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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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嫔笑笑,用右手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蝴蝶金边:“玉机知道我素爱牡丹。若皇后连这也容不下,那气量也未免太小。这些年我也看透了,只是趁着年轻,还能受用,便不想委屈自己罢了。若皇后真的怪罪下来,我自领。”我一怔,说不出话来,慎嫔却自去浮雕百鸟朝凤的红檀木椅上坐下。
不多时,周贵妃也带着义阳公主、青阳公主和封若水到了。周贵妃这两年似乎并不见老,容貌依旧清丽无俦。虽然与宫中同龄的姑姑相比较是年轻许多,但与裘慎嫔相比,终究衰老。她依旧穿着三年前那一件半旧不新的淡绿色的桃花纹曳地长衣,却能看到衣袖上的银丝松紧不均,袖口也不平展了。头上带着两支天青色的镶金玉簪,青丝如云,如少女般乌黑浓密。
封若水的容貌自是娇丽,只是未着脂粉。虽然与我们一样穿着一身象牙色长衫,并不惹眼,可是香风细细,幽幽袅袅,竟似一股书香墨香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
。
义阳公主已近十岁,和母亲一般身材高挑,只比封若水矮了半个头,再也不是孩时摸样。青阳公主也有五岁了。原来时光荏苒,我们都长大了。忽然没来由的觉得一丝悲凉,仿佛这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与从容有礼都只是湖中幻影,注定不能久长。
忽然穆仙带了那个捧花的小丫头从东偏殿走了出来,刻花青瓷大盘上还躺着一白一紫两朵牡丹。穆仙先向周贵妃行礼,说道:“娘娘一早起来,亲去后花园折了这两朵花,说这朵绿牡丹清新雅致,极衬贵妃娘娘。奴婢恭请娘娘戴花。”
周贵妃谢过,桓仙便上前来拿起那朵绿牡丹,小心翼翼的别在周贵妃的发髻上。穆仙又将剩下那朵紫牡丹捧到慎嫔面前,慎嫔只是随意屈膝谢过,命惠仙为她戴上。殿中团团两朵大牡丹,慎嫔手中的那朵姚黄,便没有这样醒目了。
自从慎嫔退位,陆皇后这几年来颇受恩宠,且一直随皇帝理政,恐怕早便不将女人之间的鸡虫之争放在眼内。毕竟,如今的她即将掌权监国,手中的权柄和无人能及的地位已经无可辩驳的证明了她的胜利。区区器物上的僭越,她早已不放在眼中了。
虽然我隐约料到陆皇后的宽宏大度,但见她命穆仙赐花,我才松了口气。
不多时,穆仙便扶着皇后从东偏殿出来了,众人齐齐下拜,口中祝颂。皇后在上首的楠木雕花椅上坐定,右手轻轻一抬,柔声道:“平身。”她的指尖依旧泛着珍珠般柔和的光芒,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和果断。
众人起身,纷纷坐定。只见皇后穿了一件海棠色牡丹暗纹缀珠广袖曳地长衣,挽着薄如蝉翼的檀色披帛,头上戴着一朵斗大的赤色牡丹,几绺明珠莹莹垂在眉心。自从陆皇后掌管**,又随皇上理政以来,眉峰眼角不自觉便多了些毅然决然,有时目光不免凌厉,仿佛直看入心底深处,令人不寒而栗。明珠的柔光并未能抹开她神色里偶尔的锋锐和忧愁,只如一池深潭静水,默默的倒影着天边的风雷变换。
皇后微笑道:“皇上不日便要亲征,已经允了贵妃随军前去,恐怕贵妃这几日已经在准备着了。”
周贵妃欠身道:“臣妾蒙皇上恩准,得以军前效力,此正是臣妾多年所愿。臣妾学武三十余年,愿为皇上的马前小卒,为皇上持缰开路,喋血沙场。”
皇后道:“贵妃言重了,皇上岂有让女子去前线拼命的道理?这一战皇上筹备良久,想来志在必得。若有可能,本宫也想去见识一番我军的如虹士气、忠勇谋略,更有北疆的连绵草原和无边大漠,可惜俗务繁多,脱不开身。如此,唯有请贵妃代本宫好生照拂龙体,不可令皇上太过操劳。”
周贵妃站起身来,恭敬答道:“臣妾恭领娘娘教诲,不敢一日或忘。”
皇后道:“桂宫已经诸事俱备,皇太子也可早日迁宫。女巡于氏随皇太子潜入桂宫,居于西面祁云殿,待皇太子年满十二,再另赐宫殿居住。”锦素领命。
皇后又道:“本宫瞧着青阳已有五岁,已去定乾宫大书房念书了,倒是应该给她选个侍读女官了。不知贵妃是要待班师之后亲自来选,还是今春就选呢?”
