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探-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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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往侧面一退,现出身后的阴十七来。
秦铮看着阴十七将帏帽摘下来,露出一张令他吃了一惊的脸:
“阴、阴太太?”
阴十七听着,觉得秦铮嘴里的阴太太应该是把她的母亲:
“大人识得我母亲?”
“你母亲?”秦铮忙将阴十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越打量越觉得像,嘴里啧啧有声:“像!太像了!就跟阴太太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就是阴太太气质更温柔贤淑一些,而眼前这姑娘的一双黑眸则锐利了些,似是能看透人心的犀利。
红玉道:“大人!这是我家小姐!刚刚回的府!小姐,这位便是府尹大人!”
无需红玉两厢引见,阴十七与秦铮其实已经猜出各自对方的身份来。
“听闻阴小姐今日便要回京归家,我公务繁忙,本想与阴兄一同去永定门接接小姐,却不想阴兄不让,说怕我吓着了他的宝贝闺女!”秦铮呵笑两声,“如今看来,真是阴兄多虑了!”
这人都自已找上京衙来了,哪里是随便被吓到的人?
阴十七笑笑没搭话,向秦铮一礼道:
“大人,今日小女前来,是因着我身边的丫寰绿倚而来,大人派来的差爷说,我家绿倚涉及命案了?”
没说杀人,因为她也跟红玉一样,不相信那一副柔柔弱弱的绿倚会杀人。
事情未了解清楚之前,这有点儿偏信,她不否认。
可对身边的人,总会有点儿偏颇,这是人之常情。
她是人,不是神,也会有人的缺点。
何况她是今日刚刚到京,刚刚回的阴家,绿倚是给她买糕点去的,红玉说了,绿倚到佳味斋买糕点也不是头一回了,怎么别的时候没出事,今日偏偏是出了事?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时她便动了心思,曾品正那时也瞧向她一眼,显然也是觉得太巧合了些。
“你父亲与我深交,私下你也不必喊我大人,该喊我一声世叔。”秦铮念及阴启岩,明知命案未查清楚之前,他对于命案的看法不可对外多言,可他还是看在阴启岩的面份上说了一句:“你即是阴兄之女,也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阴家女,今日刚到燕京刚回的阴家……你自已好好想想,想不通也不要紧,你回去照搬我的话与阴兄说说,阴兄自会明白。”
说完,秦铮上了秦家马车离开京衙大门前,归家去了。
阴十七重新戴上帏帽,等着红玉招手让阴家马车过来,她也上了马车。
路上红玉问阴十七是不是要回府了?
阴十七摇头说:“不,先不回府,去佳味斋。”
红玉没有多问,即刻让车夫调头往佳味斋的方向走。
路上车厢里很安静,红玉毕竟还不是与阴十七很熟,除了候着听命,她不敢多言,即便心里担心绿倚担心得快揪成一团了。
阴十七则是在想着秦铮的话。
秦铮头一句点明了他是以私下世交叔伯的身份与她说话,也就是说他非是以京衙府尹的身份,因为命案未查清,这身份有许多都不该对外多言,倘若自他嘴里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他的麻烦断然不会小。
后一句秦铮不管她听不听得明白,已然直接明示绿倚所涉及杀人之罪,与她这刚到燕京刚回阴家的阴家女有关,这话他挑明了说,他没指望她一个姑娘家能听得懂,真正用意在于让她把话给她父亲捎回去。
可秦铮小瞧了她,她不但听明白了,且这其中的蹊跷,先前她自已便已猜了七八分。
不过是经秦铮这么一说,她便十成十地肯定了。
燕京里有人不想让她回来。
确切地说,是不想让阴家女回来,而是早该死在五年之前!
可她偏偏回来了,还活得好好地回来了,所以有人按耐不住,在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杀人罪,这可是下的死手!
正如她对曾品正所说那样,她连不相识的人都不会不管,那她身边的人,阴府里的每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管?
管,是管定了。
可管,要怎么管?
