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探-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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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十七道:“或许,那位公子只是习惯了睡到日上三杆……”
说着,她趴在门边上去,隔着门格上的白纱往里瞧。
这一趴门上,眼睛、鼻子什么的都得往门上靠。
这一靠,她突然想起了昨夜里,她熟睡朦胧间听到的那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徐杨听着阴十七说的可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你说得也对,这大户人家的少爷谁都有那么几个毛病,这赖着床不起睡到午膳时间,也是其中一个……”
说着脸一抬,眼一看阴十七突然变得凝重的脸色,徐杨心中一惊,话也跟着断了。
好半晌,徐杨小心翼翼地也学着阴十七的姿势,整个人跟着趴到门板上去,又是瞧又是听的。
隔着薄厚适中的门扉,最上头的门格子还严严实实糊着白纱,眼睛一靠上去,入眼便是一片白茫茫,根本就瞧不到什么东西来。
至于耳朵,更是连个风声也没听到。
一片寂静。
但看阴十七那严肃纠结的脸色,徐杨又觉得该是他本领不到家,所以才没有瞧出或听到些什么来,于是不耻下问:
“阴兄弟,你看到或听到什么了?”
看,倒是没看到什么。
听,也没听到什么。
但闻么,她闻到了一股不是很浓的血腥味。
所以初时,阴十七的嗅觉并没有捕捉到这一股血腥味,直到趴身到门上,想到昨夜里的那一声突兀的重物落地声,她方偷偷地在门扉最上面戳了戳糊门格子的白纱,鼻子再移到那一指大的小洞上一嗅,很快便嗅到了客房内浅浅淡淡的铁锈味道。
严肃,那是因为里面可能是一条人命。
纠结,那是因为她不再是衙门官差,又是在上燕京的路上,她不想多生事端。
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阴十七也不能直言她闻到了血腥味。
毕竟隔着门,血腥味又浅浅淡淡,明显客房里的血量不会很多,常人隔着严实的门扉,还离着门内的一小段距离,实在是闻不到这样的血腥味来。
除非是习武之人,且还得是武功高强、嗅觉灵敏的人。
而她五官超强这种事情,还是不宜四处喧传的,搞不好旁人还要以为她有这样的狗鼻子,指不定就是假的,为的只是掩盖自已是犯案凶手的事实。
一想到凶手,她心中更不安了。
阴十七立刻便怂恿徐杨去撞开客房的门,徐杨问为什么,她支支吾吾道:
“毕竟是住在客栈里头的,说不定那位公子是生病了?这要真的病了,却无人知晓,没能及时医治,而让病越发重了,这要是严重到出人命……”
说话最好的艺术,就是犹意未尽。
剩下的不明说了,由旁人自个发挥想象力去。
这想象力一发挥,往往便往最坏的方向发挥想象去了。
果然徐杨很快皱起眉:“不会吧?”
阴十七再接再厉:“怎么不会?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何况那位公子应当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吧?指不过日夜兼程赶的路,一到客栈就病倒了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而是这个可能太常见了。
徐杨就在客栈里见过不少商人,憋着一口气赶路,赶到客栈一歇下,那憋着的一口气一落下,还真就病倒了。
不过前提得是,人在路上就有生病的迹象。
回想着昨日里一早就到客栈的这位客倌,好像就是一副无精打采、病蔫蔫的模样。
这一回想不得了,徐杨赶紧退后了两步,立马做出一派撞门的架势来。
阴十七知道徐杨被她说动了,也连忙让出个位置来,又在一旁虎视耽耽,揪着时机帮忙踹一踹门板。
徐杨一脚得力,再加之阴十七的恰好帮脚,这门板一下子便被两人合力踢了开来。
门开了。
大开。
阴十七没有最先入门,是徐杨最先跨进的门槛,然后是一声慌叫:
“死、死人了……”
走进客房,触目所及,徐杨倒坐在地上,双眼瞪圆,指着圆桌旁倒在地面的男子一阵手颤,哑声惊喊。
阴十七走近地上躺着的男子,蹲下身去,先是做了一番大略的检查,发现男子身上并无血迹,仅有嘴角流出一撮黑浓的血,嘴唇的颜色呈黑紫,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客房内窗台紧闭,好好闩着,门也是被强行撞,才撞开来的。
除了门窗,再无出入口。
再观客房内的摆设,齐整,干净,未有一丝凌乱,毫无打斗痕迹。
从男子尸体侧躺的姿势,他是从床榻上翻滚下来的,又爬了几下,只可惜爬到圆桌旁,便断了气。
想来她在半夜听到的那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便是男子翻滚下床榻时的响声。(。)
第二百零七章 自杀案()
官差很快到了。
一个捕快一个快手,捕快姓姜,叫姜大朋,快手也姓姜,叫姜生,两人还是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
刚到案发现场,姜大朋便皱紧了眉头,姜生则是心口快:
“唉!这都是这个月的第三起自杀了!”
