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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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顶嘴。好吧,那就算你说的对,那下次你要走的时候也要和阿爹说下呀,不然我多担心你。”袖无夜觉得还是自己陪伴女儿时间太少,不能给她解闷,内心有点愧疚。
大风吹过庭院,秋叶依旧片片地坠落,袖织雪耳边父亲的声音依旧在回荡,她不自觉地摸向锁骨,指尖在颤抖,心事跃然脸上。她也无法说清这种心情,心疼,害怕,还是自责,一身樱红色的纱裙像朵莲花一样绽放在大地上,而脸上凝重悠远。虽早已习惯父亲的严厉,可不知为何每当面对父亲那褐色带着忧伤的眼睛就觉得特别难过。
袖无夜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一旁的酒饮尽,“若你再胡闹出走,我只能将你送到北岐,随你囚叔叔一起守陵。”这下子,袖织雪沉默了,北歧和南岐一样,亦是狐族的领地,都在大陆的东边,但隔着万重荒土,遥遥相对的两座城市,但是比南岐可荒凉了许多。至于袖无夜口中的囚,是负责看守北岐皇陵的镇殿祭司,据说是现存世间的三大最强修行者之一,和自命为日神,将族人都编入神籍的周殇,同是天诛境的无敌强者。他传闻满身森然的黑色古老咒印,如蛇虫攀爬,长得像地狱里走出的鬼。
囚和一般的隐士高人一样寡言少语,冷如寒冰。袖织雪去过北歧几次,最害怕的就是去见他了,每次都无聊透顶,像和冰块交流一样。
“你要是敢送我去北歧!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12章 红蝴蝶印记()
“你可知错?”高坐在梨木椅上的袖无夜的目光一直放在阿雪那张无辜到极致的脸上,等待她的回答,只要阿雪肯稍微屈服,低头认个错,其实他就心满意足了。长年在外作战,让他有点放不下大将军的架子,不可能事事都顺着阿雪,起码在认错上这一点就绝对不行。阿雪这次逃出将军府,真的让他很是恼火,六百年了她都从未离开过他可控范围,没想到这次居然趁机溜出家门,而且险些丧命,以至于他格外生气。
大厅寂静无比,庭院的风声很急促。袖无夜的手边放着一盏茶,是管家刚刚烧得,南岐的梅子茶,散着青涩的香气。见阿雪没有回应,说话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水就大口喝了进去,像头水牛一样。
“”
袖无夜饮入茶水后,才发现不对劲,滚烫的茶水在喉咙间火烧一般的淌落。这茶,真是是刚烧的!他立刻放下茶杯,随即大口地喘起气来。
袖织雪带着奇异的目光看着父亲问道:“怎么了,阿爹。你在干什么?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袖无夜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硬顶着要冒烟的嗓子说:“还不是被你气的,我气的顽疾又发作了,你先别说话,让我缓缓。”这种时候要是说出自己是喝开水被呛得,那岂不是颜面尽失,还不得被阿雪笑话,他于是拿生气的借口圆了过去。
袖织雪倒是真信了,紧张的连忙起身,跑向袖无夜,还帮他捶背,“我错了,我认错了还不行吗?阿爹你可别气坏身*******计得逞的袖无夜心中倒是乐坏了,没想到就这样就让阿雪认错了,但是他可不想这样错过机会,又故意咳嗽了几声,装出一副胸可发闷得人要倒过去一样。
他说道:“你以后还私自跑出府外吗?还要抛下阿爹去找那个神族小子吗?”
袖织雪二话不说,十分担心父亲的身体,连忙摇头,“再也敢不敢了,阿雪永远呆在阿爹身边,没有阿爹发号施令,我决不擅离职守!”