思绪万千,心神坚定,阴十七在车厢的摇晃中来到了佳味斋所在的大街上。
车夫没有直到佳味斋铺前,那里已被京衙官差围了,说是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好事的百姓大都散去,只余下居于这条大街上的百姓时不时往佳味斋张望着,也私下议论着。
有人说佳味斋掌柜倒霉的,也有人说阴府丫寰心狠的,更有人浮想连翩说绿倚与掌柜指不定是有私怨的。
佳味斋的林掌柜已年过半百,绿倚却不过十四岁,晚红玉一年进的阴府为婢。
一个年过半百,却颇为体面,也有几个钱,一个正是含苞待放,美丽娇俏,却只是大户人家里的婢女,这两厢往坏的方向一私议,便有了私通苟且的意思。
话越说越难听,说绿倚是外室者有,说绿倚是不甘于外室想入林掌柜家中为妾者有,说林掌柜不过是与绿倚玩个新鲜,不同意为绿倚赎身纳为妾者也有,最后说是绿倚不忿被林掌柜玩弄,这才导致了今日下晌这般血晒佳味斋的惨剧。
红玉长绿倚一岁,又总在一处当差,向来将绿倚当成自已的亲妹妹看待照应,这会听得有人这般私议乱泼脏水,她在佳味斋斜对面过来几家的茶楼大堂坐着,忍得指甲都掐进自已的掌心肉里。
她拼命告诉自已要忍住了,小姐刚到京回府,小姐就坐在身旁同一桌上,她不能给小姐惹麻烦!
红玉拼命地死压着心里的怒火,桌下面的双手绞得帕子变了形。
大堂里四面八方仍旧议论得热火朝天,乱意向绿倚泼来的脏水,而林掌柜已死,死者为大,反而是成了不过是犯了一个天下男子皆会犯的风流通病而已,甚至哀叹林掌柜时运不济,临了临了竟是遇上绿倚这样心狠手辣、贪心妄想的低贱婢女!
她慢慢扫过周遭不将绿倚当清白人,直将绿倚说成人尽可夫的低贱女妓般的各桌茶客,这些嘴脸个个没把绿倚当人看,只把绿倚当成笑话来瞧,更有说秦府尹不必查了,直接将绿倚论个死罪便可的混帐!
最终忍了再忍,红玉还是没能忍到最后。
她蓦地站起身,冲口便想大骂。
可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把她重新拉坐回凳子上,红玉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小姐……我……”
阴十七及时将红玉拉坐下,没让红玉将满腔的愤懑骂出口来。
可看着红玉被她重拉坐下后,那气得通红直掉金豆子的双眼,她又觉得是不是该让红玉骂骂出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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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讨公道()
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忍忍……”阴十七道,“相信我,我会为绿倚讨回一个公道的。”
红玉抹了两把脸上直掉的金豆子,小脸紧毅:
“小姐,奴婢自是信您!”
除了相信自家小姐,此时即便她起身大骂闹一场也是于事无补,除了给阴家招来更多的非议之外,红玉明白,她是什么也帮不了绿倚。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婢子,还不是家生子,绿倚也不是。
一个婢子于大户人家来说,死了也就死了。
无端端都能死,何况是给主家招来非议与各种不堪的颜面抹黑?
可只要自家小姐肯出头,肯伸手拉一把绿倚,绿倚就还有希望。
不然,已进了京衙牢狱的绿倚便只有死路一条。
再退一万步说,不管绿倚最后还能不能活着走出京衙牢狱,不管结果如何,她红玉发誓,只要自家小姐此回肯尽全力拉绿倚一把,她便是为自家小姐死了,也是甘愿!
不知红玉想法已发生天翻地覆的阴十七沉吟着,她听着茶楼大堂里的各种非议,眉头是越蹙越深:
“你去看一看,品正和白子在哪儿打探消息,找到他们,再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去楼上开个雅间,你把他们带到楼上雅间来!”
红玉明白阴十七的意思,起身垂手应了,立刻往茶楼大门外跑。
阴十七很快招来跑堂开了二楼雅间,并吩咐她的婢女到柜台问,便将人带到雅间里来。
跑堂惯在茶楼楼上楼下跑的,眼力非常,红玉与阴十七进来时,他便注意到了,戴着帏帽的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身边的红玉自是婢女,那模样儿他也是记下了。
经阴十七给了赏钱,又嘱咐了这么一句,他笑嘻嘻地应下,直道误不了小姐的事儿!
