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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君心沉璧-第16章

小说: 君心沉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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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昙花一现的倾城容颜……冥冥中如果真存有天意,谁料是祸是福。

冷风灌来,老人打了个寒噤。

沉璧最先感觉到门外渗入的凉意,她跳下椅子跑过去:“酒菜都备齐啦?”

“哦,随便置办了几样。”郑伯笑呵呵的卸下背篓,只当是刚进屋的:“你们在做什么呢。”

“瓜子……吃瓜子……”

我是在吃瓜子,不过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沉璧看向完全乔装成另一个人的慕容轩,满以为他的回答会顺带给自己释疑,结果,她失望的发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又躺了回去。火塘里的松香吞吐着袅袅青烟,一室清寂中骤然响起的小呼噜让沉璧彻底僵立在原地。

腊月里,小镇上的人们开始热热闹闹的走亲访友,就连独来独往的老铁匠也有远房侄儿来探望。小伙子虽说长相平平,手头却很阔绰,吃穿用度上只拣贵的挑,没过多久,便有养闺女的人家拐弯抹角的打听他的来历。木木红茶坊得益于近水楼台的地理位置而捞了个盆满钵满的开门红,沉璧开心之余也掺和进八卦行列。

“他人还不错,不过,好像不怎么说话……”

“长舌是妇人,男子沉稳点好。我家婆婆说,那叫内敛。”

“万一……我是说万一啊,”沉璧小心提示道:“他要是不能说话呢?”

“那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你年纪小自然还不懂,嫁人主要看心地,知冷知热就够了,有点缺陷没准会更懂疼老婆。”

知冷知热?如果爱捉弄人也算得上优点的话。沉璧噙着一口茶暗想,这或者会被她们解释成可爱。其实说来说去,财神爷的光环才是备受景仰的。

“陈丫头……”小镇上的人们初听沉璧的名音以为她姓陈,沉璧懒得纠正,何况自己姓什么还得问沉非,时间一长也就任熟客唤她“陈丫头”,纳鞋底的胖大婶手里行针如飞,嘴上更没半刻空闲:“镇上就属你和郑铁匠打交道多,还有什么可靠消息再给婶子们透露些。拣重点的,他那侄儿现有几房妻妾了?”

“这……”沉璧为难的皱皱眉,她虽然每天都能见到阿慕,还经常陪他享用自家出品的由他买单的下午茶,但他基本只是个听众,听沉璧絮絮叨叨小时候的事,东扯西拉着毫无逻辑的杂乱心情。沉璧之所以愿意这么做,一是因为每逢此时他的表情看起来真诚而专注,她不用担心他又会打什么坏主意。二是因为有些话的确在心里憋久了,原本就很有倾诉的欲望,而他是绝对不会将她的小秘密泄露出去的。她倒是没想过向阿慕提问,事实上,就算问了,他十有八九也不会回答。

沉璧没有下文,旁人自然转开了话题:“啧啧,王大姐,我看你是糊涂了。人家一个小姑娘怎好意思问这些,哎,话说回来,我那闺女要是有她一半能干就好了……”

“嘘,人来了!”

沉璧话音刚落,门帘被掀开,淡色天光勾勒出来人高挑的身形,顿时吸引了三姑六婆的注意。沉璧忙起身招呼,将客人带到靠窗的单座上,也不多话,熟门熟路的沏了一壶枫露香片端过去。

“郑伯没和你一起么?”沉璧接过慕容轩解下的貂毛披风,扭头看了看。

慕容轩摇摇头,拿出两只杯子斟好茶,照例推了一杯给沉璧,

沉璧笑着摆手道:“今天有事忙,不陪你喝茶了,我呆会让阿飞给你烘一盘甜点,免费赠送。”

慕容轩不声不响的垂下眼帘,沉璧刚转身又折了回来,拿起杯子和慕容轩碰了碰,小口饮尽:“那你就等我半个时辰,我去收集点材料做好吃的。独家秘方哦,别处可尝不到的。”

慕容轩被沉璧故作神秘的表情逗笑,终于点点头。

沉璧这才松了口气,裹紧披风出了门。

在沉璧眼里,对外人极其冷淡的阿慕可能怀有一种自卑心理,也许与他的嗓音不无关系。她每次想起问郑伯,总被老人含糊搪塞过去,几次三番后,她也聪明的缄口不提。阿慕喜欢呆在木木红茶坊,而她也不讨厌阿慕,甚至有种类似天然的亲近感,大概是出于同情,她对他格外耐心。有时候,她会从他身上看到沉非的影子,她希望同样身在异乡的哥哥也能得到这样的关怀。

