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机词-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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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馨满腹疑虑,却又不敢再问,只得躬身退了下去。红日西斜,阳光直直照在黑亮的金砖上,腾起一片血光。我有些神晕目眩,闭目向后靠去,心中的不安如野草疯长。
苦无良策。
注1:
3,出自《饮马长城窟行》:“青青河边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旁,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可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竟何如?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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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又发来贺电~
四言诗写得很文艺~
猪脚也要掉到坑里了。有诗为证: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专拍《速度与激情》的保罗·沃克死在跑车上,死得其所,死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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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上()
上元宫宴,升平长公主没有出席,尚太后十分不快,因此众人早早便散了。原本要在延秀宫放灯点烟花,也因为太后提前离席而作罢。天色已晚,隐隐听得宫外此起彼伏的炮竹声,民间的灯会如火如荼,天空被印成了浓茶色。偶尔有五彩烟花冲天而起,我便期待着那一声清啸,有时却迟迟不来。
启春走后的两天,一切都很平静。此刻回想起来,我似乎是忧思太过。本来么,红芯说了那话有十几日了,而我是两天前才无意中得知长公主被幽禁的真相,要忧愁,是不是也太晚了些?况且皇家秘事,自是不能张扬,就算是有些捕风捉影的流言,皇帝也应该装作听不见才是上策。
虽然如此,这颗心也只放下一半。皇帝若知道启春与谢采薇亲如姐妹,而启春偏偏在此紧要的时候来过长宁宫,我自是不敢去漱玉斋传信。然而不去见升平长公主,又对不住采薇。甚是两难。
今夜红芯值夜。此刻她穿着中衣,披着一件红绫小袄坐在一边剥橘子。她将拨下的橘子皮放在早已备好的小簸箕中,笑嘻嘻的说道:“剥下来的橘子皮,可以制成陈皮,到了夏天做陈皮荷叶茶,冰镇的更好,可以消暑健胃。姑娘素来怕热,喝这个是最好不过了。”说着将橘瓣掰好,整整齐齐的放在小碟子里。
橘子皮被撕成梅花形,清香扑鼻。我一时兴起,便拿了针线,将五瓣橘子皮从顶部缝合,又塞了一截小蜡烛头进去,如此便做成了一盏小小的橘灯。橘皮被里面的火光照得通透起来,如小儿的圆脸一般,红彤彤的煞是喜人。然而不过一会儿,因为不透气,那火便灭了。
红芯笑道:“这样怎么行?”说罢拿起一只大橘子,用小银剪刀轻轻划了一圈,揭起牵着丝丝经络的顶子。轻轻揉捏,将橘瓣一一掏出,用六道彩线勾起,使一支云头玉簪子挑了,方放入一截小蜡烛,十分明亮可爱。我拿过玉簪子,赞道:“你的手真巧。这会儿不能点灯,这盏小灯权当应节了吧。”
红芯道:“姑娘高兴便好。奴婢最怕见到姑娘皱着眉头叹气了。”
我仔细端详着小橘灯,随口问道:“我有么?”
红芯道:“怎么没有?才刚姑娘在窗口发呆,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我顿时笑了出来。红芯接着说道:“过个节连灯也不让点,连外面的老百姓也不如,真是气闷。难怪姑娘要不高兴呢。”
我吹熄了橘灯,微笑道:“哪能为这个不高兴呢。”
红芯递了一瓣橘子给我:“恕奴婢多口,那姑娘究竟是为什么不高兴?”
橘子太酸,我只吃了一半便放下了:“如今太后和皇上较着劲呢。升平长公主都关了十几天了,太后想放出来,皇上偏不松口。过节过不好是小事,就怕还有别的。”
红芯笑道:“有什么也不与咱们相干,咱们只管咱们的。”
我见她懵然不知,便不做声
。不多时撤下橘子,预备熄灯睡觉,却听外面芳馨的声音道:“姑娘,桓仙来了。”
桓仙是周贵妃的贴身侍婢,据说是从北燕带过来的心腹,从前叫做茜草,自打主母封了贵妃,便从了惠仙与穆仙的名字,更名为桓仙。我连忙下榻,正要出去迎接,却听桓仙在外面道:“朱大人万安。奴婢夤夜来此,唐突莫怪。只因事情紧急,请许奴婢寝殿密谈。”
我忙道:“姑姑快请进。”红芯开了隔扇,恭恭敬敬的请了桓仙过来,自己掩上门出去了。
桓仙的年纪与芳馨相仿,气质温和稳重,一张圆脸尤带着当年的娇俏与灵动。彼此见过礼,桓仙便坐在我的下首,恭敬道:“奴婢是奉了我家娘娘的旨意,前来请朱大人助一臂之力。”
我微笑问道:“娘娘是有何难处么?”
