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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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轩柯忍不住赞道“昔日跟随父亲在碧柳园替白庄主庆生,初次见到槿月,当时尚且年幼,不懂半分歌舞,只觉她有如仙女下凡,实在美得无法言说,此后再未有过此等经历,然则今日莲衣这一舞,又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感受,虽格调不尽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景枫淡淡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一舞完毕,莲衣缓缓鞠躬后退步站定,面纱笼罩下的精美容颜,只瞧见一弯似水眼眸,剪影如画,甚至见不得她是何表情,却早已凭借身姿和双眸迷倒了众人。场下一片掌声连连呼喊不断,舞台两侧的乐师个个露出淡而温雅的笑,台下一排丫头仆人垂首站定,神情收敛,却也是面带微笑,待何老板再次上台作揖,这才进入今日的重点。
只见他干咳了一声,颇为严谨地道“今日乃莲衣姑娘十八岁生辰,莲衣姑娘相貌标致,舞技出众,乃是半江楼众人皆知的清倌儿,她意在寻找有心人也已经多时,并愿意在今日觅得一位敢为他一掷千金的公子,为其梳拢。”
任轩柯嘴角一歪,意味不明地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何老板这话在理啊。”
旁边一直沉默的林少祯突然忍不住笑了一声,似是要说些什么,却听一人朗声朝何老板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赶快开始吧。这舞是跳得好看,却比不上在房内瞧着过瘾,你们说是不是?”话一喊完,已经零星有人应和起来,纷纷笑着催促,颇有市井乱象之感。
白景枫微微皱了皱眉,大抵没料到这半江楼中还混入了这般粗鲁莽夫,心情难免不悦,即便武林中人,但凡有头有脸的,也少有这般讲话的。那方才开口的人道“本大爷为了莲衣豁出去了,我出八百两。”
话音方落,何老板捂住袖子轻咳了一声,伸手示意一旁的仆人,见得有端着木质托盘的仆人上前送上一方织锦,他接过托盘朝仆人略一点头,仆人躬身退下后,这才目视众人,不急不缓地道“此乃莲衣姑娘亲手所绣芙蓉白凤织锦,有祥瑞安康之意,今晚愿为莲衣姑娘一掷千金者,我等自愿奉上此物,莲衣姑娘今夜意在寻找有心人,然则此物费尽莲衣姑娘半年之心血,手工之精巧,价值又何止千两白银。”
此话一完,立马有人嗤笑方才开口的粗鄙者,那人或也是慕名而来,单枪匹马初入此地,断不曾了解此间风情,贸贸然信口开河,闹下这般笑话,又被何老板无视至此,霎时间怒不可遏却又无言以对,猛然瞧见众人对自己极尽嘲弄之色,直觉面红耳赤,终于一个拂袖摔桌离去。
除却嬉闹者,亦有人立马沉默下来,暗自思忖莲衣此举究竟何意。林少祯若有所思地淡淡道“今日起价便近一千两,也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任轩柯忍不住猜测道“难道她早已有了意中人,今夜的买卖只是一个形式,可是她看上的又是哪家公子,能给出这么高的价钱?再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端倪不成?”
白景枫淡淡道“何必管她是何意,难道就不能有人单单一掷千金为红颜?”
