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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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月说的何尝不对,他做的也是不可能之事。是以一副病躯从权臣手中拯救一副盛世太平。完颜旻与南月不一样的是,做事向来不留丝毫的隐患和不确定。他不能像萱后和南月那样去赌。即使是不可能的事他也不会给自己留退路,而是尽全力。没有一份壮士断腕的勇气,担不起皇帝这个活计。
两人不知怎的在静默中和谈,平静地躺在宽绰的凤榻上,合衣而眠。
第二天早晨,南月如昙花初绽般于朦胧中打开眼帘,看到了对面躺着的,完颜旻的侧颜。
早秋的光影不算寒,点点秋阳透射在褥子上。
这种晨起间的短暂静谧带给南月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她眯着眼,觉得自己被广阔的晨曦拥抱。
好想留住这层光。
南月差不多完全清醒了。她侧过身子来,睁着眼睛观察睡在对面的人。
竟渐渐地笑起来而不自知。
“皇后有这样的习惯?”完颜旻不知何时醒的,不侧头,淡淡地问。
“额,什么?”她不知所云。
“偷看。”声音里有一层戏谑,藏得更多的是难得的慵懒与不争。
“我是正大光明地看。”她反驳。
她确实是看得太正大光明了,否则他也不会发现。
南月索性大大方方地看,也大大方方地回答。
她越来越感觉到完颜旻没什么不可接近的。有些人的不可接近,只是因为怕你戳穿他们敏感而又骄傲的自卑。这些人的自尊与骄傲就如同最华美耀眼的羽毛,支撑他们站在最高处的天宇上,倾城夺目不可逼视,即使是最真诚的心,也很难揭开这层脆弱而又漂亮的保护色。
完颜旻恰是有着漂亮羽毛的自卑之神。
“完颜旻。”她轻唤,“我还是喜欢你,即使你不喜欢我也好。”
完颜旻睫毛轻颤了一下。
“但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毫无关系。”阳光打在南月脸上,她枕在自己柔软的头发上,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睡醒后的南月又柔柔地闭上眼睛,轻呼出一口气。她忽然觉得从心腔到胸腔都变得豁达而坦然,像初出山洞有风迎面吹来的清新感。她有什么不敢面对完颜旻的呢。她在告诉他那句话之前就已经准备好承受结果了不是吗?即使心有那么一丝丝的失落,但那依旧改变不了那个事实呀。——她喜欢他。
喜欢既不是一日而生,必不可一日而失。
她已决定用时间去淡忘,抑或永久不忘。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羞于承认了。
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什么不敢见天光的事情。
对待心要诚实一点。不然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会被骗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完颜旻,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南月从被子里坐起来说,她神采奕奕,面庞上有动人的光华。
平躺着的完颜旻眸子再度闪了一下。
他差些忘了,他与南月因为什么而交汇。灵魂在错乱尘世纷繁行走,交汇是一件有趣奇妙而又需要缘分的事情。
“记得。你也未完成,朕也未完成。”
“所以我们还是像最简单的商贩一样,履行当初最简单的条款,怎么样?你不用为我说过的话而烦心。我也不必为此而揪心。我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有所纠葛,现在依旧为了这份交换的利益而共同努力。你拿你想要的东西,我拿走我的。时候到了,我就离宫,你我再不相干。”
她说得笑意盈盈,那份真诚令完颜旻疑惑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一份喜欢说的那样坦诚。
说无纠葛也说得那样坦诚。
“嗯,再好不过,这建议。”完颜旻居然点了点头。“你我只是生意人。”
生意人其实最简单。
“好啦,早这样清楚明白就好了,我来帮你更衣。”
完颜旻旋身站在地上,盯住床上的南月细看,看她脸上纯净无暇潇洒自如的笑意,似乎从来不为世间事所累。
她真潇洒,潇洒地可怕。
这种可怕完颜旻只在幼年时先帝忽然松开他的手时体会到。——之后他便去了川阴战场,再也没回来。
“更衣的事,朕自己来就好。”
南月大跨步从榻上下来,从从容容地帮完颜旻系上第一颗纽扣,大大方方地说:“是你说的,做戏做全套,呐!”