慕容轩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冰天雪地里,沉璧带着小翠在后院忙碌。她们合力搬过一架木梯,小翠在墙角扶稳了,沉璧系起裙角往上爬,胳膊肘还挽着一只小桶。爬到顶端,她伸手去掰挂在屋檐边的冰凌。

慕容轩看得莫名其妙,猜不透这丫头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半年不见,他却对她的生活了如指掌,他就知道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纤弱,无论把她丢在哪里,她都能活下去,并且还能活得好好的。他的寝宫床头摆放着一只粗瓷杯,杯壁上有只神气活现的丑兔子,让人看了就想笑。他很好奇她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还真敢一一付诸实践。不过,他慕容轩看上的人,理当是要与众不同的——尽管这次似乎与以往有些不一样,他并不急着将她据为己有,只想呆在她身边,喝她亲手烹的茶,听她轻言细语,时间如流水般静静流淌,曾经在他看来近乎浪费生命的事,居然也能变得甘之如饴。

与之相比,在王府里养伤的日子虽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他却总是莫名烦躁,起初只当不习惯突如其来的清闲,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对天义门的快报也提不起兴趣,反倒只盼着郑伯驯养的那只褐色小鹰。冬至后,北部大雪封山,小鹰来得少了,他在无数次望眼欲穿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跑来了江南,当他饥渴交加的推门而入并一眼看见熟睡中的沉璧时,所有感觉只剩满足——失而复得的满足。他不想再离开了,尽管沉璧对他毫无眷念可言,骄傲如他,更不会轻易褪去那层面具,又或者,是没有勇气接受她的再次拒绝吧。无论怎么解释都好,慕容轩平生第一次不打算对某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深究,只要能时时看着她,在这一方小小的与世无争的天地里,她的一抹浅笑便是他的整个世界。

慕容轩啜了一口茶,目光再次飘向窗外,沉璧攀在梯子边缘,正低头和小翠说着什么,灵动的眸子顾盼生辉,冷雾中的笑靥直如梅蕊初露,芳宜香远。

沉迷,往往不觉。

冬去春来

玩笑间,沉璧将目标转向下一根离她稍远的冰凌,手臂不够长,她微微踮起脚,眼见就要够着,冷不防脚腕一扭,来不及惊叫,整个人便从梯子上掉下来。她本能的紧闭双眼,预想的疼痛却没降临,额前碎发被风撩起,轻轻暖暖,竟是谁的呼吸。

她偷偷睁眼,撞见一双黑亮的瞳仁,深邃如潭,温润如玉,含着浅浅的笑。她一时竟有些呆滞,因为在对视的瞬间,她在那明澈的潭水中清晰的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第一次,留意到别人眼中的自己。无意识的,目光微微一转,瞥见阿慕的面容,她这才惊觉自己原是落在了他怀里,心中一窘,忙跳下地来。

“姑……姑娘,”小翠拉着沉璧的手,紧张得舌头打结:“没……没伤着哪儿吧?”

“还好,挺好的。”沉璧抻抻胳膊,感激的冲慕容轩笑笑:“谢谢你。”

慕容轩维持着一贯的静默,而此时的沉璧却觉得他的眼神与平常不大一样。嘲弄?戏谑?似乎都不对,嬉闹惯了,那种毫不掩饰的关切反倒让沉璧困惑,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归正途,拎起装着冰凌的小桶,急急忙忙的就往厨房冲:“阿飞,准备开工了……”

“姑娘……”小翠顾不上慕容轩,一路紧跟其后:“姑娘慢点,小心鞋底滑……啊,郑伯来了,先回屋里坐坐吧……”

“你且忙着,都不是外人。”

刚步入后院的郑伯忙让开路,小翠的身影消失在蓝布门帘后,雪地里,只剩一老一少。

郑伯走上前,看看犹自出神的慕容轩,低声道:“少主,天义门信使……”

“她穿得那么单薄,难道不冷吗?”

慕容轩对着沉璧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郑伯愣了愣,哭笑不得之余才注意到慕容轩早上出门时的那件貂毛披风早离了身,身着绛紫团福锦袍伫立在透骨的朔风里,他竟也丝毫不觉。

天空飘撒着零星雪片,未尽的言语被老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所取代。

木木红茶坊当晚的餐后甜点又推出了了新品种,尽管众人对沉璧制作的牛奶沙冰都是浅尝辄止,所幸认可称道者居多。于是,眉开眼笑的老板娘一刻也不耽误的翻出数只空酒坛装满清水,冻成冰陀后在地窖掘土三尺埋了进去。忙到半夜收工前,老板娘拍拍店小二的肩膀,笑嘻嘻的指着最后一只酒坛问道:“阿飞,你仔细看看,那是什么?”

