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本天成-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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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落叶被踩碎的窸蔌声响起,半坡上方的土块在稀稀拉拉地下划。十二骑和十三骑的头盔都被土块砸中,扬了满面的尘土,两人屏着呼吸,一动未动。
“苍蝇”们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看领头的一只就要挨着他们,蝙蝠翼一样的披风鬼魅一般被风撑起斜斜的鼓面,御风把手死死地按在剑鞘上。那个死士只消再往前走一步,金属靴子就会触碰到地下城入口上方的那块门石。
御风和十六骑的剑几乎要一同出鞘,那领头的死士却僵尸一般慢慢地转过身去,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御风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完全松懈。与“花瓣”相对应的,血影阁的地下城也有三个入口,十来个鬼影分成了三波,分别在三个入口附近。
其他两拨鬼影也面临了和御风他们一样的状况,被“苍蝇”的突然靠近弄得提心吊胆,却也发现他们就在离入口一步之遥的地方突然转向。
三波鬼影都感到狐疑。
很快地,他们发现九魑阁死士是在绕圈子,他们拿着地图,一点也不盲目,而是很有规律地在绕圈子。
御风很快发现,这三座山头的地形明明完全不同,那群死士却在每一座山上都重复着相同的路线。甚至每到关键的地方,他们都会看一眼地图。
而且明明有简单可行的路径,他们走的路线却极其繁复,那种感觉,就好像在走迷宫一样。
月亮水一般从夜空里滴出,中夜亮如白昼,“苍蝇”们精力耗尽,终于慢慢退出山口。
这一仗,九魑阁死伤惨重,三百名死士有一半落入陷阱,全都自尽而亡。
有两名死士被生擒,任何折辱都没让他们松口,最后这两具非人非鬼的躯体咬舌自尽前只是说:“你们用的是对付人的手段,阁主用的,是对付鬼的手段。”
御风看着他们死之前呆滞而空洞的眼眶,感到阵阵恶寒。他们没有眼珠。究竟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培养出这样一批死士来。
“废物,一群废物!”南傲天得知三百个死士全都无功而返甚至连血影阁的大门都没有找到时,不禁大发雷霆。
回话的死士声音如同旷山幽冥的回声,他的声音不像从喉咙里发出,而是一波一波从腹腔扩散而来。
他们没有舌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弃后的戏弄()
那是一种极其缓慢的人声,机械又冰冷。
声音慢吞吞地响起,像死水里用凝滞的速度扩散的波纹:“主子,地图有问题。”
那些字是一个挨着一个等间隔地蹦出来的。
见南傲天沉思,那声音又一字一停地扩散。
“主子,地图有问题,迷宫。”
“迷宫?”南傲天眼里泛着腥风血雨的红,从一个死士手里接过那张南月亲手交给他的地图。
南傲天略微下垂的眼角闪烁着冷光,拿着一块铅石用手指一点点地勾连起地图上标注的路线。脸上的疑窦越来越深。
与此同时,完颜旻也听御风汇报了九魑阁死士在不夜山的非正常举动。
“你说什么,他们在入口处出了偏差?”
“对,有一个苍蝇,就在离山口只有几寸的地方,突然掉头了。”御风回忆着,若有所思地答话。
“而且,他们似乎是,看着地图才决定折返的。那一段路,他们几乎每一步都看着地图,就好像,这群苍蝇,是跟着地图走偏的一样。”
完颜旻立在窗前思索了很久,对御风道:“你能不能大致在图上连出他们走的路线。你不是说,那些东西走得很有规律。”
“属下可以一试。”
御风遵命,一边回想,一边拿着毛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
不大一会儿,三座山头的路线都已经曲曲折折的呈现出来。红色的弯弯曲曲的路线标注在地图上格外显眼。
“主子,这算什么。”御风盯着自己画出来的三团乱麻一样的红色线条,有些摸不着头脑。
完颜旻没有立刻答话,盯着那三处蓬乱的曲线良久,沉吟道:“蠢!”
