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探-第3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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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你怎么了?不走了么?”
司正颜牙关打颤,上下磕碰得咯咯作响。
小厮以为司正颜是被冷的,赶紧将司正颜身上的大毛斗篷拢了又拢,系带也系得更紧些:
“三爷,这半山腰肯定冷,到了西水寒潭有了遮挡的石壁,就不会再这般冷了。”
司正颜是有把小厮的话听进去的。
一听进去,他浑浊的脑水一下略清明了一些。
他想到了金家七小姐还在等着他,他可不能被吓得僵站在这半途。
举步再走时,司正颜抢小厮手中照路的灯笼,自已往前大步跨进,步子是越迈越大越快了。
小厮被抢灯笼抢得一懵,随后看得有点儿急,赶紧追在司正颜后头,急声劝着:
“三爷,你别急!七小姐一定在上面等着,三爷别走得太快,小心路滑摔了……”
可惜没什么用,司正颜依旧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就像后面有什么恶鬼追着似的。
小厮刚开始没多想,后来也不知怎么想到的,也骇得脸色白,跟着司正颜没命地跑了起来。
阴十七看到司正颜主仆的时候,在西水寒潭略下的地方藏着身形的曾品正也看到了。
没了灯笼照路,司正颜又只顾自已拼命地跑着,丝毫没顾得上后面紧追他的小厮。
小厮看不大清路,在山中小径上摔了好几回。
每摔一回,他就得落后司正颜好几大步。
直到司正颜到了西水寒潭,他方将将摸黑走到快临近曾品正的藏身之地。
曾品正看了眼已站在西水寒潭上边喘着大气,边喊起金家七小姐闺名的司正颜,回头将袖箭瞄准小厮。
小厮快近前时,没有迟疑,曾品正的袖箭瞬间即出,直接射中小厮的大腿。
小厮跪地,还没来得及喊上一声,便被一抹黑影快斯近捂住了嘴巴。
小厮努力想要看清捂他嘴的人是谁,可没看上一两眼,他便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小径上昏睡过去。
曾品正确定小厮确实已昏迷不醒之后,他往山上前方不远处那抹跟着司正颜来回走动而不停晃动的灯笼看了一眼。
然后是闷哼的一声,他收回了目光。
知道是阴十七得手了,他放心地沿着小径往山下走。
他得回左客院和叶子落会合,一同牵制住身手不错不太好对付的溪河几人。
看着她一个手刀,便被她劈昏过去的司正颜,阴十七稳稳地接手过他手中的灯笼,再把灯笼往两眼一闭,闭得不醒人事的司正颜脸上一照。
照了会儿,她慢慢抿紧了唇,眸光越来越冷。
她先把他绑了起来,再像被吊半空那样把他绑吊在西水寒潭的水中。
不会让司正颜沉下去,却也不让司正颜有机会自已爬出冰冷的寒潭水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 横着回()
做好
主使杀了她祖母的人就在眼前,被她绑了,被她半沉了寒潭。
他过不了今夜,她会亲手要了他的命。
可心里凉凉的,还有一丝不知名的慌。
空落落的,似乎是从角落里生出许多悲悚来,她的泪突然流个不停。
这世上原本有许多美好,可偏就有些人不愿看到这些美好。
努力地破坏了这些美好,又努力地毁了自已的美好。
倘若司正颜没有主使杀害陶婆婆,那么阴十七在听得司正颜和金家七小姐的情缘时,碍着司展颜,她定然是很乐意帮上一把的。
凭她是阴家小姐,在这对有情人的受阻路上帮着推一推,她还是可以办到的。
何况还有司展颜。
可就因着司正颜的这一时糊涂,他认定是为司展颜好的执拗,他亲手毁了她和司展颜的幸福,同时也亲手毁了他和金家七小姐的这一世情缘。
想到这里,阴十七站起身,夜风凉丝丝地吹在她身上,斗篷因沾了水而略沉,被夜风一呼过,泛着沁人心脾的寒气。
她想着金家七小姐。
倘若真有愧对,她大概只会对这位只擦肩而过并未真正打过招呼的金家七小姐负有愧意。
她要是知道了她夺了她心上人的性命,她大概会恨到想亲手掐死她。
换个立场想想,有这样的念头并不过份。
换做是她,她定然是会要了伤了司展颜的人的性命。
可如今,大概能伤他最深的人,却反而是她。