周贵妃微笑道:“往年都是春天进女官,如今还照原样便好。一切都听从皇后娘娘的旨意。”
皇后放下青瓷茶盏,笑道:“本宫如今不大闲理会宫中的琐事了,而你又随皇上去了北方,这宫里越发没人了。这样吧,这件事情就交与朱大人来办好了。不知贵妃意下如何?”
贵妃笑道:“皇后英明,臣妾感戴恩泽,并无异议
。”
于是我站起身来,持笏恭立。只听皇后又向我说道:“朱大人身为女官之首,多年来悉心教导皇子,连皇上都赞赏有加,本宫早就有意多加历练。只因你尚未及笄,方才缓办,也着实让你躲懒了两年。如今既已成年,便逃不脱了。为青阳选女官的事情,便全权交与你,有什么难处,及时来回本宫。”
我忙道:“臣女谨遵懿旨。”
皇后颔首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各自带着去前边上学吧。青阳公主没有侍读,便暂时交由封大人好了。”
封若水站起身来端端正正行一礼:“臣女遵旨。”
一时我们四个女官领了五个孩子出了守坤宫。锦素遮眼看了看天色,一面走下白玉街,一面侧头笑道:“皇后说话倒是简单,一句多余也没有。”
未等我开言,皇太子高显便笑道:“母后如今总领朝政,十分繁忙。听穆仙姑姑说,母后回了宫还要瞧奏报批政论,有时还要垂帘早朝。这样辛苦,自然是一句废话也不能多说的。”
锦素忙道:“太子殿下说得很是。如今殿下就要搬入桂宫,可知桂宫中的几座殿宇都叫什么名字?分别是何意义呢?”
高显道:“桂宫又名北宫,历来是太子所居,远离六宫。西殿名为祁云殿,东殿名为祈雨殿,取自《诗经》之《小雅?大田》,有云‘兴云祁祁’,亦有‘兴雨祈祈’,故此东西殿名为祁云殿和祈雨殿,意为云布雨兴,无论公田私田,都有好收成。(注1)至于主殿,名为雍肃,取自《诗经》之《周颂?雍》,天子祭奠皇天后土,一使国泰明安,二使江山社稷后继有人。(注2)”
锦素满意的笑了,放脱了高显的手,高显便和高曜两个你追我赶的下去了。
金色的阳光越过东边的宫墙奔涌而来,西边白云滚滚,天色湛蓝而高远。
新后,新的一年,新的一天。
注:
1,取自《诗经?小雅?大田》,全诗为:既方既皂,既坚既好,不稂不莠。去其螟?,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田祖有神,秉畀炎火。有?{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稚,此有不敛?,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之利。曾孙来止,以其妇子。?彼南亩,田?至喜。来方?祀,以其?黑,与其黍稷。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2,取自《诗经?周颂?雍》,全诗为:有来雍雍,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於荐广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绥予孝子。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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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在黑夜中聆听的那些秘密都在暗处冷眼看着我,我也冷眼看着它们:真是太感人了哟~
有歌为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潜伏~在你的伤口,梦是~氢气球,向天外~飞走,最后--都化作乌有……
皇后赐牡丹,有楚庄王绝樱会的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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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上()
暮春的夜,晚风中带着丝丝夏日的气息,潮湿、芬芳、生机盎然。我支开窗户,看着橘色宫灯下绽放的两盆红玫瑰,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张青白色的梨花笺静静摊放在红木雕花的小几上,花鸟眉纹小砚上搁着锦素才刚送来的犀角狼毫笔,已经蘸饱了墨,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我提起笔随手写了一句,忆起当日梨花树下四人望画说典的旧事,不觉微微一笑。又有好几个月不曾见到高?d和玉枢了。每次我新年出宫,高?d总会来接我,他如今已经快十八岁了,足有八尺来高。而玉枢也因为勤练歌舞足足高了我半个头。
恰巧绿萼来换茶,遂念道:“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念完笑了一声。
此时高曜披衣坐在我的对面看书,芸儿坐在圆桌旁临字。高曜听见绿萼的笑声,立刻抬起头来道:“绿萼姐姐笑什么?”
