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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骄探-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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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余德海即便表现得再坦然接受,也难掩内心深处无法掩盖的痛彻心扉,余佳丽是他的亲外甥女,余菲只是一个负责生下来,却从未有养过一日的母亲。

    余佳丽长到九岁,这九年来的每一日,都是徐姐与余德海含共同辛茹苦地把余佳丽养到这么大。

    余佳丽虽自小便养在徐姐名下,成为徐姐的徒弟,养于山上木屋九载。

    可这九年来,余德海付出的心力并不会比徐姐少一丝一毫,甚至好到幼年的余佳丽在未得知自已真正身世的时候,总仰着小脑袋期盼地问余德海,说他是不是她的父亲。

    余得海说不是,余佳丽便会追问,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那时的余得海并没有作声,但其实在心里已然默默地回答了余佳丽,因为他想替她的母亲的那一份,双倍地对她好。

    即便没有亲耳听到,只是通过余得海这样的转述,展颜也难抑对余佳丽渐浓的疼惜。

    余佳丽再可恶,她终归还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自小便缺少母爱,不在一个平常健全的家长大,就像他之前对阴十七所说的那样,余佳丽只不过是一个披着欺骗的外衣,内里尽是伤痕累累的真与实,这真实里包含了余佳丽在这世上九年的苦与累。

    不会后悔,也不会怨恨,做尽了一切只是为了配合亲生的母亲,即便这个生母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会要了余佳丽的性命,她也像是看透世事的老人般,平静地接受死亡。

    赚了?

    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儿,居然会说仅仅只在世上活了九年是赚了?

    展颜看着阴十七站在铁栅前的背影,自问过余德海,余德海原原本本地将余佳丽的话说给她听后,她便这样僵站着,什么话也没再问,连举个手迈个步,或轻微地动一下也没有。

    无需起身去看,展颜也知道这会阴十七的心情该是怎样的心疼,连初时未将余佳看在眼里的他,也无法不为那样坚强而有担当的女孩儿心疼,素来感性心软的她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不得不说,余德海确实是一个出色的领头人。

    他懂得掌握全局,所以水月村在他的治理下,数十年来一直稳当地存在着,他也懂得抓住人的软肘,自阴十七毫无犹疑地冲进金圣洞救余佳丽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阴十七对余佳丽的在意。

    对此,他感到庆幸。

    而同时的,他也在祈求。

    当看到阴十七因他的一番话而僵立不语,背着光的脸上慢慢滑出泪珠的时候,余德海心中紧拉成一线的弦终于松了松,他阖上早蕴满了泪的老眼,泪水自皱得如沟渠般的脸上滑落。

    好一会,阴十七方渐渐平复下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闭上了眼,脑海中即刻浮现出余佳丽那张便是残了双腿,却还坚强地对她笑着的小脸,她慢慢睁开了眼,眼中带厉,些微哽咽的声音含着斥责:

    “你是佳丽的亲舅舅,你怎么会同意这样的谋划?!难道为了见余菲一面,便要不惜拼上性命么?佳丽只有九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她还小,她不懂,可你是她的的亲舅舅啊!你怎么会不懂这样苦心积虑换来的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余德海被阴十七斥声责难,可他就如先前一样,默不吭声,仿佛他愿意接受一切的责难,便是再难听再严重的指控斥责,他也全然接受,因为他认定了是他的错,认定了是他的无能!

    余德海这样想,所以即使被骂也没想还口,甚至被骂了,他的心里还会好受些,毕竟余佳丽是他一直以来觉得亏欠最多的外甥女,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懂?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看着余佳丽走上绝命之路?

