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工-第4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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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看来中国人对于阿根廷这四套大化肥是志在必得啊。”内田悠说,“他们担心这几家公司在关键时候拖他们的后腿,所以要预先排除障碍。其实,这几家公司拥有的专利,我们池谷制作所也有类似技术,而且也授权给中国人使用了。他们宁可放弃更熟悉的池谷公司的技术,转而寻求从德国、荷兰、美国获得技术,恐怕是怕我们限制他们使用吧?”
“那是肯定的。”中村宪一说,“光是合成氨基础工艺这一条,他们就已经很头疼了,如果再加上关键设备上的工艺,他们完全就没办法了。”
“可是,他们拿不到基础工艺,就算获得了关键设备工艺,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们打算放弃池谷工艺,选择Kellogg工艺或者Braun工艺?”内田悠用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中村宪一说,“如果他们确定不能获得我们的专利授权,也许真的会转而寻求其他的工艺路线。在过去,中国曾经引进过欧美的合成氨装置,对于Kellogg工艺以及Braun工艺,他们并不陌生。”
内田悠耸耸肩,说:“那就让他们去试试吧。他们在那些工艺上没有积累,仓促转型的难度,远比跟我们谈判获得专利授权的难度更大。如果我是冯啸辰,我肯定会选择和我们池谷制作所谈判的。”
“可是,内田先生,你不是说我们绝对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吗?”助手菊池十郎在旁边怯生生地提醒道。
“我说过吗?”内田悠装傻道,“菊池君,我不是让你去向郭培元透过风,说我们有可能会向中方发放国际市场许可证吗?我们的要求只是请中方在分包业务协作中降低一些协作费用而已。”
菊池十郎说:“我已经向郭培元说过了,我还说,这件事我们只和冯啸辰谈,其他人来谈都是没用的。”
“哈哈,这么香的一个饵,我想冯啸辰应当是会吞下去的。”内田悠嘎嘎地笑了起来,他平常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在下属看来显得颇为阴险。但这一段时间,他突然变得喜欢笑了,经常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便无缘无故地笑了起来。对于菊池十郎来说,他更喜欢原来那个面目狰狞的内田悠,而不是现在这个动辄傻笑的内田悠,因为内田悠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恐怖,菊池十郎甚至怀疑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笑容。
“公司总部来电话,问我们和阿根廷方面谈得怎么样了。听说,乾贵理事长专门给董事长打过电话,也是询问这件事的。”菊池十郎汇报说。
他说的乾贵理事长,是指日本化工设备协会的理事长乾贵武志。阿根廷这个项目,最早是乾贵武志了解到的,旋即转给了几家化工设备企业,让他们去与阿方商谈。内田悠去了一趟阿根廷,与阿根廷农业部的官员谈了一次,然后便跑到中国来了,没有进行后续的追踪,对此,乾贵武志既有些不满,又有些费解,因此便向池谷制作所方面求证了,而池谷制作所当然也就把电话打到中国来了。
“你告诉总部,因为中国人想竞标这个项目,阿根廷方面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提出的谈判条件对我们非常不利。我要先把中国这边的问题解决掉,才能与阿方进行进一步的洽谈。”内田悠说。
菊池十郎不吭声了,他知道内田悠说的事情是真的,但又不完全是这样。阿根廷方面的确是提出了一些新的条件,包括降低价格、增加服务条款等等,这都是中国人搅局的结果。但以日方的实力,再加上在阿根廷农业部内部的一些关系,内田悠如果想尽快达成这桩交易,还是有很大把握的。
但内田悠却没有做进一步的努力,而是直接到了中国,与中国的装备工业公司打嘴皮子官司。池谷制作所对于与中方合作的原则是早就定下来的,那就是绝对不向中方发放国际市场的专利许可证。而内田悠却对外隐瞒了这一点,故意给中方留下希望,其原因自不必说了。
别玩砸了!