她巧笑,似乎在做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情,丝毫不顾她这种平常不惊的态度在完颜旻心里掀起的波澜。
此后二人相处确实轻松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谁也不会率先提起。
晚间,完颜旻批奏折,南月一类一类地称量确定药材的份量,她只盼摆脱钟落的事情能快些有着落。差的那份苜蓿起到很关键的作用。
白日的话,完颜旻偶尔会在椒房殿吃饭,二人在一众丫鬟面前其乐融融。
他们甚至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偶尔聊几句天,讨论治国之道。
一日早饭毕,传铃给寝殿添水的时候问南月:“小姐,有句话是我多嘴。你和皇上,真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吗?”
南月的笑容僵在嘴角:“我们,挺和睦。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只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姐,小姐的打算,我从来猜不出,也不敢猜,只希望小姐不要委屈了自己才好。”
“我会是委屈自己的人吗?”南月扮鬼脸。
“倒也不是。”传铃答得不安心。
她带上门的时候多看了南月一眼,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
屋内南月切盘参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一刀切到了手指上。
南月轻轻拿了手帕将血迹揩去,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我怎么会是委屈自己的人呢。”
“银环你在做什么?”传铃从寝殿出来,看到银环在柴房的地上蹲着,手里提着一把菜刀在削着什么。
待传铃走近些,银环脸上笑出一朵花儿来:“莲蓬啊,传铃你看,瑞祥宫的静嫔娘娘送来的上好的莲蓬,都是今年秋天新收的。我想把莲子抠下来,给皇上和娘娘泡茶喝。听说新下的莲子蒸熟的莲花糕也特别好吃嘿嘿。”
“哦,是给皇上和娘娘吃,还是你自己吃呀。”传铃看她憨态无拘,忍不住调侃两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茶心()
次日晨。
“呀,银环这是你煮的?”一群丫鬟围在一碗精致的莲子羹前叽叽喳喳地喧闹。她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品尝银环煮出来的莲子羹,都说好吃。
“看不出来呀银环,我以为你只会吃,没想到你还会做吃的。”绿儿尝了一口,脸上表情顿觉精妙,口中滋味也是鲜香清嫩回味无穷。但还是摆出大姐的架势来,夸银环的同时不忘提起她以往糗事。
“绿儿你别小瞧人,这些吃的可都是我娘教我做的,我娘说我这么懒又这么好吃,要是连饭都不会做,长大了肯定没人敢娶。”银环挠挠头,不太好意思地说。
“那你娘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丫鬟中最小的离珠一边塞了满嘴的粥一边说。
“我抽你呀离珠你这嘴是跟绿儿学得越来越刁蛮了。”银环佯怒要抓住离珠打一顿。
“传铃姐姐你看银环。”看到传铃刚好从后殿过来,离珠忙又吞了一口粥躲到传铃身后去。
“你们一个个围在这里做什么呀?”传铃自然不相信离珠说的玩闹话,只是走近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传铃姐姐,银环不知怎的变出一碗莲子羹来,还挺好吃,你快尝尝。”离珠把传铃拉过去。
传铃毕竟是南月身边的贴身丫鬟,因此椒房殿的宫女不论实际年龄大小,都要尊称一声姐姐的。
传铃抿了一口,惊喜地叫道:“呀,是不错,真是银环做的?”
“姐姐,是我做的。”银环嘿嘿笑道。
然后又解释道:“我家以前是养藕的。我娘说,咱们这些下贱人,吃莲子就行了,宫里的王爷小姐们,都嫌莲子粗贱,只用里面的莲子芯泡茶喝。”
“这就是你昨日剥的那些?”传铃问。她没想到银环真这样有心。
“我本来是打算把最近得来的莲蓬剥了,给皇上和娘娘泡茶喝,但想着这些莲子没人吃实在是浪费了,就做成了这碗羹,没想到,没想到你们都说好吃。”银环又嘿嘿地笑起来,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好香啊,你们在做什么啊?”南月刚刚睡醒,伸了伸懒腰,闻者味道朝着一群丫鬟走过来。
“娘娘醒了!”绿儿招呼道,“你们几个都别玩了,快招呼娘娘用早膳。”
银环忙把莲子羹撤下去,和其他一个丫鬟一起摆上了御膳房的正经吃食。
“那是什么?”南月眼尖,看到了银环手里的东西。
“没有什么,这不是娘娘该吃的东西。”银环慌忙把那晚莲子羹藏到身后。
“有什么是你们能吃我不能吃的,拿来。”南月不以为然地看银环一眼,眼中有似真非真的斥责意味。
“娘娘,这是莲子羹,是我们这些下贱人吃的。”银环嗫嚅着回答。
谁知南月一把夺过那碗莲子羹,上去舀了一勺便送进嘴里。不多时南月眼睛亮了起来,抿了抿嘴道:“这是谁做的?”