话刚说完,果见有富家公子对何老板应和道“此话甚好,莲衣姑娘及其心意在此,岂止值千两,我愿出价一千二百两,还望莲衣姑娘不要嫌弃。”
又听一人接话道“一千二百两的确是值得起,一千三百两也不为过。”
另一人道“那我再加百两,一千四百两。”
众人纷纷抬价,价格便节节攀升,但见那高调进门后便未曾吭声的沈三爷终于向旁边的小厮点了点头,“刷”地展开一柄绘有飞鹤苍松的折扇,背靠椅子,那小厮便扯着嗓子道“沈三爷出价一千九百两。”众人惊叹不已,一时间暂时无人应声。
“何不凑个整,我看两千两刚刚好。”
听到这散漫中带点不羁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去,瞧见一俊朗少年端坐于厅中,一手拿着酒杯,眉眼间却藏些冷冽,有此等气质的除了白家三公子还能有谁?莲衣微微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一双如水瞳仁中无波无澜,竟又好似没有看他。
第七十七章 步步莲衣 (四)()
人群中传出窃窃议论声,正猜测着这少年郎的身份和来历。那姓张的公子似乎也坐不住了,左右看了一下,抬手喊道“两千一百两。”
“两千五百两。”前者话音还未落,白景枫已经又接了上去,面上是漫不经心的笑,却又偏偏带着嘲讽。
张家在洛阳一带的确是大户人家,其财富地位仅次于林家及当年的岑家。然而,御景山庄的人力及财力,却是在整个中原大地都是极其强势的。且不说单论财力,若是张家公子当真胜出,也未必能抱得美人归。有钱者未必有势,有势者却必定有钱。这个道理,聪明人大都明白。
那张家公子甚是奇怪,明知白景枫多多少少有针对他的意思,直接煞了他的面子,他倒也是只气了半刻,就莫名释然了,只摇着折扇缓缓道“两千五百两为一位青楼女子,在下确实没有这位小公子慷慨大方啊。”
白景枫冷冷一笑,对这种吃不到葡萄便开始嫌葡萄酸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
与张家公子一同前来的几个人却着实有些震惊,止不住问他道“这小公子什么来历?”张敏之摇摇头,笑而不言,旁人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厅中之事还在继续,原本以为张家公子同白景枫已经算是价高者,却不知为何竟有人不断出价抬高,看相貌,却也不像半江楼的常客,更非莲衣姑娘平日的座上宾。白景枫也看出一些端倪,渐渐沉默了下来,冷冷凝视着台上神色平静如水的女子,静看事情如何发展,任林二人亦如是。
而那沈三爷,在眼睁睁看着价格越来越高时,竟然说了一句“莲衣比之槿月姑娘,犹如萤火比之皓月。”换句话说,不过是舍不得花钱了。这人一看便不识几个大字,竟然还能酸溜溜憋出这样一句像模像样的场面话,倒也不容易。眼瞧着他声势浩大地来,最后竟然另外招了个姑娘,就恹恹然半场上楼去了。
他的离去并未扰乱场中的热闹,不过几人哈哈一笑,便立马有人填补了他的坐位,热闹之景节节攀升。直到不知哪里杀出个从未听过的人物,竟然出价高达三千五百两,此刻整个场子里算是完全沸腾开来了。
“什么人?”
“这谁啊?什么来头?”
众人纷纷转头,议论不止,视线集中于东南方向角落里的一方木桌上,只见那出价者身材清瘦,独自坐于一处岿然不动,配一柄用布包好的长剑,一身青衣,带着个斗笠,很是神秘。
“你说是散漫的游侠剑客一名,还是莲衣姑娘的私密情人?”任轩柯忍不住调侃猜测道。
林少祯摇摇头,道“或许两者皆是,又或许两者皆不是。”
任轩柯笑了一笑,不予评价,却用手肘拐了拐白景枫,道“今日我们三少爷可是成了旁观者了?”他说着,还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神色。
然而白景枫却将视线停留在那个斗笠青衣的神秘人身上,眼神凝重,显得异常的沉默,并未理会他。
何老板眼见着无人再出价,道“这位公子出价三千五百两,不知还有哪位贵宾愿意给出更高的价钱?”话说完,他抬头巡视了四周一番,静默片刻,终于朗声道“如此,今夜莲衣姑娘便”
“慢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道,“我家主人愿出价五千两。”
这声音自二楼传来,众人寻声抬头,赫然瞧见一白衣公子坐于桌边,眉目淡雅清浅,气质幽冷出尘。一黑衣男子稍微站出些距离,立于栏边,正是方才开口说话的人。整个大厅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此时或许一枚梨花针落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二哥”白景枫呐呐自语了一声,原还似是凝重的表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呆滞,大抵是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变化,连他身旁的任轩柯林少祯二人,也收起了方才看热闹的神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即便是为了看热闹而来,早知会有些许是非,却断断未曾料到最终会是这么一出,着实惊诧了一番。
唯有从一开始就蒙着面纱,眼神平静的莲衣,此刻终于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厅内诸人闻声看去,先是讶异于这人出众的气质风采,又有猜测其身份来历者,最后才仿佛有人慢慢认出了他是名满天下的莫寅公子,更有少数知情者,知晓他与槿月交好,却仍旧一掷千金为莲衣,愤怒出言质问,议论声后知后觉如海浪般纷至沓来,吵吵嚷嚷,一片混乱。
而话题中心的白莫寅,视线却不在台上的莲衣美人身上,而是直视着那个带斗笠一直沉默的神秘人。只见那人喝完了最后一杯酒,紧了紧手边的剑,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周围的任何动静,放下酒钱站起身直接离去,仿佛方才出价三千五百两的人根本不是他,洒脱干脆似过路人一般。
清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纷乱声中,白莫寅却仍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明宵小声道“主人,此人可是有何可疑之处?”