“好,那就好,这样为父也放心了。”袖无夜心疼地摸着她手上愈合后留下的疤痕,南岐的日光特别白,照在他那纹丝不动的脸上更显得饱经沧桑。他今年2500岁了,发丝都可能混着少许白发。
袖织雪伸出挑出了他头上的一根白发,心中突然一阵阴寒,很感慨,那个抱着他威风凛凛的男人现在终于老了。她看了眼木门外浩瀚的星空,再看面前形单影只的男人,发现在这广袤大地上他虽然贵为狐族大将军也微小如尘,渺茫的如游丝。
“对不起阿爹。”她颤抖着声音说。一阵风吹进门来,吹得她脚踝系着的银铃铛清脆作响,这时袖无夜心里就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一样,刹那间脸色得变白,原本急促的呼吸也拖长了节奏,变得十分缓慢。他确实想起了什么,这个铃铛原来的主人是阿雪的母亲,是她离开时挂上去的,关于生母,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女儿是谁,他发过军令,是严禁狐族知情人提及,多年前这一件事就被狐族军方压了下来。一晃眼,当初的知情人现如今大多要么病死,要么战死,要么离开了南岐。
袖织雪问:“怎么了?阿爹,你有什么心事吗?”她那张冰雕玉琢般精致的脸上露着温暖明亮的笑容,只是随意的一笑也仿佛梨花轻轻泛起。
袖无夜说:“没事,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我从北境魔州那带回了不少好吃的,明天给你送过去。”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袖织雪转身便跑走了,还以为是自己让父亲生气,怕让父亲看见自己又生闷气。
袖无夜看着阿雪离去的背影,充血的双眼露出了疲惫,连日从北境赶回来,确实有点累了。
袖织雪回到自己闺房后,她躺在房间的红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梦,脑海中总是出现张玄灵焦急地抱着她跑到医神殿的画面,又出现他在花海里抱着遍体鳞伤的自己而心疼的模样。
她今年六百零二岁了,正值豆蔻年华。在像她这样被赋予冗长生命的修行者眼中,漫长无尽的生命更多的是无奈,不死不灭的神体除非遭受到外力的摧毁,否则就会永远的存在着,有时候看着山林里的巨兽死亡之时候更能体会到那种存在的孤独。也不知道何时开始,一些种族开始喜欢入侵其他种族,而为了对抗,各大部落都开始修习灵力,而神族因为天赋最为强悍,是修行中获益最多的族类,更有周殇这种天诛境第一强者,昊天之下第一神祇的存在,所以一直凌驾在所有异族之上。
就在袖织雪正想得出神时,脚踝突然感到一阵微烫,就像烈火灼烧一般,微痛得发出一声轻轻的尖叫。可当她再次把目光停在脚上时,眼里开始闪烁着难以形容的惊慌。她心中一阵冰冷寒意,仿佛看尽漆黑的、永无止境的、或者黑暗阴冷的一些肮脏东西。甚至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慢慢的,裸露的踝上浮现出了一只蝴蝶样的红色印记,就仿佛血液里的脉络融合而成,透着淡淡红光和寒气。
“好疼,有点发麻了。”她伸手去抚摸那散发着红色淡光的印记,觉得手掌在发热,这个标记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在召唤,此刻才从沉睡中苏醒。之前她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雪,怎么了?!”
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在门外,伴随着声音,门已经被推开,袖无夜迎面走来,“发生什么了?我刚刚听见你在叫。”他听到女儿的尖叫后,就从大厅里飞快赶来,他也看见了袖织雪踝上那个红色的蝴蝶印记,眼里一下子好像夹杂着好几种情绪。无奈、害怕和迷茫。但是都转瞬即逝
第13章 印记里的秘密()
显然袖织雪脚踝那个红蝴蝶印记是袖无夜认识的,就算不认识,起码也并非陌生的。他看见这个印记时的表情证明了一切,起初的惊讶,到最后的趋于平静,都被袖织雪看在眼里,父亲有意要将这件事瞒过去。可是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无碍的样子呢?一种油然而生的困惑笼罩在她的意识里。
袖织雪拖着袖无夜的衣角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愿意说。”
“当然没有,确实无碍。”
袖无夜从袖口中伸出手掌,温柔地摸了摸阿雪的脑袋,“你就是爱胡思乱想,我说无碍,自然就是无碍,我说的话就是军令,整个狐族都没几个人敢质疑,偏偏就你这臭丫头天天怀疑我说的话。”
他威严的脸上寥寥几许落寞,但总体依旧保持着平静,显然在刻意藏匿着自己的情绪。
袖织雪沮丧地嘟着嘴道:“你骗人。”
袖无夜说:“没有。”
袖织雪说:“你明明在骗人,你看你的眼睛都出卖了你,一直闪烁不定,你都不敢看着我说话。”
阿雪的眼睛很毒,很多细节都被她放大,他一下子就沉默了,脸上苍白无比,房间内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的疤痕上,这些作战留下的疤痕给他增添了一种无形的冷峻。特别是现在,被阿雪识破了自己的谎言,他一下子绷着脸了,皱眉的动作,加上脸上肌肉的微颤,很严肃,就像在说你最好别惹我,也别问下去了,就算你问,我也不会告诉你真相!
