轸花辞-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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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冷对,他依然固执地俯首甘为孺子牛。
对待明璧山庄里的账目管理,陈思雨是极为细致和谨慎的,按照惯例,账本先是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送来,分门别类地放置于账房的隔间中,这些账目全是由来自陈家各地商铺分号中的几十上百位账房先生汇总后进行做出来的。她则相当于陈家的账房总管,待账本核实无误后再由老管家送给陈洪审阅。
她不仅管理着家中一应大小事务,还将陈家商业往来打理地井井有条,当然她还有一个得力助手那边是肖红叶了。
肖红叶是陈家的家生女儿,父母都是陈家的仆人,上了年纪后便不再为陈家服务。两人受陈老爷子大恩搬出明璧山庄单独过日子去了。为表感激,将小女儿留在了陈思雨身边,当贴身丫鬟,等到了适婚的年纪再自行婚配。只是肖红叶自小跟着大小姐,感情甚笃,自愿等小姐出阁之后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为人胆大心细、公私分明是陈思雨知根知底的跟前人。
账房里的灯火彻夜不息,肖红叶心里明白自家小姐一旦忙起来就不顾昼夜,她自是心疼不已,连夜为她熬了一碗祛暑清热的金盏菊。
肖红叶轻手轻脚地端着碗进来,陈思雨正伏在一堆账目前目不转睛地核对着每一笔账目,眼光过处,手指在账本上一行易航地滑动,两片唇瓣一扇一合地上下运动,配合地天衣无缝。在书桌前她一改往日里嬉笑顽皮的摸样,显得极为严肃认真,这幅样子若是让平日里被她作弄惯了的林日昇瞧见了定然会大吃一惊。
肖红叶不敢多做停留,放下茶碗起身欲退,后想起有一事没回,就悄声地快步走到陈思雨面前轻声地回道:“小姐,上次夫人暖阁沉香雕漆匣中丢了一件玉器,今个已经寻回,偷窃的丫头被关了起来,苏锐家的让我来问个话,人要如何处置。”
陈思雨不抬头地继续看账:“东西呢,拿来我瞧瞧。”
肖红叶从怀中掏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红绸布包,仔细地层层剥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完好无损的南工美人镯。她双手推着举到陈思雨面前,陈思雨这才放下账本朝她手中看来。
“别的倒也罢了,偏生是这一只。”陈思雨双指捏起镯子放在手心喟然叹曰,“此镯原本是一对,是我娘生前的遗物,原名叫南山东篱菊。”话音中略带酸涩颇有些睹物思人的味道。
她缓缓地对肖红叶道出了镯子的来历:“只因这镯子奶白色的玉身中央有一抹嫩黄之色,像极了秋季时节独开的黄菊,故而得名。美人镯素来为南方女子所喜,它镯身极细,内圈较大,娇俏灵动。南方女子习惯单手带两只,轻巧宽松的拖在手腕上,起手处环佩叮咚,煞是好听。”
谈及此处她面露凄凉之色:“可惜另一只已毁,母亲身前虽最喜欢但也不带了。如此说来,那丫头犯了我亡母的忌讳,我断不能容她。”
肖红叶接道:“那就依了苏锐家的只严惩便完了。”
陈思雨抚摸着镯子谨慎地补充了一句:“苏锐家的怎么说?”