“坛子。”店小二努力撑开上下眼皮,老实作答。

“里边呢?”

“冰块。”

“错,那是钱,白花花的银子哪!等到秋后,你和小翠就可以安心的生个大胖儿子,我也有得玩的了,哈……哈哈……”

沉璧笑得格外踌躇满志,丢下面红耳赤目瞪口呆的两口子扬长而去,不料才钻出地窖,笑声就化作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紧跟着,一件犹带体温的厚披风裹上她的身子。

“谢谢,阿慕。”沉璧抓紧领口,转身歉然道:“没想到会弄得这么晚,累你当苦力到现在,赶紧回去休息吧。”

地窖口的纸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漾开一轮轮昏黄的光晕,模糊了男子微笑的脸,唯有两颗明亮的眸子灿如星辰,他抬手捻捻沉璧的衣袖,摇头。

“我穿得不少,你看……”沉璧很快会过意来,迫不及待的挽起罩衣袖口让慕容轩见识普及在后现代的防寒必备品——羽绒服。

这件由徐飞拔毛小翠裁剪的新款羽绒服刚立秋就开始准备了,那会儿十里塘的鸭子长得最肥,沉璧的设计图纸画得直如行云流水,大有杀进巴黎时装展的气势。羽绒服原本做了三件,可徐飞和小翠却不习惯,说是轻飘飘的不厚实,没多久就换回了那种沉璧一套上去就觉得手肘拐不过弯的大棉袄。

慕容轩对完全没概念的东西当然也不会有好感,他皱皱眉,屈指在沉璧脑门上弹了个爆栗,不由分说的将她推上楼。

第二天沉璧好梦睡醒,惊见床头连带衣橱里的单衣一夜之间全变成了夹袄。无奈嫌疑犯矢口否认,而镇上大小布庄正值年关打烊,于是羽绒服叠夹袄的组合穿法便一直延续到春分,捂得沉璧脸上的痘痘也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往外冒。

“昨天是鸡蛋清,今天是这个,你确定有用吗?”小翠一边将牛奶兑进蜂蜜搅成粘稠的糊糊,一边不无担忧的细瞅沉璧的脸。

“有……有用。”沉璧对着窗台上的镜子掐掉一颗痘痘,呲牙咧嘴道:“不管怎么说,我得想办法保住脸面不是?要真毁了容,自己瞧着磕碜不说,出去吓着孩子怎么办……哎哟,疼死了……阿慕好多天没露面了,准是躲在哪幸灾乐祸呢,你替我转告他,别再让姑奶奶逮到,否则一定拖去地窖严刑逼供,你说他像是那种没事就到处嘘寒问暖的好心人么,八成早蓄谋整我来的……”

“姑娘也别想多了,”小翠忍笑走开,拧了块热帕子给沉璧敷脸:“我看阿慕对你还是挺上心的,那事就算是他干的,不也是怕你在倒春寒里受凉生病么?你如今发疹子,他几次三番从嘉兴城里带来大夫给姑娘诊治,前些天开的方子这不还搁着么?要我说啊,姑娘也无须过于担心,我敢打包票,等春晌一过,疹子自然就退了。”

沉璧扁扁嘴,过了好一会才又问道:“阿慕又回嘉兴了么?”

“听郑伯说他是家中长子,年头族里有活分派,少不了各样琐事需要人打理,他忙过这阵子还会来。”

“最好别来了。”沉璧将调好的糊糊一点点往脸上抹,没好气的埋怨:“他一出现我的神经就得绷紧,累。”

“阿飞说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小翠闻言暗笑,她和沉璧相处已有数月,潜移默化中被她大而化之的性子所感染,主仆意识也慢慢淡了,反倒更投缘。尽管嘴上不说,她很多时候其实是将沉璧当妹妹疼爱的,便如眼下,忍不住逗了逗,却见沉璧的神情又有激愤的趋势,忙打岔道:“好了好了,你赶紧涂,涂完别乱动。咱聊点别的,对了,你知道今年镇上的布庄为啥都开张得这么晚吗?”

沉璧想了想:“也不算晚啊,大伙儿一年难得有次走亲访友的机会,车马劳顿的在路上都要耽误不少时间。而且,真要上门的生意也跑不了,不如干脆尽兴而归。”

“全天下的生意人大概就你会这样想呢。”小翠啼笑皆非道:“恰恰相反,据说嘉兴在年前就迎来了一位生意场上的大人物,江南一带享誉天下的无外乎丝绸织绣,那些掌柜的不都前呼后拥的赶去巴结了,指望着赚个盆满钵满的开门红。”

“哦,那人名气可真大。”沉璧舀起最后一勺糊糊,漫不经心道:“不过,他也够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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