随之时间的流逝,司正颜渐渐醒了过来。
本来没那么快醒,但寒潭里的水可是冰冻得很,他会早些时辰醒过来,她倒也不意外。
看着司正颜清醒过来后那眼里的迷茫,她突然很想笑。
她也笑了:“醒了?醒了就好办了。”
司正颜只觉得自已仿若置身于冰室当中,浑身寒,脚不着地,双臂呈一字形被两旁粗绳紧捆绑住。
他左右一瞧,才觉自已被半吊于寒潭之中。
夜里很黑,半山腰的西水寒潭更黑。
在他眼前寒潭上仅有一盏灯笼闪着微弱的光,随着夜风的吹荡而摇摇晃晃。
灯笼被一个人提着,那个人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他,就像看一座石雕,没半点感情。
模模糊糊中,他看不清那个人是谁,只从刚才的声音判断是个女的。
即便看不清,他也能察觉出那一团黑影正冷冰冰地瞧着他,她对他并无善意。
司正颜颤着声音问:“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你是哪家的姑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这样绑着我,把我吊在寒潭里,你就不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惹来杀生之祸么!”
明明是质问加恐吓的话语,偏就用抖着的声音说出来,且还不大声,威力不免削去了一大半。
听到阴十七耳里,恐吓的效果简直连一成都没有。
她像看个笑话一样看着司正颜:“司三爷听不出我的声音?”
她笑了两声:“亏得你我不久前还曾在梅香园子里偶遇,我还呼过司三爷两个巴掌来着,怎么?忘了?”
她这么一提,司正颜一下子想起来了,他恨恨:
“你是阴骄?好你个阴骄!你半夜三更把我捆绑半吊在这里做什么!”
阴十七反问:“那就要问你了。司三爷,你半夜三更又是做什么到这西水寒潭来?”
司正颜想到金家七小姐:“你把她怎么了?她在哪儿?你可不能伤害她!”
阴十七倒是没想到司正颜这般狼狈了还能想着金家七小姐的安危,可见他对金家七小姐是动了真情的。
她问:“你心悦于金家七小姐,可你那先嫡母的两个亲生子司家大爷二爷却是十分不待见你,金家更是他们的后盾,你觉得你和金家七小姐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司正颜怒斥:“那不关你的事!”
阴十七笑:“是,是不关我的事。那我和他的事也同样不关你的事,可你却插手管了,还管得自以为是为了所有人好……你可曾想过,那也不关你的事?”
司正颜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他是指司展颜,冷声哼道:
“他是我五弟!是和我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他是要司家未来的掌门人,怎么能和你这个阴家女在一起?我当然要管,且管到底了!”
“你要管也就管吧,谁叫你是他的三哥呢。”阴十七走近寒潭,在寒潭边缘蹲下身,将灯笼举近司正颜照着他的脸:“可你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我祖母她是怎么得罪你了?你竟是这样致她于死地!”
司正颜被灯笼照得微眯了眼,透着灯光看着蹲身离他不过两臂之距的阴十七,他看到她眼里满满的恨意。
看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身体里满满是畅快:
“我那好五弟也不知吃了你什么**药,无论我和四弟怎么劝,他也不悔改!倘若我不设局用他的字笔和专用的信封骗来陶婆婆,又让陶婆婆死在我那好五弟的手下手中,还就死在你跟前,死在你怀里,你又怎么会和他越走越远?甚至明知并非全然是他的错,可到底你还是无法原谅他,不是么?”
他真是越说越畅快,大笑了三声,突地恶狠狠地瞪着阴十七:
“要当司家未来掌门人的人,怎么能让儿女私情绊住?他心悦谁不好?偏偏心悦于你这个阴家女!满京城的小姐心里哪一个不对我那好五弟怀春?他生得好,前途更是无量,凭什么就因着你一切毁了!连弥真大师都在他五岁那年预言,他将是我们司家重振数代之前那样足以与阴家相匹敌的辉煌,他就是我们司家的希望,他不能因你而停滞不前!”