“回娘娘,是,是奴婢。”银环把头垂得很低,双下巴都显露出来。
南月把碗扔下上去搓着银环的脸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做饭这么好吃,比那些御膳房的老师傅做的好吃多了。”
“娘娘,娘娘,疼……”银环肉嘟嘟的脸被南月揉得越发红润。
“这,这不是娘娘该吃的。”银环看起来很后悔把这碗莲子羹拿出来。
“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可以不把我当娘娘的。就好像你们不是爹娘生父母养的一样。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自己想得低人一等呢?”南月有些不解又有些气愤地放下勺子。
“这碗粥是我的了,你们谁也不许抢。”南月说,像宝贝一样护着那碗莲子羹。
银环没再说什么,她看出来南月是真有气愤之色。她只是有些震惊和诧异。南月是继林苡兰之后,第二个把她当人看的主子,虽然,她还不能分辨出南月给的这份平等是虚情还是假意。
但即使是假意,也令她心里微微有些颤动。这份颤动,如同儿时在家乡,她看到秋风扫过枯荷颤颤巍巍的边缘时,有感于那份荷田中擎起的金灿灿的枯黄。
那是一种,亭亭如盖的枯萎。
淮南莲郡也是林苡兰的故乡。
此刻静嫔正安安稳稳在秋光满园的瑞祥宫里散步,她掐下一只熟得刚好的莲蓬,对身旁的半夏说:“唯有绿荷红菡萏。你看,这荷花是多好的东西,即使朱颜不再,也不曾在泥淖里沦陷,最多枯烂在风中。”
半夏只忧心切切地看了主子一眼,不说话。
南月午睡之时,银环送去了一碗清煮的莲子芯水,并告知这才是皇后应该享用的食物。
“娘娘,莲子芯清苦,煮出的茶水却对人体大有裨益。奴婢每日为娘娘准备一碗,会对娘娘养血补气大有好处。”银环说。
“娘娘待我等奴婢如亲姊妹,千万别介推辞,就当是我报答娘娘了。”
“别介”是地方方言,不要的意思,银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淮南语音,听起来真挚而淳朴。
“呃,就当是奴婢报答娘娘了。”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对,银环马上改口。
“是啊,莲子清苦……”南月若有所思地斟酌着那几个字,仰面咧嘴笑着地对银环说:“我不推辞,谢谢你。”
她有感于她的真。皇宫是高处不胜寒的地方,许久见不得这种真。
银环退下。
“小姐且慢,还是试一下。”
南月准备用那碗茶的时候被传铃打住。
“小姐,还是试一下。”传铃到南月身边来,低声而真诚地说道。
“银环应该不会……”南月把茶举在半空。
“小姐,听说当年夏姬递给太后娘娘的,也是一碗茶。”
这是恰到好处的提醒,是警示。而且无需多言一句。
南月没有过问其中细节与缘由,只是听话地把茶交给了传铃,让她引银针试毒。
世间的茶都是一样的。
银针下入茶里,南月抬起询问的眼神。
传铃摇摇头,意思是没有。
没有是最好的结果,但南月已经失却了饮茶的胃口。她灌白水一样一饮而尽,不愿再去品什么清苦甘甜。
“传铃,”南月拉过她的手说,“等我的事情做完了,我们就离宫。你不要急,有些难。”
“我不急。”传铃抿嘴笑着摇摇头。她隐约知道自己家小姐在做什么样性质的事情,那可能是她参与不了,也理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