这一叹声,顿时让站在客房门口的阴十七了悟过来——敢情这已经是第三起了!
不过他们怎么会这么快断言这是一起自杀案件呢?
虽然说她也有往这个方向想过,且十有八九事实就是这个方向。
难道前两起自杀案件也是服毒死的?
阴十七转头问了一下同被赶到客房外候着的徐杨,他点头道:
“确实如此!”
她不说话了。
今日才八月初八,这个月统共才真正过去七日。
而在这七日里,居然已经发生了三起疑似自杀的案件?
不得不说揭北县的治安真是乱啊!
至于为什么说疑似,简单,这自杀又不是排队买菜,一买一个准,哪能随便就有人想不开服了毒自尽。
像是例行公事,又像是类似情况已是第三回发生,且还是紧凑在七日之内,两个姓姜的官差没做太多的停留。
服毒男子的尸体很快被抬起衙门尸检,莲花客栈里也被一一盘问了下,尤其是住在死者两侧客房的客人,姜大朋盘问得特仔细。
这让阴十七不禁对这位年岁约莫二十八、九的姜大朋有了一丝好感。
人命关天,即便心中有数,也得尽心尽力地认真看待。
姜大朋问阴十七:“是你与徐杨一同发现的林涯?”
林涯就是服毒男子的姓名,不同于莲花客栈里的其他人,他是揭北县人。
可就奇怪在这里。
一个本县人,居然和外县人一样投宿在客栈里,怎么想都觉得事出有因。
阴十七道:“是。”
再将一早发生的事情与姜大朋说了个大概,姜大朋早盘问过徐杨话,一听,与徐杨所言都能对得上,便继续下一个问题:
“听徐杨说,你进客房后还查探了一下林涯的情况?”
阴十七道:“是。”
姜大朋眯起了眼:“为什么?”
旁人一见到死人,都是一副惊恐的模样,就像徐杨一般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哪有人会那般镇定地进门,不慌不忙地查看起死者情况的?
很可疑,实在太可疑了!
接收到姜大朋眼里的疑心,阴十七也是早有心理准备,在她蹲下身去看服毒男子尸体情况时,她便想到这一刻了。
很是无奈的,也是已无法隐瞒,阴十七如实道:
“不瞒姜捕快,在下是洪沙县人氏,本在洪沙县衙里做了一名小小的快手,月前因着有要事得前往燕京,所以便辞了衙门里的差事,与兄长一同起程赶往燕京,昨日则到的揭北县。”
原来是途经此地。
姜大朋明白了,再一个高兴:
“原来还是邻县同僚兄弟啊!”
阴十七笑了:“早辞了差事,已不再是衙门的人。”
姜大朋咧开嘴笑着:“诶,阴兄弟这说的什么话?即便现今阴兄弟不再是衙门里的官差,这曾经是便算是我姜大朋的兄弟了!”
很是豪爽的性格,与林长生有几分相像,年岁又相当,这让她不禁想着,两人若碰到一处,铁定能处出狐朋狗党的气质来。
心中如是想道,嘴上还是得客气客气的,阴十七一礼道:
“承蒙姜大哥看得起,十七不胜荣幸!”
