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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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皇姐吉人自有天相。”他看我不苟言笑,眼中露出几分了然,旋即屏退服饰的宫人,让我先坐下,又拉着凳子坐到我跟前,问:“皇姐可还是在生我的气?”
我平平抬起眼帘,“你是太子殿下,是未来的皇帝,我哪敢与你置气?”
太子低下头,“皇姐这么说,那便是生气了。你气我瞒你驸马与我曾通过书信,你气我利用你围捕驸马……”他见我不理他,又道:“可我若不这么做,皇姐一见到驸马定又信他,景宴不愿见到皇姐一次次的为情所困,为情所迷。”
我皱起眉头去看他,“所以你现下仍断定宋郎生是谋反作乱之徒?若他真有异心,当日又岂会飞鸽传信告之你他的动向?”
太子道:“他是否告诉你他是潜于敌营假意叛国?他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可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他事机败露所编织的谎言,他为了继续取信于我们,故意透露了些许线索,你看,皇姐这不就信他了么?”
我道:“太子,我这几日与他朝夕相对,方知他并未对我下过毒,下毒的是聂光,他甚至为了替我寻解药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如今我能安然站在你面前,也是他几番救我,若他想要谋反,何不杀了我?”
“杀了你对他有什么好处?像此刻这般怂恿皇姐来与我作对,岂非更利于他的大计?”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太子,我并无意与你作对,我只是想要将真相告之于你,让你认清真正的敌人……”
太子不为所动,只道:“真正的敌人是聂光,这一点景宴心知肚明,只是宋郎生,你说他对你动了真情拼死救你,这一点我会信,可他既身为前朝皇嗣,不仅国仇家恨抛诸脑后反还来助我们,于情于理不合啊。”
看来宋郎生所料不错,他的身份是逾越不了的鸿沟,太子不会轻易相信这片面之词。
我覆上太子的手背,“景宴,你好好听我说,宋郎生根本就不是君锦之亲生的,他根本无心造反,如今这一切皆是父皇的属意……”
太子闻言笑了笑,那笑的姿态显然对我所说半字也不信,“父皇性情你不是不了解,他从不会轻易信任何人,此等大事,他若不是有九成九把握,怎么可能把一个前朝皇嗣之子安插到聂光身边?”太子反问,“即便父皇兵行险招,又岂会不告诉我们姐弟?告诉我们,我们也不可能会透露给聂光知道,反而能时时助驸马一臂之力,若驸马稍有异动,我们还能有所防范,但绝不是像今日这般受制于人,事事被动,后知后觉。”
我稍稍一怔,他继续道:“皇姐信任驸马多多少少是因为情爱,难道父皇对驸马也有爱慕之意?”
我瞪了他一眼,“瞎说什么?”
“你也知道这是瞎说,那景宴就更是费解,即便驸马并非前朝皇嗣,可他如今他能号令诸多前朝旧贼,就足以证明他这身份的力度,”太子问,“难道父皇就不担心万一他有反心么?皇姐,父皇可是从小就教导我们,世间本无绝对的善,只有不够诱人的利益,若江山权柄触手可及,行差踏错也是极之寻常——这样的父皇,岂会把鸡蛋都放入一个篮中呢?”
我下意识想要反驳太子弟弟,可张开口的瞬间,却又觉得太子所言确是合情合理——倒不是对宋郎生有所怀疑,只是父皇的举措确实太过匪夷所思,连我都无法寻出一个能够说服太子的理由。
太子看我又不说话,拉着我的手道:“我知道皇姐始终放不下对驸马的情谊,可景宴也有景宴的身不由己,无论如何,我希望皇姐能够明晓我的苦衷。”
苦衷?弟弟这苦衷不就是为了让我成全他的宁枉勿纵么?先是主动站在我的角度晓之以情,把我昔日所思所为皆归于一个情字之中;再是晓之以理,将他的决断置身于国之大义之上,最后再以父皇压我,他知我素来以大局为重,如此,应不会再对他多加阻挠。
果然是萧家未来的帝王,每一句话看似随口无心,委实拿捏了分寸,掐准了要害。
我看着他,慢慢地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放不下驸马,可我仍愿信他,皇弟,你希望我理解你,也烦请你能理解我,你要是做出伤害驸马之事,我不可能无动于衷。”
太子没料到他说了那么多我居然还是这种态度,他倏然站起身来,“如此说来,皇姐是执意要与我作对?”
