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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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斜着向下,高度大概在心脏的位置。很大呈三角形状,一处在右边肋骨靠近后背胸椎的地方,那处缺口很小,斜着向上,用肉眼看很容易忽略,楚云汐是用手摸出来的。
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模拟那人被杀时的情形,伤口既然一深一浅,那么致命伤自然便是重伤处了。如若一刀毙命凶手何必再补一刀非致命伤呢,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凶手第一刀下手不重没有杀死死者,所以才有了第二处伤痕。
因此她还原的凶案过程是这样的:凶手先用形似锥子之类的东西从死者背后袭击,伤口在右侧且不深。凶手见死者没死拔出凶器,想要再刺一刀。而死者则在受伤后想要看清凶手是谁,他面向左转,转到一半时,恰巧身体左侧对着凶手,凶手一刀从死者左肋插入心脏,死者当场倒地身亡。
当然了猜测仅仅是猜测猜测,猜测不等同于事实。若想得到准确可靠的结论必须要通过仵作的尸检。毕竟这尸体只剩下了一具白骨,他肉身上是否还有其他伤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这些伤口是在死者事后,凶手故意弄得用来掩人耳目也未可知。他也不一定是被利器所杀,单凭两处骨头上的伤痕轻下结论未免武断,他也可能死于中毒、溺水,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是被烧死的。她有把握的仅是,这人不是死于十年前逼她离开家的那场大火就是了。
相比于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死的,以下疑问则显得更加棘手:
一、死者是谁(死者的身份)?
二、凶手是谁(凶手的身份)?
三、杀人动机?
四、最为重要的一点,也是楚云汐觉得最诡异的一点:死者是府里的人还是府外的人?
府里的主人全部健在,所有的奴仆也都被登名造册,是有据可查的,如果无缘无故少了一个人,会没人知道?因而基本上可以排除死者是府里的人的可能性。
假使他是外面的人,那就更说不通了,会有人在外面杀了人,然后躲过楚府层层守卫,穿墙过户跑到梨院门口神不知鬼不觉将尸体埋在这里,瞒天过海,掩人耳目十几年?纵使杀人者是对府内地形极为熟悉的府内人,怕是也很困难吧。
无论哪一种假设在她看来都很难自圆其说,况且销埋尸体的最佳地点该是城外的乱坟岗,而不是楚府这样的高官府宅。除非凶手想自掘坟墓,但若是那样,何不干脆把尸体扔在楚宅门口。
楚云汐想的头都痛了,她抬头看看了太阳,惊讶地发觉太阳早已西斜,紧接着肚子咕噜一声响,提醒她,她耗在这里已有小半日了。
待她要离开时,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尸骨怎么处理?难道就放在这儿?楚府有藏了太多不为人之知的秘密,命运既然钦点了她做揭秘人,她就必须勇敢的承担起这个角色的使命。
这个尸骨也许是一具含冤莫白的孤魂,也许他也是丞相造成的悲剧,她有责任让他重见天日。她决定把尸骨带回家去好好研究,可此时阳光普照,带着一幅人骨在街上溜达,未免太过招摇。她不如先将其浅埋起来,等到晚上再来取。
她在埋骨处做好记号,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抬脚离开了这个充满罪恶和秘密的楚氏荒宅。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潮起伏,以至于差点撞到了坐在院子门口偷吃花生的碧音。
碧音摸着胸口夸张地嚷道:“吓死我了。”
正在厨房踹面的绿妍听到响动,顾不得洗手,双手沾着面粉和水就跑出来了,一看这满地的花生壳,气的七窍生烟。于是乎两人对掐的戏码,敲锣打鼓地上演了,逗得一旁的楚云汐不亦乐乎。
两人偃旗息鼓。楚云汐坐在小板凳上,拾起板凳上的花生,剥了一颗丢在嘴里,优哉游哉地笑道:“咱们闹出这么大的声响,青莼都不出来瞧瞧。可见还是她沉得住气。”
板凳不大,可碧音非要和她挤坐在一处,她友好地让给一半的地方,还往她嘴里塞了几粒花生。碧音嚼着花生对着对面叉腰喘气的绿妍,唾沫横飞道:“这都哪儿个哪儿啊,青莼去买金鱼去了,还没回呢。”
碧音的口水喷溅到了绿妍的围裙上,她见势不妙,赶忙双手抱头做防护状,没想到绿妍的粉拳没砸到,反而被一个绿色的身躯直接扑到在地。
楚云汐和绿妍扶起跌成一团的碧音和青莼,狡猾的绿妍趁机把手上的面粉蹭到碧音身上,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逐打闹。
碧音坐在板凳上,面露涨红,眼神飘忽,神色惊惧,像是受到极大地惊吓。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楚云汐很是担心。
楚云汐晃晃她的肩头,关切地低声问道:“青莼,你怎么了?”