“苏锐家的说是要把那个叫白灵琳的丫头送到官府呢。”肖红叶好笑道,“小姐,不瞒你说,我乍一听她的名字一时还想不起来她是谁呢。”
陈思雨不假思索地笑道:“哦,她是平日里擦拭我娘亲故居里金器的丫头,怪不得能避人耳目,原来是近水楼台啊。”
肖红叶惊奇地道:“呦,小姐,你记性可真好,还真是如此。”
陈思雨嗤笑道:“我也不瞒你说,这明璧山庄和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姓名籍贯,生辰年纪,大小事情就没有我张口说不出来的。这丫头在我母故居打扫,离咱们主屋远,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你不常见,自然不认得。”
她打开抽屉,摆出一对五两重的银锭子道:“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跟我也是同辈。犯不着把人逼死,苏锐家的一把年纪也该多去寺庙里走动走动,多长些慈悲心。不过偷盗到底败徳,该给她立些规矩,若有一天她在别处再犯,别人岂不是怪我们管教不严。吩咐苏锐家的打一顿,把这银子给她,撵出府去就是了。”
第四章 冤家路窄巧相逢(二)()
明璧山庄的刑房是陈思雨平时最不愿去的地方,那里是她曾祖父为了惩戒犯错的奴才专门建立的暗室,暗室秘密地藏在地下一个靠近湖底的地方。
他老人家生前极为推崇韩非子,坚定地拥护严刑峻法的威力,为了管制当时散漫的明璧山庄,他私自造了这间刑房,然而物极必反。可能是由于他身前太过于凉薄而有损于寿命,最终他短暂的人生持续了二十多年后便戛然而止,膝下仅留有一子,也就是陈洪,而他则更多地继承了母亲善良的天性,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不用父亲的那套严法峻制仍将明璧山庄经营的红红火火更甚从前。
不知是否是陈老爷子的父亲身前作孽太多,怒气难平,陈家子嗣单薄人才凋零,陈思雨父母更是难逃厄运,相继早逝,只可怜了陈思雨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与祖父相依为命,陈洪因此将其视为掌声明珠,呵护备至,甚至到了不惜集天下至宝只为逗孙女开心一笑的地步。
进了刑房,男女像进了牢房一样分开审讯,到了这一代,管理犯错女奴的刑房头儿是苏锐家的。这可是个十足的美差,主子们心地善良几乎很少用到这里,看管的人只需每天清理清理灰尘,清点刑具是否有损毁,走马观花似的做做样子就行了,偶尔添置东西时还能克扣一点银钱。
她年纪大了,按例该由儿子媳妇接回家养老,可她的媳妇萼汝贪心不足,眼馋那一个月的分例,上下打点给她寻了这个事做,陈思雨怜她年老,平日里对她也多有照顾。她却不知感恩,贪心不足,闲时总与一帮婆子喝酒赌钱,和她那个尖酸刻薄的媳妇一起到处搬弄是非。
火红的炭盆烧的滚烫,使的原本就湿热的刑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刑房暗灰色的墙壁上挂着各种恐怖的刑具,虽已有些年头未动了,可在火光的掩映下依旧闪着令人齿寒的凶光。苏锐家的拖着笨重的身体坐在离炭火远远的木椅上,地悠哉悠哉地啃着苹果喝着去火的凉茶,完全无视被紧紧地绑在木制刑架上的快要窒息了的白灵琳。
过了会儿,一个穿红戴绿、细长脸型的年轻妇人挎着篮子,掩着鼻子,满脸嫌弃地走了进来,白灵琳的眼光忽的一黯,来人正是她的冤家对头,苏锐家的媳妇萼汝。
萼汝示威似的昂首阔步地从白灵琳面前走过来到苏锐家的面前,满面春光,甜甜的叫了声:“娘。”
苏锐家的有意要在外人和媳妇面前摆着架子,爱理不理的应了声:“来了。”
“是,娘,这是西湖里新老出捞出来的鱼,前院的孝敬的。”萼汝把篮子放在苏锐家的面前的桌子上。
苏锐家的装作不甚厌烦地掀开盖上面布,瞟了一眼不屑一顾道:“这么小,还不够我塞牙的呢。”
萼汝听了这话心中老不自在,心道若不是我在你儿子后面出谋划策,他哪有今天的地位,不知道是这庄子里的小厮们看在他的面子上每日从克扣的银钱粮米中挑一点孝敬你,知道的那可是我的面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老货!