这是菊池十郎内心的祈祷。做生意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内田悠这样与阿根廷方面拖延,万一出点什么变故,比如说有人撬墙角,甚至可能是阿根廷和英国又打起来了,这个项目可能泡汤了。十几亿美元的项目,内田悠居然就拿来作为与中方沤气的砝码,这也真够荒唐的。
“对了,中村君,中国人想从勃朗公司手里获得专利,他们打算如何说服勃朗公司呢?据我所知,勃朗公司曾经拒绝过中方希望买断这项专利的请求,这一次,中方有什么必胜的把握,能够让勃朗公司改变主意?”内田悠问。
“这个就不清楚了,勃朗公司方面对于谈判细节是保密的。”中村宪一说。中方派人与勃朗公司联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具体双方是如何谈的,他就打听不到了。
冯啸辰安排人去与勃朗公司谈判的时候,专门强调了要与对方约定保密原则,即便是签署了协议,也有对协议内容长期保密的义务。勃朗公司方面其实也希望保密,因为目前正在研究钌触媒工艺的企业很多,大家面临的难关都是相似的。勃朗公司获得了中方的专利授权,能够一举突破若干障碍,取得先手。但如果这件事让竞争对手提前知晓,对方预做准备,勃朗公司能够从中获得的好处就要打个折扣了。
既然双方都不希望泄密,那么中村宪一要想打听到细节,就非常困难了。
“或许是出一个高价吧,要不,就是承诺给勃朗公司一个大项目,用市场换技术,这也是中国人惯用的手法了。”中村宪一猜测道。
内田悠笑着对菊池一郎说:“菊池君,你说我们要不要再放个风,说我们也有意让渡一些关键技术,吸引中方报价。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是愿意出一个好价钱的。”
“如果您觉得这样很合适的话,我可以向郭培元说明这一点。”菊池十郎表示。
“可以多给他们一些希望。”内田悠说,“甚至于,我们可以在基础工艺许可证的谈判之外,先和他们谈关键设备工艺问题,挑一两件不太重要的工艺卖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对于拿到基础工艺许可证的信心就更足了。”
“好吧……”菊池十郎败了,他原本想提醒说中国人也许没那么傻,己方的如意算盘不一定能够奏效。不过,他看到内田悠脸上又开始绽放笑容了,这一刻,他只想赶紧到别的办公室去打电话,以免晚上又做噩梦。
京城的一处单元楼里,郭培元放下电话,转头对坐在旧沙发上的好友赵辛未说道:“刚才是池谷制作所打来的电话,他们表示,可以有偿地向中方转让一些工艺专利,希望中方派出有份量的官员和他们谈判。”
这样说的时候,郭培元的脸上带着一些疲倦之色,似乎干这种居中带话的活儿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与几年前,郭培元的头发白了许多,腰也有些勾娄了。当初,因为诬告冯啸辰的事情,郭培元被公安部门刑拘,随即被判了两年徒刑,后来又因为在狱中表现较少,得到减刑,重获了自由。
这一通折腾,郭培元早先存下来的一些家底都耗光了,老婆也跟人跑了,他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因为除了卖国之外别无技能,因此出狱后的他又开了一家咨询公司,依然负责帮在中国经营的日本企业提供公关和情报搜集服务。为了省钱,他没有把公司办在写字楼里,而是开在自家的单元房里。他还给自己立了一条原则,那就是绝对不碰装备工业公司的事情,绝对不与一个名叫冯啸辰的人发生任何瓜葛。
谁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躲着冯啸辰,可客户那边偏偏就让他给冯啸辰带话,说是要搞什么谈判之类。池谷制作所是郭培元的老客户,至今也还时不时给他一个到展会上发发小广告的订单,让他有一口饭吃。内田悠的助手菊池十郎找到郭培元名下,郭培元想推也推不掉,只能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接受了这个任务。
第六百八十七章 千万别惹冯啸辰()
“池谷制作所是什么意思呢?”