桓仙道:“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长公主因为私出宫禁被皇上罚了在漱玉斋中思过,原本还要重重惩戒长公主身边的一干奴婢,因为太后和两位贵妃求情,总算是免了。今日上元佳节,皇上一向仁孝,不忍太后忧心伤怀,一大早便亲自去了漱玉斋,下旨撤了长公主的禁令,并说已选好了驸马,过了节便要赐婚。太后得知此事,心下很是安慰,本拟欢欢喜喜的过节,谁知长公主生性倔强,听说皇上要赐婚,便赌气守在漱玉斋不肯赴宴,更以绝食要挟。皇上大怒,当即拂袖而去。太后与我家娘娘十分焦急,亲自去漱玉斋劝过,哪知长公主越发连太后也恼了,只说太后由着皇上将她嫁给一个全然不识的人,是不疼她这个小女儿了。又说我家娘娘一向趋奉皇上,自然也是皇上一伙儿的。如此哭闹一番,太后又气又急,娘娘也是完全说不上话。听说长公主已是一天水米未进,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太后内心煎熬,我家娘娘便向太后进言,寻个不相干的人去劝说长公主,或许长公主肯见,想来想去,也只有朱大人堪当此任。素闻朱大人敏而好学,见识不俗,还望勿要推辞,太后与我家娘娘定然不忘记大人的忠勇嘉谋。”
桓仙言谈文雅,语气温柔诚恳,我顿时心生好感,忙站起身施礼道:“姑姑这样说,玉机愧不敢当。只是……此事是太后与皇上的家事,玉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何敢置喙。况且太后与贵妃娘娘都……玉机又何德何能?若勉力而为,唯有请贵妃娘娘指点一二,玉机代为传话,庶几可为。”
桓仙微笑道:“大人过谦了。我家娘娘记着姑娘救下于大人的功劳,素知大人心思敏捷,口才了得,又肯济人于危厄之中,想来不会推辞。若能说服长公主,缓解皇上与长公主兄妹间的僵局,便是大功一件。若是不能,只要尽力而为,也是代我家娘娘在太后面前尽孝、在皇上面前尽忠了。请大人明日一早去济慈宫,太后与娘娘还有话要嘱咐大人。”说着站起身来:“夜深了,奴婢这就告辞。”说罢行了一礼。
我忙还礼相送,眼见桓仙已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唤道:“姑姑请留步。”
桓仙驻足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我迟疑片刻,问道:“玉机愚钝,恐明日见了太后与贵妃娘娘,仍是不得要领,有负娘娘重托,也难向太后尽孝。如此……还请姑姑提点。”
桓仙一愣,很快明白过来,遂淡然一笑:“姑娘不必忧心,明日见了太后和贵妃娘娘,自有分说,绝不教大人为难。奴婢今夜只是代为传旨,旁的所知甚少。”说罢又行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桓仙自然是说了一半藏了一半,但升平长公主因不愿接受皇兄的赐婚而绝食,想来倒也不虚。只是她连母亲和嫂嫂也不愿意见了,难道肯见我这个外人?也罢,这是天赐良机,待我进了漱玉斋,视情形再决定要不要代采薇传信。左思右想,几乎一夜不曾睡。
(五九)下()
第二日,我早早起身,带上芳馨和红芯去往济慈宫。绵延笔直的宫墙在晨光下仿佛望不到边际的群山,最高处的定川殿如浪头耸立,金瓦煌煌生辉。太阳还没有照遍皇城,一切似在半睡半醒之间,唯有远处的奉先殿与谨身殿势如龙首,独立而清醒。清晨的微风干燥冷冽,从温暖的灵修殿出来,只觉肌肤一紧,口中呵出的白气模糊了照在脸上的第一缕朝阳
。我深深吸一口气,将昨晚盘桓脑中的话又在心中过了一遍,方才扶着红芯的手出了宫门往南而去。
各处道路已扫净,几个宫人提着道旁拿下的宫灯鱼贯向北,见了我忙闪在路旁,屈膝行礼。从守坤宫阶前走过,但见大门紧闭,如一道久未开启的大幕,深藏着背后惊心动魄的故事,又如一双守护严密的双臂,等待抱拥它下一个主人。阳光从背后照来,我踏着囫囵一片的漆黑影子缓缓前行,叠髻高耸,金环熠熠,在朝阳下不过是一个无用而可笑的轮廓。人来人往,庸俗毕现,人生岂非就是如此无趣?