我抬眸看他,“这么说,你是非要置驸马于死地不可?”
太子死死盯着我,双拳紧握,眼神愈发冷冽,“既然皇姐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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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话可说,我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望着太子怫然而去的身影,我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其实我心中又岂会不理解他的立场?换作我是他,只怕手腕会比他更决绝。
然则……
“公主。”门外的成公公已久候多时,“公主回来前,太子已命奴才打点好公主在宫中的住所,奴才这就领公主前去。”
我叹了叹,“长乐殿么?”
成公公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长乐殿。
在宫外的公主府没建好前,这里一直都是我的寝宫。
出嫁以后我彻底搬了出去,偶尔回宫也多是被太子弟弟拉去东宫商议政事,夜深了便直接留在东宫就寝,倒是许久未有归来。
一别经年,重回故地,但见廊前梅花开得正旺,心中不由涌起了几分怀旧情境。一路往内,所及之处侍奉宫女不在少数,我扭向成公公道:“本公主只不过是暂住数日,你找了这么一大群宫女是用来干嘛的?为我歌舞助兴?”
成公公笑道:“这皆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唯恐怠慢了公主。”
“本宫回到自己家还怕人怠慢?回头留几个机灵的便好,成日那么多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心会浮躁的好么?”
我步入内厅,环绕四顾,这么多年过去,此处陈设布置一往如昔,连屏风边的茶花都与我记忆中的并无两异。
我沉默片刻,道:“我记得这盆大理进贡的茶花曾不小心被太子给打翻了……”
见成公公又待张口,我挥了挥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太子命人重栽了一盆吧?”
成公公微微一笑,我揉了揉眉,“行了,有什么需要的本宫自会吩咐,你回去伺候你的太子殿下吧。”
成公公走后,我独自踏进久违的寝屋,一进到房里熟悉的熏香扑鼻而来,这味许久未闻,倒也有几分亲切。
我揭开熏罐的盖子,凑近瞧了瞧,正是檀香、沉香、木香与迦南香,看来景宴至今都不知我当年还在香中添了白芷、独活、甘松与连翘,难怪这味道浓郁过了头。
事实上我本不喜欢燃香,只因景宴自幼身体不好,吹个风都能吹个伤寒高烧不退,偏生他又总爱来找我玩,我就让太医开了香草罗成碎末混在熏香中,一则烧熏御寒,二来又可祛病养生。
躺在温暖的被榻之上,难免生出困顿之意,我正想唤人备好热水沐浴后好好睡上一觉,却听床底下传来轻微的声响。
该不会进了老鼠吧?
我挠了挠发麻的头皮,摁住床沿,慢慢的把头往床底下探去。
然后瞧见了一双眼睛。
我当即吓的从床上摔倒地下。
我承认那是一双明丽的美目,但这样毫无症状的出现在卧榻暗处还是很恐怖好么。
我扶着闪到的腰坐回榻上,“你,出来。”
床底下那个小家伙很听话的爬了出来。
她钻出来看到我,也不急着起身,就着跪坐的姿势生涩的给我行了一礼,怯生生地道:“参见皇姐。”
我头疼的看着眼前这张粉白软糯的小脸蛋,若没有记错的话,这小姑娘应该是我最小的一个皇妹嘉仪公主,她的母亲丽嫔一度很受父皇宠爱。不过我嫁人的时候她好像才三四岁,平日里我也甚少会来后宫,除了每逢佳节宫宴时象征性的打打招呼并无太多接触,此刻她就这么从我床底下爬了出来,倒让我不知该凶点还是该和蔼点。
嘉仪灵动的转着眸,大眼忽闪忽闪的眨,我被她眨的有些招架不住,拍了拍床榻道:“地板那么凉,你还要坐到何时?”
她闻言浅浅一笑,两颊酒窝若隐若现,一坐到我身旁,我就忍不住伸手戳她的酒窝道:“你怎么躲到我这儿来了?玩捉迷藏?”
嘉仪摇了摇头,羞涩地看了我一眼道:“嘉仪是听闻皇姐回来了,就想来悄悄看一看皇姐。”
我停不下揉捏她的脸蛋,“看我干嘛?好吧,就算要看何不光明正大的看?皇姐心脏不是很好,你这种看法很容易看来太医的。”
嘉仪小声地道:“……是母亲不让我来的,她怕我不知分寸惹皇姐不开心……”
看来丽嫔娘娘还是十分了解自己的闺女嘛。
我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怎么会?”