青莼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没什么,跟路上遇到几个歹人交过手,买的金鱼也丢了。好在他们已经被官差拿下了,我怕多事,趁乱跑了,慌慌张张地被门槛绊倒了。”
她抬起头来,脸更红了:“把碧音撞到了,真真过意不去。”
楚云汐轻笑一声道:“没事,碧音皮厚,经摔。倒是你。”她面色一转道:“可有受伤,走进屋,我给你检查一下。”
吃过晚饭,楚云汐累的筋疲力尽,本想合衣在床上小憩一会儿,哪知一躺下去就迷迷糊糊睡到半夜。
一只鹩哥扑啦啦地从窗口飞过,正暗合了她梦里最骇人的节奏,吓得她翻身坐了起来。脑袋中噩梦的内容已所剩无几,但那种铺地盖地巨大恐惧感却难以消磨。她惊恐无比,再无法鼓起勇气披上衣服,独自一个人跑去荒地去拿骸骨了。(。)
第十五章 尺璧深藏价未酬(一)()
一年之中既美丽又悲伤的时节莫过于人间的四月天。美如樱花遍地,红浪翻腾,悲若白幡摇曳,肃穆离殇。
四月清明,画院众人纷纷告假回乡扫墓。眼看着人去楼空,楚云汐心中更添凄凉,她也想去母亲坟前一洒相思之泪,可又不知母亲葬于何处。
她慢吞吞地卷起画轴,忽听掌院王大人向旁人打听最近那座寺庙香火最旺,他想为母亲捐个金身。她心念意动,悄悄留心,也打起了去城外伽蓝寺为母亲供个往生牌位的念头。
画院里的画师们都是经过千般甄选,万般考验的画界精英,他们大都将全部的心思用于画作上,很难分出精力去应付凌乱而琐碎的日常生活。于是他们便给人这样一种印象:经常丢三落四,颜料墨水涂的满身皆是。
楚云汐也不例外,她一旦全神贯注地投入创作中,便会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心神一分,难免丢东忘西。不过,大约她是女孩子,生活里本就是个心细如尘的人,即便她偶尔犯些小糊涂,也要比画院里别的人谨慎细致太多了。掌院大人正是欣赏她这种难得的克己品质,才放心的把画院的收尾工作交给她,因此她便从刚才开始第一个走变成了现在最后一个走。而且她每天走之前都要将画院里里外外查看一遍,将混乱的画具摆放整齐,然后锁门,然后才能踏上归途。
今天她照例她又是最后一个离开画院。
她出了画院的大门走了几步,恰与一人正面相遇。那人一身玄色铠甲,硬如钢铁,面容紧绷,似随时即可出鞘的钢刀。
楚云汐脚慢了一些,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她虽然未曾与那人打过交道,但同在元新宫中当值,低头不见抬头见,倒也认识,此时若不上前打招呼怕怨结更深。明知道可能会碰一鼻子灰的她还是保持风度,率先开口问候道:“顾将军好。”
顾朝珉脚步一顿,从她身旁侧身而过,双目如刀般剜了她一眼,嘴唇不但没有张开反而压成了一条直线。
楚云汐在原地站了许久,心道:这下果真惹到麻烦了。
她回想起当日谢流红中毒,林月沅与太医们争执不下,她原不想出头,惹人注目,可眼看耽搁下去,谢流红恐怕性命堪忧,不得已御前献图,不料却冒犯了贵妃娘娘。
林月沅虽也有参与,可她毕竟是林淑妃的亲侄女,淑妃贵妃两人早已在数年前达成默契,两家实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她自是无虞。
相较于好友的好运,她可惨多了。从那之后,她在宫中又多了一重阻碍,她的时时提防又增加了一个重点对象。
顾朝珉是顾贵妃的亲侄子,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但是她并不后悔,天大的事大不过人命。能够拯救一条无辜的生命,她还是很高兴的,这些点点滴滴的善举也许能为她随时可能逝去的生命增加一点光辉。
因为不怕牺牲,所以才能更加大胆地放手为人世间的善事添砖加瓦。
未来还会有更强大的风雨等着她,这不算什么。她整整了衣冠,像从未受过冷遇,从未遭过痛楚般的走了出去。
然而她最终也没能去成,谢流红在听说她没有回乡之后火急火燎地传她入宫,由她亲口描述请她已逝的父亲画一幅半身坐像,用以悼念,寄托哀思。唯一可喜的是她可以稍稍安心地度过这一段时间,因为她刚刚进宫就得到消息,顾朝珉被太子殿下派去杭州公干去了。但当她听说他在杭州的最终目的地是明璧山庄时,还是忍不住为她的好友揪心,心里盘算着私下要去找施佳珩打听一下。