绕过延秀宫,便到了济慈宫的东后侧门,一个年轻内官恭敬候在门口,见了我便上前行礼问好,将我引入济慈宫后殿的西厢中。太后虽然不见,周贵妃却已端坐在榻上,我连忙上前拜见。周贵妃挥挥手令从人都退了下去,微笑道:“太后晨练后要沐浴更衣,且等等。”
榻旁的红木架子上横着一柄长剑,镶金嵌玉的剑鞘和剑格,剑柄上的木纹却是黯淡无光,想来这剑虽然近在咫尺,太后却从未用它,甚至很少把玩。周贵妃随手取下长剑,轻抚剑鞘,笑道:“如此华丽,一定是熙平孝敬上来的。”说着轻轻抽出半截,但见寒光如水,清晰的照见我胸前的一枚白玉梨花坠子。
周贵妃轻轻叹道:“剑虽好,鞘却华而不实。如此锋锐,却只能裹挟在这锦绣粪土之中,当真可惜。”说罢抬头问我道:“听锦素说,朱大人见多识广,可认得此剑么?”
我恭敬道:“娘娘过誉。臣女于剑道一无所知,并不认得此剑。不过听闻越王勾践曾铸名剑‘断水’,取挥剑断水水不流之意。而此剑意似流水,赫赫寒意烟笼其上,臣女觉得,大约只有古剑‘断水’差可比拟。”
周贵妃赞赏道:“不错。”说着将长剑还入鞘中,轻轻放回剑架:“这柄剑当真像极了升平长公主。”
我不由好奇,却又矜持着不愿多问。周贵妃一动,身上的浅绿色杏花暗纹回光锦衣如水光潋滟,甚是华丽,我这才发现隆冬时节,她穿得和启春一样单薄。她拿起小几上放着的一张空白的白色信笺和一只枯草色的信封,将信笺叠好装入信封中,说道:“升平长公主不同于如今的小公主,她从不娇养,且向往天然。她并不将自己拘泥于宫墙之内安享富贵,喜欢随处走走。想必朱大人也知道,长公主因为私出禁宫,被皇上禁足漱玉斋,又因婚姻之事,与皇上赌气。”
我微微颔首。周贵妃又道:“普通的言语是劝服不了这柄利剑的,当下之计,唯有请朱大人拿着这封信去,谎称是宫外来的,或许得见长公主。长公主若肯见你,你便将本宫的话传给她。其余的,朱大人斟酌着说罢。”
竟然要用一封空白的信骗升平长公主开门!沉闷数日的心如湿封的泥土,萌蘖出一朵暗笑的花儿。先是发愁不能去漱玉斋送信,有负采薇重托。再愁见了长公主也未必能将信中的内容如实告知。如今有这样一封空白的信件为引,仿佛亟待我去填满,真真假假,又有谁知?
我按耐着心中的窃喜,欠身问道:“不知娘娘有何嘱托,玉机定当恭敬转辞长公主殿下。”
周贵妃端起莲瓣青瓷盏,只润了润,启唇道:“只有一句话请朱大人代为转告。不恶吴起杀妻(注1),但讥张敞画眉(注2)。”
话中深意,我全然知晓。然而我仍是忍不住问道:“只是这样一句话儿,娘娘为何不能亲自去说?”
周贵妃轻拂衣裙,似有淡淡云影略过簇簇桃花,安静而旖旎:“长公主恼了本宫了,我便是拿这封信去,她也未必肯信。还是朱大人去比较适当。”
我点点头,恭谨道:“臣女记下了
。但若是长公主识破臣女,仍是不肯见,又当如何?”
周贵妃叹道:“先前皇上要杖毙升平身边的沅芷等人,好容易被太后劝下来。后来皇上开恩,上元节便放长公主出来,只看在太后的面上与多年的手足之情罢了。如今还只是闹,若再劝不住,那便由得他们兄妹两个去吧,此乃天意,不干你事。”
正说着,只见宜修进来道:“太后驾到。”说着一掀帘子,太后扶着佳期的手缓缓走了进来。只见她肌肤有些粗糙,眼下淡青,想是夜里没有睡好的缘故。我和周贵妃忙离席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