“啊?”御风有些痴傻地呆在原地,第一次在主子身边感到没来由的委屈。
完颜旻从来没有这样骂过他。
他还是隐忍着答道:“主子,属下确实蠢,没能看出来这路线当中有什么奥妙。”
“看不出来就对了,如果随便什么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今晚你们未必能活着回来。”
完颜旻说着提步走出盛轩宫,御风虽然还在云雾里也只好加紧跟上。
这个做事从来没有失利过的属下不甘心地又看了那张地图一样。
御风长年直视前方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灵转起来。那三幅完完全全的凌乱线条现在是分散的,如果严丝合缝地兑起来细看,可不就是完完整整一个“蠢”字。
原来如此。
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他是真的蠢。
御风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完颜旻,凝重懊丧地道:“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力,这地图可能……可能经过了其他人的手。”
“你是亲眼看到南月把地图交给了南傲天吗?”完颜旻淡淡责问。
御风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头。
他只是见过南傲天进过一次长信殿,还以为南月拿走地图后,就是通过那一次机会交给南傲天的。
“不过,”御风眼睛亮了起来,“属下曾见四小姐在盛轩宫偏苑画了一夜的画儿。”
“还有,长信殿处羽林军曾禀报过,从四小姐手里头飞出过一只来路不明的鸟儿。”
“什么!”完颜旻闻声停步,记忆和情绪都在脑子里来了一回翻江倒海的波动。
他又想起初见南月时那张并不惊艳的脸上灿放的狡黠笑容。
一个歪歪扭扭的“蠢”字出现在一张牵扯在天下命运的地图上,这实在太像那个女人的作风了。
忽又想起太后来的那封家信,完颜旻心里被什么扯着一样难受。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有什么事情早就偏离了正确的轨道,可是又被某种自尊与高傲的东西牵引着,不敢靠近正确的方向。
到底错的人,是谁?
南月,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到底要帮谁。
完颜旻忽然调转了方向,道:“去长信殿。朕去看看,那女人是不是还活着。”
“是。”御风回忆着一件件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复杂地应着。
靴子刚踏入松软的雪层,完颜旻停下来道:“从后门出,走小路。”
御风略微有些复杂的目光落在完颜旻身上,想说些什么,最终也没有开口。
主仆二人穿过长长的小径,走得特别慢,路也仿佛特别长,一路无言。只有雪层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脆裂声。
远远地,可以看见长信殿的院落里有微弱的灯光在亮着,有不甘寂寞的光线从破败不堪的门户里漏出来,映得雪地一片晶莹干净的金红色。
完颜旻将步伐放轻,款步走到偏墙处那扇早已不能遮蔽什么的木门后面,静静地朝院子里望去。
南月不知何时已经能自如走动,此刻正披着白妃来看望时送的一件毛披风,半蹲着在地上。她身旁生了一堆火,少女的半侧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她瘦削不少,下巴显得格外的尖俏。
头发没有梳,乌黑的一捧垂下来,一直垂到雪地上,扰乱了一片碎白。
顺着南月手的动作,完颜旻才看到盛开了满地的花朵,不知道什么花,种了足有一畦,大雪里都能开得旺盛。只是花色与雪太近,差些分辨不出来。
南月的手轻垂在一朵花上,抚摸着洁白剔透的花瓣,眼睫深深地垂着,嘴角竟漾起浅浅的弧度。
她在笑。
居然在笑。
这女人不是才从水牢里出来。
不是说从水里捞出的时候都快没气了。
不是说双腿几乎被冷水已经废掉再也不能行走。
不是已经有好些天水米未尽。
为什么,还有心思养花。
还有心思生火。
明明都已经气若游丝了,为什么,还在笑。
连长信殿这种夜夜闹鬼的地方都能被她捣鼓出烟火气来。
“走吧。”
完颜旻扭转过头,不耐烦地想要离开。
御风只得跟着,像是无意地开口道:“主子,按照太后娘娘信里的意思,靳安殿那件事应该不是四小姐做的?”
