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界-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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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橒沉默了一下,才说:“嗯,它叫流离剑。”
庞脉脉低声道:“如此煊赫的剑光,名字何以如此哀戚?”
谢橒没有回答,挥手给她罩了护罩,顿了顿,问:“……我在琳琅宝山里一直在找你,你……可曾遇险?”
庞脉脉想起当时被君无忌咬,摇摇头道:“幸得有你的隐身令,有惊无险,只是后来遇到了君无忌那个变……呃,奇怪的人……”
谢橒淡淡说:“他本是个天才,因为化炁太早了,九岁便化炁了,所以就无法长大,一直九岁的样子,要等元婴大成以后才能随意变幻法身。几百年都是孩子的模样,是个男人也难以忍耐,不免性情古怪,又兼他少年得志,本就任性……这次得了生发源珠,估计闭关几年就能长成大人模样了。”
庞脉脉晕了:“天哪,原来没成年就化炁会这样吗?那他成就金丹之后也没改变吗?”
谢橒似乎想说什么,却忍住了,最后还是淡然道:“没有。所以从他之后,就没人敢在十六岁之前化炁了。”
庞脉脉也沉默了。
这确实有些悲催。
不过自己为何从未听说这种说法呢?
如果是这么有名的案例,怎么可能不被传扬告诫……虽然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有哪个十六岁之前化炁的反例,但是确然总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谢橒似乎不欲多提君无忌的事情,问她卢真和姜胖子所在方位,他们二人身上有隐神珮,谢橒也找不出来,庞脉脉指点了大致方位,好在谢橒还可以用神识搜寻他们的对手二人,准确定位。
距离尚且有一段,谢橒驱剑如电,一时没有说话,过了会,终于忍不住,对庞脉脉说:“……赵一顾得了端木真君的灵珠,想必要闭关一段时间了,不会有空来搜查区区‘余孽’,合一宗元气如此大伤,短期内元婴修士都要在宗门内坐镇,也不会再派出来,你们危险并不大,我已通知崇真门人前来接应……”
庞脉脉向来擅长精准听出言外之意,忍不住便问:“那你……”
谢橒淡然道:“我得了这剑,身后跟着麻烦,在一起恐怕连累你们……”
庞脉脉心里不知道为何有说不出的难受,低头片刻,低声道:“……什么麻烦……”
谢橒看着前面人低垂的雪白颈项,听着她不同于以往的烦乱语气,本来清澈委婉动听的声音最里头里似乎还带着一些不舍,心中不禁一软,低声道:“你别怕,我送你们跟我们崇真派的人会合再离开。”
庞脉脉不由自主地把指尖握在了拳头里,在自己掌心掐出了印子,依然语气不甚好,提高了声音问:“……什么麻烦?”
谢橒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燕台和君无忌。”
“为了你的流离剑?”
“嗯。”
庞脉脉胸口有什么东西翻涌。
真是受够了,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王燕台和君无忌,一个合道,一个元婴,在他们面前,自己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在谢橒面前,自己向来就已经是蝼蚁之属了。
现在连谢橒也要被人这样追赶谋算……自己能做得了什么?
一直在努力,却依然没有多大力量!
保护不了师父师兄,保护不了朋友,保护不了自己……也帮不上他一点忙……
只能总是靠着别人来保护自己!
直到他一只手握住她肩膀,庞脉脉才发觉自己的肩膀在发抖,她僵住。
“别为我担心,”他淡淡说,“也别怕。”
身后的男人,气势陡然升高,仿佛能穿透这天地。
他的声音却突然温柔低沉了下来:“……总有一天,你也会强起来的。”
庞脉脉突然间就想流泪了。
而此时脚下的剑猛然加速,她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流泪。
紫色闪电猛然俯冲下去,冲向地面。
找到他们了!
地面上的战斗也已经接近尾声。
庞脉脉一眼就看到师父胸口一滩血迹,正盘膝坐在地上调息,姜胖子很能坚持,虽然面孔和石甲都被烧得漆黑,却还在和青梅剑僵持不休。
而那个后来赶到的那个叫做陆燧的金丹修士,脸色苍白,一只手臂软绵绵的血肉模糊,像是被锤烂了,正在给自己上药。
看到谢橒赶到,双方都是认识赵千行的,陆燧露出喜色道:“赵师弟,来得正好!”