礼多人不怪,何况是像姜大朋这样的直爽性子,当下更是对阴十七怎么瞧怎么顺眼。
但再怎么顺眼,这话还是得问下去。
只不过先前那副公事公办,又夹带着不老实回话便得吃苦头的威喝模样,已然尽散。
姜大朋眉开眼笑,只差熊掌一挥,就免去了阴十七的盘问。
本来么,除了想了解到更多的线索之外,也是要排除一下凶嫌的可能。
毕竟案发现场虽是堪察得出一个自杀的结论,但凡事有万一。
万一,这林涯一案就与前两个自杀案子不一样,不是自杀,而是被谋害的呢?
高兴归高兴,总不能昏了头。
问得差不多之际,阴十七道:
“姜大哥,我觉得昨夜里那一声重响很是可疑,案发现场我也看过,那明显就是林涯滚落床榻的声音,倘若一个人真的想自杀,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在最后的关头将自已摔下床去,再往外爬呢?”
林涯死时是穿戴得整整齐齐,连发鬓都是梳得一丝不苟,鞋袜也没脱就躺在床榻上的。
这样整齐的穿戴,确实不像是半夜歇息的模样。
既是如此,那服毒之后突然滚落床榻而制造出响动来,又是为什么?
要知道那会可是在半夜,夜深人静的,正是人人酣睡的好时候。
那一下响动,倘若放在白日里,可能无人会注意到,即便听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偏偏不是在白日里,而是在夜半好梦之际,那样的动静清晰响亮,隔壁两间客房的客人绝对能听到。
但就像阴十七一样,林涯客房另一边的隔壁客房住着的客人也是听到了,却不想多管闲事,嘟囔一声便翻个身再继续睡的主。
于是,林涯这一个在最后临死之际,突然特意制造出来的响声并没有引起注意,并得到及时的援救。
为此,阴十七与另外隔壁客房的客人蔡承望,两人皆十分愧疚。
特别是阴十七,总觉得当时她起身瞧一瞧便好了,兴许那会的毒还能解,还能把林涯救回来呢?
姜大朋对垂头闷闷的蔡承望没什么反应,对同样生头闷闷的阴十七则安慰了几句:
“这也是命,就算昨夜里,你听到注意到了,并起身查看,也不一定就能把林涯救回来,毕竟毒也不是那样好解的,至于你说的林涯即是自杀,为什么还要费劲地滚落床的这个疑点,我们会好好查的,你就放心吧!”
姜大朋与姜生分头盘问完客栈里所有的话后,两人下楼之际,阴十七也跟着下了楼。
到了莲花客栈门口,姜大朋回头交待阴十七:
“客栈里的所有人在近几日,是不能随意离开揭北县了,反正他们大都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怎么也得十五过后才会走,至于阴兄弟你与你兄长,两人既也是来参加花月盛会的,那便趁着这几日好好到处走走看看,案子的事情么,你也不必太过挂怀了!”
叨叨叨的,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叨得阴十七心里难受的滋味都淡了许多。
姜生也一早听姜大朋说阴十七原是洪沙县衙快手一事,秉着之前还是同一职位的同僚之情,他对阴十七的热情也是如蹈蹈江水:
“就是!我姐夫说得对!这件案子大概也就两三日便结了,界时有时间,不如我陪同阴兄弟好好在咱揭北县玩上一玩!”
听到这话,姜大朋没什么反应,好似林涯是自已服毒身亡的推测已是定论一样,丝毫没觉得姜生所言有什么不妥。
阴十七却是蹙了眉。
对姜生的热情也是敷衍了几句,便互相告辞了。
不能出揭北县,却也没限制客栈里的人的来去自由。
就像水过无痕。
除了初时,乍闻莲花客栈客房里死了一个人时的躁动与惊慌之后,客栈里的人,无论是来住店的房客,还是客栈里的老板娘、伙计,俱都一切如常的模样。
后来阴十七想想,觉得大概是自已矫情了。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兮祸福。
多少人今日中榜提名,明日家破人亡,实在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继续为生计而劳累奔波,指不定谁便是下一个突然就没了的人。
除了表达短暂的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