旧法之间首鼠两端,无视百姓为新法所害的苦痛。更旧事重提元祐二年其主办的“试馆职”考试考题诽谤仁宗、神宗两朝皇帝,元祐四年又袒护同样诽谤君父的蔡确,实乃大逆不道、欺世盗名。

    太皇太后见了这弹劾奏章,即刻在朝上将赵挺之大骂一通,又说他无故攻击朝廷大员要将他革职查办。然而,中书舍人曾肇封驳了太皇太后的诏书,左谏议大夫梁焘与右正言刘安世又不断上书继续攻击苏轼。太皇太后出于无奈,只得令苏轼上书自辩。

    哪知苏轼的奏章还没写好上呈,元祐二月,吕府又传来消息,吕公著不耐严寒已重病多时,眼看不起了。

    听到这个消息,慕容复即刻砸了手上的酒杯,破口大骂:“老东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死!”

第87章 混战(三)() 
听到慕容复这声大骂,正坐在他对面与他议事的诸葛正我登时一窒。诸葛正我并非循规蹈矩的读书人听不得慕容复口出污言,只是慕容复这一句中的暴戾之气着实过甚。只见他挥退了前来报信的仆役,续道:“密州那边我自会派人察访,只是有言在先,若是赵挺之并无罪行于世,纵然他与你势成水火我也不会过问。”

    慕容复的情绪却并未转回来,仍阴着脸道:“你放心,六扇门此去密州必有所得!”

    “好!”诸葛正我点点头却没有如往常那般急着走,反而给慕容复续了一杯酒。“闲事说过,我们说些正事。”

    慕容复闻言不由诧异地挑眉,暗道:如果赵挺之的事都不算正事,那么什么才是正事?

    “自从成立六扇门,为了避嫌你我之间少有往来,可我心中始终视你为至交好友。”诸葛正我正色道。

    慕容复点点头没有搭话,他在等着诸葛正我下一句的转折。

    “既是至交好友,有些话我便不得不说了。”诸葛正我又道,“明石,你不觉得自己这些年愈发暴戾么?”

    慕容复沉默了一会,忽然道:“因为我对吕司空出言不逊?”

    慕容复如此灵醒,诸葛正我唯有苦笑。聪明人一旦固执起来,往往固执地要命!“你任崇政殿说书一职将将一年,范祖禹已然退出一射之地。就连太皇太后,朝中若有难事未决,也会有意无意地来询问你的意见。”

    诸葛正我自打成立六扇门与皇家的关系愈发紧密,去年中秋小皇帝能由诸葛正我单独陪着出宫夜游便是明证。是以,朝堂诸公看不透的内/幕,诸葛正我能看明白。对此,慕容复并无意外。“诸葛兄,小弟所言句句属实,从无一字半句构陷他人。”

    诸葛正我倾前身逼视着慕容复的双目缓缓道:“有关淑寿公主,也是句句属实?”

    慕容复登时答不上话来。

    “想必你自己也明白,你固然有见地,但太皇太后能受你影响多半还是因为淑寿公主的遗泽。”诸葛正我一针见血地道。历朝历代为何严防死守外戚专权?正是因为外戚在感情和血缘上与皇家更为亲近。而再英明的帝王也终究是人,总会忍不住偏向自己人、信任自己人。这些外戚得了帝王的亲近和信任,一旦倒行逆施为非作歹,那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明石,你虽未有外戚之名,却已有外戚之实。”说到这,诸葛正我忽而神情莫测地一笑。“然则,这也并非大逆不道。朝堂诸公虽说不愿皇家重外戚,可若是让他们能有机会与皇家更近一步好更得重用,又有哪个不是趋之若鹜?……明石,我只是不愿见你因对淑寿公主有愧,而把自己逼太狠了。”

    诸葛正我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终是把慕容复给吓到了。慕容复与诸葛正我的交情向来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自从诸葛正我建了六扇门那更是寡淡地如陌生人一般,以至包不同都曾向慕容复抱怨过数回。只见慕容复沉默半晌,忽而道:“这却不像是诸葛兄该说的话。”

    诸葛正我点点头,坦然道:“正是乔兄离开京城前要我好好照顾你。”

    慕容复心头一暖,只笑道:“大哥向来絮叨……”

    “我却以为他所言非虚。”诸葛正我当下打断了慕容复,“治大国如烹小鲜,明石你如今新入官场职位低微,对很多事无能为力也是平常。然则你的起点已足够高,令师是名满天下的苏子瞻,你又是探花郎,以你的才干不出二十年,这朝堂上必然以你为尊……”

    我却不能按部就班地熬这二十年!慕容复暗自心道。于一人,二十年是他人生的小半辈子,漫长地无穷无尽;可于一国,二十年当真是光阴似箭转瞬即逝。再等二十年,那时哪怕慕容复是个超人,恐怕都已对亡国的结局无能为力了。“多谢诸葛兄提点,你的话,小弟放在心上了。”

    诸葛正我一听慕容复的这一句,便知他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常言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以慕容复的才智,他要固执己见,诸葛正我又能如何?他只能幽幽一叹,起身道:“明石兄,你好自为之罢!”

    诸葛正我走后,慕容复在书房内闭目枯坐了许久。吕公著快死了,这样一位官至宰执的四朝老臣,太皇太后必然要见他最后一面听他临终遗言。然而吕公著亲近朔党,又会说些什么呢?想到这,慕容复的眉心便不自觉抽搐了两下。

    夜深人静,吕希纯亲自端了药碗悄悄进入了父亲吕公著的卧房。“父亲,该喝药了。”

    面色憔悴瘦骨嶙峋的吕公著在仆役的帮助下稍稍支起身体,就着儿子的手只喝了两口汤药,便吃力地摇摇头不肯再动。

    吕希纯见那药碗里的汤药只下去少少的一层,不由劝道:“父亲,多少再用一点吧。”

    “不用啦……”吕公著嘶声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为父七十有四,是时候啦!”

    吕希纯见老父说话时胸口的那条薄被不断起复,颈间青筋暴起骨架支离,不由热泪盈眶。他忙回头拭了拭眼泪,又好言劝道:“父亲只是偶感风寒,待春暖花开也就大好了。”

    吕公著望着儿子温和一笑,转口问道:“为父重病的奏章,可曾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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