“不。”白莫寅摇摇头,许久才道,“只是似曾相识而已。”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离去,沿着半江楼外的洛水一路而行,至一个巷子,终于转了进去。小巷子里一个黑衣人已经等候他多时,这人带剑而立,眉目内敛,竟是紫云宫的楚离。楚离见那斗笠人自进入巷子后,便兀自呆愣愣站着,半天不说话,似是走了神一般,终于叹道“你出现在他眼皮底下,就不怕他发现?”
沉默片刻后,那斗笠下竟然传来一个女子清雅的声音,“我许久未曾归来,对很多事情都不甚了解,因而想去探个一二。“但见一支素白的手从袖中伸出,摘掉斗笠,露出一张清丽的脸,脸上那双眼睛,明朗而坚毅,“即便被他发现了,我仍然想知道,他今日是否还能像当初一样,对我痛下杀手”说到这里,她的眼眸稍稍暗淡了些许。
楚离眼中露出不忍,叹道“可儿”
那女子却释然地笑道“许久不见,景枫那孩子倒是越发俊朗了,可就是那股子骄傲任性劲儿,实在不讨人喜欢。这些年,估计也没个人说说他。”她叹了口气,“我昔日教了他一套玄清剑法,也不知他练得如何了”
楚离听她提及剑法,便看了看她的手,问道“你的手”
“薛长青说,我的左手耽误了医治,现在是没法子接好了。“她瞥了一眼自己垂着的左手,袖间的手腕上,仍旧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浑然不似右手那般素白好看。然而她似乎并不介怀,释然一笑后,便带上清朗气息说道“在洛阳安妥好一切后,陪我上一趟浮山可好?”
“你”
“这是约定。”女子笑道,“你答应我的,我如今实有不便,尚有许多事需要你帮忙。”
楚离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离开多年,御景山庄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我不敢断定其中是非,但仍有不好的预感。”她望着头顶明亮的月光,面色惆怅又感慨,“我要见见玉枫。不过在那之前,我还要先去另一个地方。”说到这里,她的眼光忽然变得温婉,又带上了点点柔情,在月光下,越发清丽动人了。
此刻半江楼内,已有仆人在喧闹声中上了二楼,将白凤织锦送至跟前,明宵代为接下。后方的心蓉微笑着缓缓行至白莫寅面前,鞠躬道“我家小姐今日会一直在房中等候公子。”
半江楼的这桩风流买卖,也终于尘埃落定了。
第七十八章 重见光明 (一)()
石道之中,岑可宣晕倒在地,胸口疼痛得难以忍受,脑袋昏昏沉沉,半梦半醒。朦胧间,女子的笑声如梦魇般传来,白衣飞扬,诡异而神圣,站在一个巨大的祭祀台上,长长的白柱并列开来,似蛇似龙的怪物图腾盘旋而上。她的脸,模糊不清。拨开层层雾气,想要走近去看清,胸口却如同窒息般闷疼,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谁,救救我。救救我。
嘴角突然接触到点点清凉,随即一股冰冰凉凉的气流传遍全身,闷哼一声,混乱的画面散去。睁开眼,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眼里,黑衣窄袖,束身装扮,一看便知身藏不少暗器,该是行走于夜间的人,然而眼神却十分慵懒散漫,带上些玩世不恭。她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无所适从。
“总算醒了。”少年轻叹一声,仰头背靠在石墙上,微微闭着眼睛,稍稍握拳的手掌不自觉捏了捏手心里的一个瓷瓶。虽然之前在雪夕面前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然而这药究竟对岑可宣所中的毒是否有用,他心里却是没底的。他对毒药其实根本一窍不通。
岑可宣能渡过此劫,还要多谢郭馨儿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