“你说话呀,每次答不上来了,你就一声不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印记的秘密,是不是和阿娘有关?阿娘究竟去了哪里?”她追问着,眼里的泪水好像要挤了出来,但又强行忍住,这么多年从来不敢开口问,现在她终于憋不住了。
袖无夜看着女儿意味深长地说道:“以后你会知道的,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早点休息吧,有些话等你再长大一些,我自然会告诉你。”说完,他就准备往门外走去。
袖织雪冷笑道:“长大?什么才算长大,我已经十八岁了,你为什么就是喜欢把我当成小孩子。”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尴尬极了,袖无夜停住往外跨出的那一步,两人很少吵架,今天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是出乎意料的。袖无夜一声不吭,摇摇头,垂下疲惫的眉眼,朝外面走去。他的步伐很慢,每一步看起来都很沉重,沙沙的脚步声混合着窗外的虫鸣,听起来让人若有所思。他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当然知道这红蝴蝶一种什么东西,可是知道又有什么用,这个印记会陪伴阿雪一辈子,印记后面的故事太长太长,他不愿意去想起,也不愿意重提。
“我不许你走,你给我说清楚。你不能总逃避我的问题,你是狐族的大将军,也是我的阿爹,你需要给我一个答案。”
“”袖无夜挪了挪鞋子,军营里的战靴踏在女孩闺房中,有种异样的冲突。他没有回答阿雪,一声不吭地再次开始往外走去。铠甲上的鳞片伴随着走路发出低沉的微响。
袖织雪原想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可没有抓到,便想起身去追逐父亲,让她告诉自己所有的一切,但发现自己下身竟然没有一点的力气。双下肢发麻,可能是躺久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那红色印记。不过当袖无夜离开后,那红蝴蝶也黯淡了下来,整个房间只留下阿雪重重的喘息声。
走在前往自己卧室的途中,袖无夜止步,朝自己刚刚走出的房间看去,长叹一声,一挥手,一股玄识就飘进她的房间,吹灭了灯火,房间变得暗了下来。
“早些睡。”他说道,带着关切的声音随着那股玄识也飘进了房间。此刻夜色已浓,发暗的环境令人感觉像在逃离,黑夜巧妙地藏住了一个人所有的情绪,他开始起身往自己的卧室中走去。
袖织雪无奈道:“知道了。”整个房间变暗后,她感到睡意来袭,钻进厚厚的床榻里,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通过被子和木床的缝隙,她看见窗外袖无夜坚挺而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渐渐隐入走廊的末端,隐入黑暗。
“他不说,应该便有不说的理由,罢了,那就不问了。”她嘟囔着,然后渐渐进入睡乡。
袖无夜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迟迟难以入睡,坐在床上,眉梢露出难以言表的悲痛。
“孩子终究是长大了呀。”他眉骨微锁,苦涩一笑,低下头看了眼右手,一种辛酸之情从心头涌了上来。他的右手上遍布多处疤痕,每道陈旧的伤痕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当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道看起来比较崭新的疤痕上时,他鼻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眼角就湿润了。只差一点他就要哭将出来,好在忍住了。这最新的那道疤痕是他三年前抱着阿雪在南岐郊外游玩时所得,当时树林里倏忽间跳出十几个刺客,那些刺客来历非凡,都至少是沉香境的大修行者。他们挥刀向袖织雪砍去,他赤手空拳打退了几个,但是人数太多,还是有一柄刀越过他砍向阿雪,在最危急的时刻,他伸手去接,若不是他是个预世境的大修行者,手掌差点被玄力霸道的刀刃切碎。最后好在南岐军方支援的及时,吓走了那些刺客。
当时被行刺的过程真的很让人匪夷所思,在整个狐族能调动这么多沉香境高手的地方屈指可数,比皇宫深处,比如西锋殿,比如十日沉思崖。最终袖无夜没有继续追寻真相,因为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知道那些刺客来自狐族,他们身上的狐骚味骗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