赵辛未的眉毛皱成了疙瘩。他是受曹志远的委派来打探消息的,郭培元作为一名掮客,自然是要里外通吃,一头搭着外商,一头搭着中方官员,有时候是受外商委托打探中方的情报,有时候则反过来,替中方官员了解外商的情况。很多中外之间的谈判在谈判桌上无法达成协议时,就需要有人居中带话,互相探听底价,郭培元就是一个这样的中间人。
赵辛未认识郭培元的时间很早,还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就经人介绍认识了这位在日商中间颇有面子的掮客。郭培元还带赵辛未去给日商打过杂,比如在展会上临时充当个翻译之类的,也算是勤工俭学了。赵辛未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与郭培元的联系一直也没中断,郭培元帮他办成过不少事情,也在他手里拿到过几笔菲薄的咨询费。
当然了,郭培元看中赵辛未的地方,并不是那点咨询费,而是赵辛未的政府官员身份。事实上,有关中方打算竞标阿根廷大化肥项目的消息,就是赵辛未透露给郭培元,而郭培元又在第一时间向中村竞一报告的,这比内田悠通过其他渠道得知这个消息足足提前了半个月时间。
“装备公司想拿下阿根廷这四套化肥设备,现在卡在池谷制作所的专利许可证上了。只要池谷制作所不松口,装备公司就没有任何办法。在这个时候,池谷制作所却说可以向中方有偿转让专利技术,这是怎么回事呢?”赵辛未嘟囔道。
“怎么回事?”郭培元面有讽刺之色,不屑地说:“当然是想搞名堂呗。小鬼子不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就喜欢搞名堂,耍小聪明,真以为别人看不透呢。”
“呃……”赵辛未有些接不上话了,在他印象中,郭培元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精日”啊,怎么也会冒出“小鬼子”这样的蔑称?这难道不应当是冯啸辰、王根基那种愤青或者愤中才应当用的词吗?不过,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赵辛未也不适合去纠正郭培元的用词,只能假装耳鸣,转而问道:
“郭总,你说日本人想搞名堂,是什么名堂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郭培元说,“也许是想拖延时间,也许是想探探装备公司那边的底牌,总之,我敢打包票,他们绝对不会向装备公司转让核心专利的,除非内田悠的脑袋被驴踢过。”
又是一句粗话,赵辛未在心里说。这位老郭,自从蹲了一年大狱之后,明显就有些自暴自弃的样子了。他一边赚着日本人的钱,一边在背后对日本人大放厥词,全然没有了过去那种对日本人顶礼膜拜的架式。莫非是受了什么刺激?
“那么,这些事情,我该怎么向装备公司那边的人说呢?”赵辛未请教道。
郭培元道:“你就直接传话好了,其他的不用说。你放心吧,装备公司那帮人,尤其是那个冯……,都是粘上毛比猴还精的主儿,内田悠和他们玩心眼,早晚要玩脱的。”
“你怎么会这么高看那个冯啸辰?我觉得这家伙也就是少年得志,能有多深的道行?”赵辛未忍不住了,对郭培元问道。
“多深的道行?”郭培元冷笑一声,“小赵,咱们也是老朋友了,有句话,我跟别人不说,可跟你还是得说出来。你惹谁都行,千万别去惹这个冯啸辰,你惹不起。”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照常理出牌的人。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官员,多少要顾及一下影响吧?还要点脸面吧?这个冯啸辰纯粹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他啥事都干得出来,真特喵不是个东西!”
“不会吧,他好歹也是公司总经理,我觉得他还是挺讲规矩的,倒是他手下那个王根基满嘴粗话,你如果说王根基不是个东西,我倒是双手赞成的。”
“有些人是心里坏,你可别被他的表面骗过去了。我跟你说,你只有被冯啸辰坑过,才知道这个人下手有多狠。喵的……打死我也不想再跟他见面了。”
郭培元通过痛苦经验而获得的真知,在赵辛未看来,也就是一个过气网红的牢骚怪话罢了。郭培元因为诬陷冯啸辰而入狱的事情,赵辛未是知道的,但这件事似乎也不能怨冯啸辰吧,明明是郭培元自己往坑里跳,冯啸辰压根就没干啥呀。
这种话,赵辛未自然不会对郭培元明说,郭培元是个失败者,而他赵辛未是个成功者,他犯得着去和郭培元推心置腹说什么话吗?
这一趟到郭培元这里来探听消息,赵辛未的收获还是不小的。他听到了两方面的消息,一是池谷制作所表示有意向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