诚然后宫的那些糟心事我虽甚少理会但也算是自小耳濡目染,父皇常年卧病在床,这些妃子失了盛宠便如同失了靠山,本就只能战战兢兢安分守己的过活;若还被我母后知悉有哪些后妃公主什么的来找我套近乎,那往后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
我揉了揉嘉仪的头,“反正接下来皇姐也闲着没事,你要想找我玩儿随时,如此可爱的小妹子,谁看了心情不好?”
嘉仪展颜欢笑,“皇姐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她喜不自禁,跳起身来抱住我,“皇姐最好了!”
我被她软软的身体抱得简直连心都要融了去,心道以后定要生一个女娃儿,若生得似驸马必也是极为漂亮可人的。
不对,我怎么会去想这么不害臊的事儿,若让宋郎生知晓,他必要取笑我一番。
瞧着嘉仪蹦蹦跳跳的身影,我摇了摇头,眼下可不是去思量这些的时候。
用不了几日,我与太子闹翻的消息应当就能传遍皇宫,太子会加大搜查宋郎生的力度,也会为了阻我出手而架空我的势力。我就顺势扮演一个因与驸马决裂又与太子翻脸的公主,颓养于长乐殿中,只顾着与幼妹虚度玩乐,如此一来,风离与聂光必会有所动作。
若我是风离,有什么方法能够用最直接的方法制造最大的影响呢?
“皇姐?皇姐!”嘉仪摇着我的袖子,“你在发什么愣呀?”
“没什么。”我慢条斯理的望向窗外来来往往的陌生宫人,以及这熟悉而又久别的长乐殿,“皇姐只是在想……接下来……究竟……要怎么玩。”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一点一点更写的更有动力点~~~~~
接下来,想看公主逆袭的撸好袖子准备好吧~~~想看圆房的也近了可以解开腰带等着了(我在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完整)
接下来的那些天;我过起了安逸到无聊的日子。成日里不是吃喝睡,就是陪嘉仪下棋;连偶尔来探风的成公公都道:“公主瞧着倒是圆了起来。”
冲他如此坦诚,我再一次婉拒了他劝我去哄太子的请求。
自打与景宴闹掰后,他一步也未曾往我的长乐殿踏,我自然没去过东宫,如此僵持了一段时间,连寡言少语的母后都找上门来劝我“姐弟同心其利断金”云云。
母后素来偏袒弟弟;但大多时候她是不会来干涉我们姐弟间的问题;得她亲自出马委实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两件事。
第一件是祭天大典。
说起来,历朝历代的冬祭是一桩极为紧要大事;从祭祀前的诸多繁琐准备到祭位祭典的布置都半点马虎不得;曾几何时父皇只因该悬挂的天灯少了一盏直接革了工部尚书并发配边疆,更别提当日陪祀各官的言行举止,稍有行差踏错那就得备好项上人头;故而满朝上下祀无一不诚惶诚恐;如临大敌。
往年祭天之人自然是当朝帝王;自打两年前父皇晕厥不起,这祭天仪式也不得不停了两年。
说来也是蹊跷,这两年的天灾连绵不绝,这厢旱灾刚有所缓和,那厢水患又起,弄得是民心不安朝局动荡。朝中几番激烈的商讨下大家伙一致决议恢复祭天。
如今父皇依旧昏睡不醒,没人有胆子敢抬着他去祭天,故而这重担自然是落在太子身上。
那么,这祭天的意义对太子而言可就非比寻常了。
自古以来之所以每逢祭祀君王都慎重对待,不仅仅是为了奉求天佑,更为了向万民彰显君威,所谓“君权神授”,意思就是若连上天都认可你君王的位置,天底下谁还能质疑?
实则父皇的病拖了这么久不但毫无起色还日益恶化,朝中早有人提出让太子登基的提议。只不过此前太子根本未有做好准备,故而迟迟未有动静。后来康王图谋在前,夏阳侯兵患在后,以赵庚年为首的内阁再一次提出“国不可一日无君”的看法,满朝文武皆附议。
这一回,太子没有拒绝,只道了句兹事体大待祭天后再另行商议。
一言以蔽之,此回祭天事关重大,万一发生个动乱或是灾祸什么的,太子极有可能会被曲解为“非授命于天”,那登基之路可就更艰难崎岖了。
母后来找我,说白了,她也觉得景宴办事不那么靠谱,若我能出面帮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