阴十七刚进雅间坐下,跑堂也下楼继续忙活去,在阴十七雅间隔壁的另一间雅间便开了房门一条小缝儿,一双眼左右滴溜溜转了会儿,便重新阖上房门。
花自来走回雅间客座坐下,对着明显心早飞到隔壁雅间的展颜道:
“人没来之前,你日夜念叨着,现在人来了,就在跟前,你又不去见人家,可又殷巴巴地跑到这儿来偷偷瞧着,你说你这是何苦?”
展颜一袭月牙同暗花色的锦袍,腰间一条黑玉锦带,一派宁静地坐在扶手椅里,背靠着,听着花自来的话,他没想回话。
人清瘦了些,却也愈发显得俊美如俦,挺拔如松。
得不到展颜的回应,花自来自顾倒了杯酒,想了想又给展颜已空的杯盏添上:
“我也晓得你的处境,以往十七还只是十七的时候,确实无需顾忌什么,可如今大不相同,这是燕京,不是洪沙县,十七也不再只是陶婆婆家里的十七,她是……你能想明白这一点,一早就想到了,可你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在洪沙县我就想劝你,可也知道劝不了你,更阻不了你,毕竟这种事儿又不是买不买菜的事儿,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
说到这儿,花自来停顿了下,觉得自已扯远了。
陈年旧事,还扯它做什么?
虽然事隔不过两三月,可也确实是旧事了。
展颜就着那杯被花自来再次添满的酒杯端起,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在桌面磕碰出声音来,他听着都觉得有点儿恍惚,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不过是刚回京,可有人就已经等不及要出手了……”
花自来听着,知道展颜话中所指,可他不知怎么接着,索性沉默着。
“不过是跟在她身边不到半日的丫寰,能有什么用?”展颜说着,不禁又自顾一笑,这笑里含了些许无奈:“对于旁人,确实没什么用,可对于她,却是有用极了。”
这话花自来能接:“他们出手前,总是要先了解了解十七的秉性的,知道她心善,连不相识的人,她都能一路出手相助,为蒙冤者平反,为枉死者平冤。”
展颜道:“这样的性情,单就一个丫寰已然足够,他们也不过是先做一个试探。”
试探过了,才是真格的。
茶又过三巡,花自来往隔壁雅间望了眼,忍不住又问了一回:
“你真不去见见?就在隔壁而已,你出房门左转走三五步,再敲个门……”
“花宵!”展颜听得不耐,也被引得心底直痒痒,他不得不低声叫了一声花自来的真名,制止这种引诱他的行为。
本来无需引诱,他便已经十分在克制自已。
现在他只能忍,忍到时候到了,才是他再见她的时候。
花自来见展颜喊起他的真名来,瞬间坐直了身体,绷得像松树一样直挺,脸色也是正经认真:
“知道了,我不再说就是。”
“现在还不是时候。”展颜叹道。
花自来,也就是花宵听着,看着展颜,半晌道:
“你姓司……我明白还不是时候……”
可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花宵想着,这句话也已冲到他喉咙口,他还是及时制止了脱口而出。
“嗯,我姓司,她却姓阴……”展颜微敛眼帘,盯着桌面的空酒杯:“从前她问我燕京八大世家是哪八大世家,我说了,她觉得八个姓中没有展,我便不在其中,可她那样聪慧,明明知道凡事不可光看表象。”
可她还是说他姓展,自是不在其中。
这是躲着避着的做法,他没有揭穿,顺着她的话说。
她那样敏锐,在那会定然是有想到什么的,可她不说,甚至回避了,他自也不会去说。
那会他只想着能与她单纯的时光并不多,能拥有多少便多少,她珍惜着,他又怎能不珍惜着?
后来双双要离开洪沙县的时候,他想过去告别,甚至想过去告诉她,他其实姓司,全名叫司展颜。
展颜是他的名儿,可他并不姓司。
他叫司展颜,是燕京八大世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