阴十七听出点意思:“你们司家是想成为八大世家之?”
司正颜说:“何止?难道你不知道上一代阴家女为什么会孤老中宫么?难道你不知道你太祖姑奶奶那样看似荣宠无限实则没人比她更悲哀的人生也有司家人的一份功劳么!”
看着阴十七眼中微现的茫然,他面目都狰狞起来:
“原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哈哈!你居然不知道?你父兄果然是你的好父兄!也是越来越没出息的阴家人!”
阴十七手中的灯笼突然啪嗒一声,掉了。
整盏灯笼从她手中脱落,掉入寒潭里,一下子湿透灭了灯光。
接着,渐渐沉入寒潭。
西水寒潭又恢复了往常夜里的平静与漆黑,只有风和雪作伴,再无半点旁的动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阴十七仍蹲在西水寒潭边缘,一动未动。
司正颜的眼也适应了夜里的黑,即便没了灯光,他也隐约能看到阴十七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
她面向着他蹲着不动,他也没了先前想要挣扎出寒潭的举动,同是一瞬不瞬的,没再动上半下。
突然间,阴十七的声音响了起来:
“司正颜,你可以死了……”
司正颜死了。
被一柄长剑刺入胸口,从前胸穿透至后背,瞬间死亡。
尸体是在两日后从西水寒潭里打捞上来的,断定是被长剑刺中心房而死,也是从尸体上前后穿透的伤口判断出来的。
现场没有遗留什么,被断为凶器应当是把长剑也没见踪影。
尸体双臂被捆绑过,却也只留下被捆绑过的痕迹,是用哪种来捆绑的粗绳并未留在现场。
司正颜的小厮只知道那夜自家三爷是去赴金家七小姐的约,可快到西水寒潭的时候,他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已不见司正颜踪影。
起先小厮也没往坏的方向去想,赶紧回寺里找人,没找到人后又跑去右客院问金家七小姐。
在得知金家七小姐主仆俩昨夜里根本就没赴约,而是双双糊里糊涂地在客厢里睡到天明的时候,小厮直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三问得金家七小姐主仆俩并没有见到自家三爷后,他赶紧跑去找溪河。
等到溪河脸色大变,又通知了城里的司展颜,司展颜按着小厮所述到西水寒潭找人的时候,阴十七已然带着红玉和叶子落、曾品正、白子等人回城。
两日后,阴十七便在府里听到了司展颜终于把司正颜尸体打捞上来的消息。
西水寒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天就打捞出来也是司展颜笃定了司正颜最大可能就在西水寒潭里,要不然说不定得等到司正颜的尸体自个浮上来,司展颜才能找到。
坐在暖阁里,曾品正忧心肿肿:
“十七姐,司家家主虽没报官,可展大哥更是亲自带着人把司正颜的尸体捞了上来,要是司家彻查起来报复……”
阴十七看了曾品正一眼,没说话。
倒是叶子落开了口:“不会有事的。且不说现场没遗留下什么痕迹,根本找不到什么证据,退一万步说,即便有,我们阴叶两家也不是吃干饭的。先前陶婆婆之死,京城里的许多人都心知肚明,我们阴叶两家没多大的动作,不过就是为了私下解决。这一点,我相信秦府尹多少能够明白。别说司家家主也是存心私下解决而没报官,即是他报了官,秦府尹也不会动真格的。”
世家大族的争斗,数百年来就从未停歇过。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到底没几件生死被摆到明面上告到京衙里去,俱都是世家大族对外宣称意外或暴病身亡,再是私下解决生死恩怨。
就像司展颜打捞上来司正颜的尸体,对外的说词也只是司家三爷夜酒醉游西水寒潭,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毙,丝毫没有指向世家大族间的私下冷箭相向的意思。
这是私底下的,大家都明白,明面上怎么花团锦簇,大家也都明白。
她祖母被刺死在今琳县的时候,阴家对外的宣称不也是说,陶婆婆人老体弱,终敌不过天寒雪冻,挨不过而重病身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