    可他没有办法,他的心即便再难过,他也知道余菲与余佳丽说的都有道理,她们母女联手,为了余家长女再不受到诅咒的束缚而努力着,甚至愿意拼掉性命,即便她们从来就没有见过面,即便她们一人渴望着见面,一人竭力地避开见面,她们的目的也是相同的。

    做为她们的哥哥,做为她们的舅舅,他除了支持之外,他毫无反驳的能力。

    即便余德海是真的尝试过反驳,可到最后他才明白,面对整个水月村,面对近百年的违心求存,他的反驳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余德海沉默着,即便心中因着阴十七的斥责而翻江倒海,他也始终沉默着。

    可余德海能受着,余金却是受不了了,他对着阴十七大声怒道: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样斥备我父亲?我父亲曾经做过多少努力,每个夜里独自承担着痛苦而默默流泪的时候,你根本就没看到过!余佳丽自小便被我父亲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以为我们没有努力过么?你以为我们没有劝过么?可谁能听我们的?是我那一声不吭便离开了九年的姑姑?还是我那自小便倔强自主的表妹?

    她们是余家长女,她们自生下来便受到诅咒,那是不幸,可她们也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巫蛊之力,那是幸,她们在整个水月村里,比谁都要强悍,我们这些普通人在她们眼里,就是如同蝼蚁的存在!那样强大的她们,怎么可能听这般弱小的我们!”

    几乎是用喊的,嘶声力竭地,余金几乎喊出了多年来深埋于心的挣扎与痛苦,那是在生与死的夹缝中求生存的绝望,更是在无望的岁月中被压制得不得动弹的怨愤。

    余佳丽年纪小小,只有九岁,可她却说便是死了,也不会后悔与怨恨。

    余金活到三十上下,有妻有子,可他却是满腹的委屈与怨念。

    不同么?

    是的,不同。

    这就是差距,人与人之间不同信念的差距。

    余金说完一长串的心里话,就像是一下子掏空了所有,整个人放松了许多,也似是突然间没了一直以来的倚仗,一下子便如一摊烂泥般软坐在脏兮兮的地上。

    耿直的余木难得沉默着,只是难掩身为汉子却无法保护家人的辛酸。

    胆大桀傲的余水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深深地埋下了头,让谁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_→谢谢西苑琳琅、朱颜小改的打赏~(。)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三十殒() 
好吧,她承认她可能真的有点武断了。

    阴十七深吸了几口气,回到圈椅里坐下:

    “倘若想要我们帮你实现愿望,那么村长,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将所有事情,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我们说一遍……村长也不必再跪着求我们,无论是因为佳丽,还是因为余菲是我们必须抓到的幕后主谋,我们要破案,就得抓到余菲!”

    只有了解了全部,抓住了所有事情的根源,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余菲,并抓到余菲,实现于余佳丽而言,在短短九年的岁月里唯一的奢侈的愿望。

    余德海听着觉得阴十七说得有道理,慢慢地也就在余木的搀扶下起了身。

    但因着跪了一小会,身心俱疲的他已然无法长久站着,余德海索性又在软坐于地的余金身侧坐下,余木就坐在他另一边,余水仍靠坐在三人身后的墙边。

    展颜亦道:“村长方将说让我们抓到余菲,那么村长可知余菲现今在何处?”

    余德海摇头道:“小民不知,在引差爷进水月村前,小民只大约知道小菲就藏身于昌盛街里,可现今,小民确实不晓得。”

    也就是说,余菲有可能还在昌盛街里,也有可能早走了。

    这可就不好找了。

    展颜又问:“余水可知道?”

    展颜这么一问,所有人皆看向最后面的余水。

    余水抬头扫了一眼问他话的展颜,然后再次低下头去,半会只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出铁栅:

    “看来差爷真是查到不少事情啊,连我与姑姑联手杀人一事,差爷都知道了……”

    阴十七只觉得一阵阴风突然扑面而来,她不禁站起身,看着靠坐于牢墙的余水:

    “你是那个凶残狠毒的余水!是你在三年前杀了三个叶姓外来人,无头男尸的余武也是你杀的,是不是?”

    余水桀桀地怪笑起来,仿佛阴十七的质问就是一个笑话,令他抑制不住地笑得双肩耸动。

    余德海与余金、余木也察觉到余水的古怪,但三人都没有反应,只是颇为担心地看着余水,他们知道这是余水的病又犯了。

    展颜也注意到了阴十七说到余水杀了叶姓外来人及余武时,余德海、余金、余木竟然也半点没感到惊诧,显然早已知晓。

    阴十七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你们早就知道了?”