“你什么意思,是说朕错怪她了吗?难不成还要把她从长信殿请出来,告诉她是朕冤枉她了?朕看她在那里待得悠游自在,不如继续待下去的好。”完颜旻黑沉着脸,愠怒但不失平静地说。
他不知道这种没来由的愤怒,来源于懊悔还是嫉妒。
懊悔自己对她的残酷。
而又嫉妒她的生机。
这个女人,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就好像连解释都不屑于向他解释一样,还说太后和如花是被她囚禁了。事实上,从那日的种种情状看,连她自己都是被暗算的吧。
“主子,属下觉得……”
第二百四十五章 帝王的逃遁()
“说。”完颜旻最看不惯御风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从此番种种情状来看,四小姐,未必就是九魑阁主,反而椒房殿那边,需要多加留意。”
“嗯,那就按你想的去做。”
“啊?属下只是猜测。”御风几乎不敢相信完颜旻不仅没有发怒,还默许了他的想法。
“按你想的去做就是。”完颜旻似乎不打算多加分辩,一路大步向前。
御风闻言,勇气又多了一倍,居然头一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主子在乎的到底是真相,还是四小姐对您的信任。”
完颜旻努力克制着自己脸上显出的难看和异样,说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朕从来都是一个人。就算他们全都反叛倒戈,朕也要这江山岿然不动。”
御风脸上忽然显出悲怆的意味来,久久地欲言又止,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主子,已经决定了吗?”
“义无反顾。”
完颜旻浅浅地说道,声音消失在风雪里。
两个人刚离开长信殿,白听影就从角落翻墙落入。
白妃一步步走近蹲在花田旁的南月,一面看着墙外,一面把视线落到那些洁白的花儿上,若有所思地说道:“皇上刚刚来过,你知道吗?”
“嗯,现在知道了。”专心侍弄花田的小巧背影只是浅浅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站起来,转身,一枚金灿灿的凤印忽就从衣袖里抖落出来。
“九金凤印?”白听影有些惊讶:“居然在你手里!我和皇上都以为是太后娘娘随身带走了。”
南月听了这话,乌黑眸子里闪出疑惑不解的光芒,带着认真但是不大凝重的质问,只是有一些浅浅的哀伤:“你们都知道太后不是被我囚禁了?”
知道了,还把她放在这里。
白听影自知说错话,忙解释道:“太后娘娘来了信,皇上看后已经通知各处暗卫停止搜寻。”
白听影一面解释,一面不解地看着被南月一只手拎在半空的金印。她还未来得及问,南月已经先开了口。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吧?”
“九金凤印,可以调动王朝隐藏在各地的全部储备军。”白听影一直盯着那只灿闪闪的凤印,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喏。”南月拉起白听影一只手,把那小东西塞到她手里,说道:“拿着它走吧,我以后不想见客了。
“嗯,那你保重。”白听影手里紧握着那只凤印,最后向南月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粘片叶地离去。
完颜旻刚从长信殿返回,在一处宫巷碰到椒房殿的大丫鬟绿儿急急忙忙地跑来。那丫鬟失去素日有主意的态度,惊慌失措啼哭地道:“皇上,雪妃娘娘在椒房殿与宁答应发生了争执,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完颜旻听罢异常冷静地问:“叫过太医了吗?”
绿儿见完颜旻这般淡然冷漠,只道是因为南相叛变雪妃也因此受冷落,便心惊胆战地停止了哭泣,只是唯唯诺诺地回话:“万太医已经前去诊治。”
“让万太医好生开药养着便是,朕还有事,晚上再过去。”
完颜旻不知怎的,只要想起刚刚在长信殿见到的南月的侧脸,便止不住地不想见任何的宫妃。
他敏感的心里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错位,一种无力与虚无笼罩着他。为什么,篝火旁那张安静的、从容的、浅笑的脸,像在那荆棘抽打着他的心一样猛烈伤痛。
这种凭空冥想的力量,让他本能地逃避见这宫里的任何女人。
绿儿知趣地退到一边,等完颜旻御风两人走远,才敢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