而青梅剑虽然和他同是余芒峰的,却似乎不合,只是哼了一声。
谢橒把庞脉脉好好放下,二话不说开始开打。
青梅剑和陆燧这两人比起那两位金丹女修士要强不少,但是本就消耗颇大,也不是谢橒三合之敌。
庞脉脉刚刚跑到师父卢真身边,青梅剑就已经断了。
她听到陆燧的惊呼,青梅剑的怒斥,谢橒懒得浪费口舌地请他们“赶紧滚”。
最后青梅剑被陆燧拉走了。
庞脉脉才来得及问师父:“师父,你怎样了?”
卢真本来在微微惊诧赵千行居然会帮自己这方,听到女弟子突然出声,倒是一喜,连忙安抚庞脉脉:“脉脉?师父没事。”
又起身向谢橒道谢:“赵师弟,多谢你了,可是宁锐道君让你来的?他老人家可还好吗?”
谢橒淡然道:“他还好,已经离开了合一宗。”
卢真一惊,道:“这么说来,宁锐道君知道是怎么回事?家师……”
谢橒打断他的话,道:“启虚道君暂且留在合一宗无碍,赵一顾一时半会不会动他……待你们脱险再从长计议。”
卢真之前受了内伤实际颇重,已经吃了一颗灵丹,谢橒又拿了一颗通体乌黑的丹药给他。卢真是识货的,看了一眼,惊疑道:“这是崇真派的不传灵丹黑金乌砂琼灵丹!”
黑金乌砂琼灵丹,崇真镇派之宝之一,据说不论得了多重的内伤,只要有一口气,吃下此丹即可痊愈。
多少元婴修士重宝求此丹而不可得。
谢橒微微颌首,示意他快快吃下。
庞脉脉也在旁催促:“师父快吃啊,慢些恐又有追兵!”
而此刻姜胖子用了一个涤尘术,把身上和石甲上的乌黑都去掉了,也吃了一颗补充灵力的丹丸。
卢真不再犹豫,把丹药服了下去。
而他刚刚服下丹药不久,一个声音便响起来:“……找到了!咦?你怎么也在?”
听到这耳熟的声音,庞脉脉愤怒地抬起头来。
声音初起时离得还很远,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君无忌已经落在了她跟前。
君无忌看到她,突然有点讪讪的,说:“你怎么在这儿?谢小子找到你了?”然后抬头看向谢橒:“谢小子,快把流离剑交出来!”
谢橒冷冷看着他,气势如刀:“做梦。”
君无忌大怒:“你赶快交出来,我看你师父份上不为难你一个小孩子!”
谢橒眉头微微一挑:“你叫我小孩子?”
君无忌被他言外之意气疯了,怒道:“谢橒,别以为我就不会跟你动手!你这目无尊长的东西,还没成婴呢,就敢在我面前猖狂!”
谢橒冷笑一声:“没成婴也不会打不过你!”
说着,他背上的紫电一闪,流离剑已经脱鞘而出,悬在半空,剑尖指着君无忌,剑气直冲云霄。
两人顿时战作一团,君无忌使出了一柄通体鲜红的鞭子与他对抗,一时半空中满是红色和紫色的残影,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庞脉脉只看了两眼,就胸闷气短,神摇目眩,不敢再多看。
第96章 群……雄会?()
修士间的战斗,大部分时候,无需像武林中人那样拳来脚往,而是人立在那里,武器法宝在半空中缠斗。
比如说现在,谢橒穿一身银灰色的长袍,衬着他一头黑亮的长发,背手而立,显得分外长身玉立。
而穿了一身红衣,宛如一个玉娃娃一般的君无忌,也是与他对面而立,并不用动手。
谢橒紫色的剑光如潜龙出渊,行动带着雷霆光芒,当者披靡,而君无忌的红色鞭子也颇为古怪,通常红色都是火系的,但是他的鞭子明显是某种很奇特的植物炼就,而且带着龙卷风一般的威力,似乎能把空气都撕破。
两人都几乎没有使用别的法宝。
理论上讲,君无忌是元婴初期修士,谢橒至多是金丹圆满——这还是他的修为之前作假的前提,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两年就从刚结丹到圆满。
而一个金丹修士不应该是元婴修士的对手。
但是谢橒跟他的战斗,却没有显示出任何劣势来。
他之前主动向君无忌挑战,也是丝毫不怵。
这,可能是谢橒的某种天赋异禀,也可能是因为流离剑的优势。
这把剑能引得琳琅宝山崩塌,能引得合道期高手紧追不舍,必然不凡。
只是庞脉脉境界太低,还看不出它的厉害。
而刚才,谢橒对付金丹圆满的厉害修士,也不过一二招而已。
这已经很可怕了。
缠斗的两件兵器初时还算势均力敌,但是庞脉脉终于发现了一点:君无忌的长鞭不敢跟谢橒的流离剑硬碰硬,而只敢发出龙卷风一样的灵力旋涡去阻挡它。
这样,渐渐就落了下风。
观战的卢真和姜胖子都松了口气,但是脸上也时时变化神色,大部分情况下,都有些不敢置信。
一个金丹修士竟然能令元婴修士避其锋芒!