    余德海回过头来:“小水的病……我们都知道。”

    展颜问:“那么他杀了多少人,杀了什么人,你们也都知道?”

    余德海没有再出声,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而已缓过神来的余金却是起身靠近余水,忧心道:

    “三弟,你还好吧?”

    余木仍坐在余德海身侧,想是放心不下身心俱受到沉重打击的父亲,可又放心不下重病的三弟,他守在余德海身侧,头却转向余水,眸中的关心担忧与余金如出一辄。

    阴十七看着这一幕,想着倘若没有什么该死的诅咒,余水也没有什么该死的三重分裂人格,其中最后一个人格还是极其棘手的******人格,那么余德海这一家子其实是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满满的亲情,浓厚的血缘,这该是令人羡慕的一家。

    余水即便人格分裂,但无疑他也是一个孝父尊兄的好儿子、好弟弟,面对父兄的关怀,他停下了桀桀的怪笑,再一个抬眼,落在阴十七身上:

    “我有一个法子可以引出姑姑,差爷要不要听听?”

    三年前,离开水月村的余菲突然在夜里回来,她找到余德海,直接问是不是有三个姓叶的外来人来到水月村?

    余德海夜半被吵起身,看着眼前离家六年的幼妹,他无法置信自已看到的一切,直到余菲直摇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三个叶姓外来人的生死时,他才真正自睡梦中清醒过来。

    没有回答余菲的问题,余德海清醒过来以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拉着余菲想出门。

    余菲不肯,问余德海这是想做什么?

    余德海说,他要带她到山上木屋去。

    余菲虽然离家六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水月村里的事情,余德海想带她到山上木屋做什么,她完全可以猜到,但是她拒绝了。

    余德海道:“小菲说,她只负责生下了佳丽,却从未养育过佳丽一日,她不配做佳丽的母亲,她带给了佳丽余家长女延续诅咒的痛苦,她没有颜面去见佳丽……”

    或许余菲后来会说服余德海展开这个破解诅咒,却得付出沉重代价的计划,便是因着余菲心中的这一份愧疚。

    听到这里,阴十七的心仿佛好受了一些。

    她想,至少余佳丽所渴望要见的母亲也并非全然无情,只是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负担,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活法,不同而已。

    余菲夜半回到水月村,却拒绝去见亲生女儿一面,余德海并没有强求,因为他看到了余菲的痛苦并不比任何人少。

    金蚕蛊吃人,但只在每年的鬼节进食,而祭品便是水月村人进献的外来人。

    展颜问:“祭品一定得是外来人么?”

    这个问题,阴十七也很想问,只是下意识中,她觉得那答案大概也是沉重自私的,那样一想,她便失了问出口的兴致。

    而展颜替她问了出来,她才知道即便下意识回避,其实她也是知道答案的。

    余德海用苍桑的声音说出来的答案,便如阴十七所料一般,果然是否定的。

    祭品不是非得外来人方能成为祭品,只是水月村人不想自已丧命,便想着法子让外来人为他们的自私恶念而付出性命。

    阴十七微垂了眼帘,掩盖了她眸中奇异的平静,她想起这个无头男尸案过后,她便会开始上燕京的旅程。

    在那个旅程里,或许她会碰到各种事情,这些事情里有意外,有理所当然,甚至会有她绝然不想发生的事情,那么倘若她也走到形同水月村人遇到的生死决择的分叉口时,她会怎样选择?

    阴十七不由地想着,想得很入神,以致于展颜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也浑然未觉。

    看着少了一些多愁善感,却多了一些猜想思虑的阴十七,展颜眸中的忧色愈显。

    余菲拼命地赶回水月村,为的不是余德海与余佳丽,而是为了那三个进了水月村的叶姓外来人。

    可惜当余菲听闻消息,并赶到水月村时,已是过去多日,三个叶姓外来人已进了金圣洞成了金蚕蛊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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