绿萼笑道:“回殿下,奴婢只是觉得,‘不知今夜属何人’这句话问得很好。”
我顿时红了脸道:“胡说什么!?不许扰了殿下念书。”绿萼伸了伸舌头,忙捧了陈茶退了下去。
高曜道:“孤也觉得这句话问得极好。”
我问道:“怎么说?”
高曜道:“梨花和溪水都是实在的景物,经他这么虚虚的一问,就有些意境了。”
我笑道:“日常并没有见殿下在诗词上用心,却说得很在理呢。”
高曜道:“义阳皇姐的封女巡不是名动京城的才女么,因此义阳皇姐时常谈论诗词,孤便听了两句。不过诗词文学究竟是小道,因此孤不喜欢。”说罢又低头读书。
我顿时失笑道:“谁告诉你诗词文学是小道的?”
高曜复又抬头,目光炯炯,认真道:“太子哥哥告诉我的。天下的学问便如一棵大树,有根本,有枝叶,根本滋长枝叶,枝叶荫覆根本。做学问当从根本开始。那诗词文学便是枝叶。”
我将写了诗词的梨花笺揉做一团扔到竹篓中,一面洗笔一面问道:“殿下知道何谓根本么?”
高曜道:“萧太傅说,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依靠什么而活着,为什么而活着,才是根本。”
我命人将笔墨纸砚都撤了下去,端上三碗五福安神汤,缓缓抽出高曜肘下的书,笑道:“殿下说得对。只是臣女有句话要劝殿下。爱学问固然是好的,可是也不要太委屈自己了。平日做完了功课,爱什么便去学什么,横竖也不用去应试,何必如此辛苦。这两日殿下看书看得太晚,慎嫔娘娘有些担心呢。”
自从高曜满了七岁,识字也有好几千,夜间便自己看书,再也不用我给他说故事了。有不明白的地方,方才来问我。如此一年下来,颇读了些书,人也更加沉稳了。他喝了一口汤,方才缓缓问道:“孤记得当年玉机姐姐说孟尝君田文的故事给孤听,教导孤当致力于学业,他日好在父皇面前言必有中,怎么如今倒说这样的话?”
我随手翻了两页高曜的书,挽了挽腕上的青金石细珠手串,笑道:“殿下也念了许多书了,可记得周亚夫是怎样死的么?”
高曜想了想道:“他的儿子为他买了工官尚方刀戟盾甲五百具做陪葬之用,又不愿付清买价,因此被人告发,罪名是私买官器
。此事连累了周亚夫,皇帝派人责问他,他只是一言不发。于是皇帝大怒,召廷尉治罪。廷尉问周亚夫为何要私购兵器造反,周亚夫说那些只是葬器,他并无反意。廷尉便说,即使生不欲反,也定会在地下谋逆。最后周亚夫在狱中绝食而死。”
我微笑道:“殿下说得一丝不错。周亚夫在平吴楚之乱时乃是首功。常言道,功高盖天而不赏。周亚夫虽然算不得功高盖天,说一句功高震主却也不为过。后因几件小事得罪了景帝,愤而辞去丞相之位。景帝在得知他私购官器而不屑于辩驳,便决意再也不启用周亚夫。周亚夫恃功而骄,景帝早就起了杀心,这一次终于借口将他处死了。”
高曜道:“玉机姐姐是说周亚夫并非死于其子的嚣张无知,而是自有其取死之道么?”
我点头道:“身为臣子既要知道如何建功立业,更要懂得敛心藏志,归功于主上。切莫像周亚夫一般,叫儿子去买陪葬之物却还不知道死期已近。过去殿下和皇太子是平起平坐的兄弟,自然要努力争得皇上的赞赏和信任。如今既是君臣,名分已定,殿下就当藏拙……”
高曜睁大了眼睛凑近了笑道:“玉机姐姐是说,孤应当装傻,免得自己像周亚夫一样……”
我亦倾身注视他的双眼,笑吟吟的点着他的鼻子道:“君臣就要有君臣的样子,殿下自去思量好了。”
高曜恍然道:“以后父皇再问太子哥哥和孤,孤只说,太子哥哥说得对,儿臣无异议。这样好么?可是若父皇以为孤愚钝不堪造就那该如何是好?”
我懒懒的向后靠去,笑道:“言语上憨直些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