她心中气恼,不敢发作,只得寻落魄了的白灵琳的晦气。她趾高气扬,大惊小怪的嚷道:“呦,这不是咱暖阁房里最标致的灵琳丫头嘛,怎么今个不抹粉戴花的勾引男人了,倒像个邋遢的病西施。”
背着主子倒真有下人私下里酒后论过,单讲姿色,在明璧山庄里大小姐敢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至于第二嘛,见过肖红叶的推举肖红叶,见过白灵琳的下人们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道:“去世的夫人房里有一个叫白灵琳的丫头比她可漂亮多了。”
白灵琳确是一个美女,她面上五官的排列使人看来有一种温婉贤淑的气韵,可深入骨髓的坚强刚毅和不甘平庸的不平之气,使她显得与众不同,自成高贵。
她平日少与人接触,独来独往,庄子里知道她大名更是人少之又少。按理说她与不在一起服侍的萼汝八竿子打不着。可是有次,她不经意间从萼汝的丈夫跟前经过,害的他从此得了相思病,经常在私下里纠缠她,她不胜其烦,忍气吞声地不敢声张,谁知这家伙变本加厉,竟谋划着向大小姐讨了她去做偏房,这下可把嫉妒成性的萼汝给惹怒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设下一个毒计,要致白灵琳于死地。
白灵琳翻了翻眼皮,不说话。
萼汝见状,火气更甚,一肚子恶毒的话冲着她泼了过去,白灵琳倔强地咬唇看着她不出声。萼汝骂到词穷,末了提了一句:“妈,我来时听红叶姐姐说要将她打一顿,撵出庄去。真是便宜这个小贱人了。”
默然快要石化了的白灵琳像被惊天噩耗劈中了似的忽然张开金口道:“我不信,小姐老爷是何等英明之人,怎会看不出来,我是被冤枉的。”
苏锐家的阴狠的“嘿嘿”了一声,笑道:“不错,小姐老爷真是英明神武,你这样的祸害早该赶出去了。”
白灵琳愤恨地骂道:“胡说,要滚的应该是你们,狼狈为奸,私下里黑吃黑,硕鼠一窝。我白灵琳清清白白天日可鉴,小姐老爷待人宽厚,明辨是非黑白,他们正在查呢,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苏锐家的和萼汝气得脸色铁青,三人正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个小丫头匆匆来报,将刚刚萼汝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放下了一对银子走了。苏锐家的顺手将银子塞到自己怀里,开始吃桌子上的花生。
白灵琳又不说话了。刑房安静地只能听见炭火爆开的声音,嚼花生响亮的声音和活人喘气细微的声音。
她气的牙齿打颤,连张口都费劲,她听到自己火红的心被碾碎了,混合着怨恨和愤怒的黑水哗哗的涌入了全身。想到自己苦苦挣扎求生只为能在明璧山庄有一个栖身之所,不用再四处流浪,想到自己受尽苦楚,冷漠嘲讽,只为能有一个家,她的心阵痛不止,从来没尝过那么静默无声的撕心裂肺。
她停止了吼叫,转而无比淡然地对自鸣得意的萼汝说道:“我知道是你,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的女人最无能,你要弄死我,休想。”最后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萼汝长笑一声,道:“下命令将你逐出庄子里的人是大小姐而不是我,你莫要怨错了人。谁叫你整天打扮的跟个狐媚子似的,在这个跟前倒个茶,在那个跟前走个过,招蜂引蝶似的狼荡样,小姐怕是看不惯,才让你滚的。”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白灵琳的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回忆如泉水般淙淙流过,她想起来了,是的,的确是有一次她碰巧给林日昇倒过一次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心中叫嚣着,什么偷盗,什么大发慈悲,不过是一个幌子,萼汝和小姐是串通好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林大少爷是小姐挑中的东床快婿,她还天真地对小姐寄予希望,没想到真相会如此不堪。她不过尽奴才的本分,不想怠慢了客人,却无端遭此横祸。看来她是当奴才当久了,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苏锐家的吃饱喝足,一抹嘴,拍拍衣裙站起来,嘿嘿笑道:“白丫头,你也别怨我,这是主子的意思,都是当奴才的,咱们要守本分,懂规矩。给你点教训是让你明白,别在主子面前把自个儿太当回事了。”
萼汝跟着抿唇一笑,从墙上取下一条油黑的粗鞭子递给苏锐家的道:“娘,你可小心点,这丫头皮糙肉厚的可别闪了腰。”
“得嘞。”苏锐家的吆喝一声,甩开鞭子在地上抽了一下,对萼汝道:“怎么样,劲还行啊?”
萼汝拍手笑道:“好好,娘,您打吧,留半条命就行。”
苏锐家的刚准备抬手,一张四角缀有金铃的银色的巨网从天而降,将两人从上到下死死套住,两人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喊,颈上剧痛袭来歪倒在地。
白灵琳站在两人身后,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将金铃银网收回腰间。她把萼汝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身上,又将两人反绑在刑架上,用破布塞住了嘴,把苏锐家的怀里的银两掏出揣在自己怀里。临走之前,她恶狠狠地从墙上抽出一把匕首,插在了萼汝的右便大腿上,并在她腿上的伤口上使劲的搅动,匕首把她的大腿割得血肉模糊。她剧痛无比,睁大了眼睛盯着白灵琳,想叫又叫不出声,活像恶魔想吃人却吃不着的痛苦。
白灵琳毫不怯懦地回视着她,往日的低眉顺目全然不见,眼中跳跃着邪恶的光芒,手上慢慢加了力,复仇的快感在白灵琳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