各种情由施佳珩也不甚清楚,他只知道明璧山庄要将一件稀世珍宝作为贡品献给皇上以庆贺圣上大寿。皇上龙颜大悦,太子为博父亲欢心特地派自己的表兄弟兼得力助手顾朝珉前去作沿途的押运官。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陈震大概再没有人比陈大小姐陈思雨更清楚的了。自从一月前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敲响了山庄大门的那刻起,一切都将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同几条原本毫无关联的丝线被无巧不巧地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难解难分的死结。
三月的杭州比起夏日的杭州别有一番风情。杭州就犹如一个万花筒,无论从哪个角度哪个时间望过去都能找寻到不同的美丽。
清晨,两三阁'取自辛弃疾西江月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的窗外下起了濛濛雨雾,池边的花露像一块晶莹的水晶、透明的琉璃与池水相映成趣,露珠袅袅的滑落姿态映在平静的水面上,仿佛静水也跟着扭动了起来。包裹着绿色柳枝的水雾泛着淡淡的水清色仿若是在碧绿池水中洗过似的。
由于住在湖边,湿漉漉的潮气越发显得屋内清凉。陈思雨在身上又加了件外套,她走到窗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叉竿将窗子支好,新鲜的空气带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缓解了初醒时的慵懒和乏力。她舒展了下四肢,随后端起肖红叶送来的漱口水洗漱了起来。
“小姐。”肖红叶叩响阁门,随着一声如黄鹂般婉转的“进来”。她进得房门,对陈思雨耳语几句,得到小姐许可后,又快速地推门出去,脚步匆匆,依旧保持着数十年来如一日地焦急和忙碌。
陈思雨刚咽下一口清茶,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急速地从肖红叶的身边挤进屋子,“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抱着她的腿大声哭泣,边哭还边抽抽搭搭地恳求道:“小姐,我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我不应该不领罚,私自逃走,更不应该打伤萼汝和苏锐家的。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只求小姐能赏口饭吃,奴婢是在无处可去,若不是活不下去,也不会厚着脸皮回来求您了,求您发发慈悲,奴婢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
白灵琳只顾涕泗横流地叩头,话说得十分可怜。看到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如同乞儿般的悲惨摸样,连素日与她并无交情的肖红叶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举袖抹泪。
陈思雨急忙扶她坐下,亲自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她受宠若惊地缩手缩脚地不敢接,满是尘土的脸上露出惊吓的神情。
陈思雨也不介意她身上肮脏,拉着她手,安抚她道:“你别害怕,倒是我要向你赔不是呢。上次的事是我疏忽了,现下已经查明了,原是萼汝和她婆婆搞的鬼,跟你不相干,平白冤枉了你,是我的不是。可你也要体谅我,这庄子里上上下下,无论大事小事都要经过我的手,难免会出纰漏。我知道后,心有愧疚,也曾派人去找过,可惜一直没有你的音信。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你既回来了,我自不会亏待你,你也不必回西暖阁去了,以后只跟着我就完了。”她两腮的梨涡伴着凹陷的痕迹逐渐加深,俏皮中透着温柔,没有涂胭脂的脸上因初醒而微微泛着红晕,如同墙角盛开的粉色蔷薇。
白灵琳故作慌张不知如何应对实则冷漠地思考着她的话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与陈思雨诚挚的双眼和甜美的笑容形成强烈对比是她冷静的双眸。她随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