君无忌越打越憋屈,小脸上露出愤懑的神色,最后终于凌空撒了一把什么东西,半空中构成一个繁复的闪光的图案,然后一下子把谢橒罩在其中。
然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毕竟他是个阵法大师,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而谢橒,就算懂点阵法,这方面也定然不是他的对手!
谢橒的攻击果然停了下来,流离剑虚悬头顶上空,他自己浑身上下都泛出一种白金色的光芒。
这说明他不知道该攻击哪里,而转入了防守模式。
庞脉脉急了,仔细看了看那阵,是她没学过的!
但是!和她学过的其中一款很相似!
她一瞬间福至心灵举一反三,心中略作推算,对谢橒叫:“是坎位!攻击坎位!”
谢橒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就朝着坎位一剑刺了过去。
君无忌气得跳脚:“你这个死丫头!我好好教你的时候你跟榆木疙瘩似的,怎么都不开窍!这会儿怎么倒机灵起来了!连没教过你的都会了!”
庞脉脉不理他。
谢橒一剑刺向坎位,阵盘闪烁几下,就轰然炸开,散架了。
不过这点爆炸是对谢橒难以构成威胁的,而阵却就这样被破了。
君无忌气得要命:“别以为破了这阵有什么了不起!我本是想对付你这种对阵法半窍不通的,不用来厉害的……这会儿换一个叫你尝尝!”说着又要布置新的阵。
而谢橒才不会给他机会,剑光已经直冲他面门而去。
这时,却听到一声轻笑:“怎么,已经打上了?”
声音宛如在每个人耳边,人却离得还远。
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天边倏忽而近的雪白小点,近了才看见是一人一骑。
硕大的雪白天龙马,雪白裘衣的男子,除了那镶嵌各色宝石的黄金鞍鞯,垂落肩头的如瀑黑发,就没有白色以外的别的颜色了……
王燕台这次出场很“低调”,没有八匹天龙马拉车,也没有十六姬跟随,只骑了一匹天龙马,带了两名姬妾。
庞脉脉发觉他骑的不是上回八匹里头的任何一匹,这一匹似乎格外高大神骏,额头上还有一颗泪滴形状的胭脂点。
庞脉脉忍不住看了谢橒一眼,心想,他既然是隐姓埋名来到合一宗,想来脸也不是真的,这额头上的朱砂痣恐怕也不是真的了……
而谢橒和君无忌,在听到王燕台的声音时,就很有默契地停了手。
王燕台的天龙马稳稳落到地上,巨大翅膀扇起的风令石块都纷纷被吹起滚动,众人的头发衣衫被吹得烈烈飞扬,不过,也只是头发而已,每个人都稳如磐石,包括修为最低的庞脉脉也是纹丝不动。
王燕台白衣如雪,依然那副慵懒的贵公子模样,没下马,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看到庞脉脉,突然一笑,“小橒,无忌,你们这是在争夺剑呢?还是在争夺小姑娘?”
谢橒还没说什么,君无忌脸一红,说:“王燕台,你胡说什么?”
王燕台一笑:“怎么,你只知道说小橒目无尊长,你自己就知道礼数了?”然后又朝着谢橒一笑,温和地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来。
谢橒冷冷说:“不给!”
王燕台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