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欢-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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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的脸崩得更红,气汹汹道:“两文就两文,再来一碗!”
小二又端上一碗,“哐”!第二个茶碗和第一个的命运一样。
“哪个王八孙子逗老子玩儿呢?”老汉终于觉得不对劲,瞪着牛眼,鼓着一腔中气吼道。
“再来一碗!”
第三个茶碗端到嘴边,他鼓着眼四下打量着,
“碎!”茶棚里有看热闹的人低声道。
“哐”!果然,第三个茶碗也碎了。
老汉暴跳如雷,额上青筋迸出,瞪着门口刚刚说话的女子:“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我孙老汉哪里得罪你们了?连口茶都不让吃!”
那女子不气不恼,起身叫了店小二过来,拿了一贯铜板,道:“多的钱算茶碗钱,再请这位老丈喝一碗。”
众人皆楞住,她如此一说,就等于承认那茶碗是她砸的。
见她说完,也不再解释,扶了身旁老婆婆,一行四人出了茶棚去。
老汉目瞪口呆,直到店小二把第四碗茶捧到跟前,才回过神来,接过茶咕咚咕咚一气儿灌到肚子里。
喝完还咂巴咂巴嘴,似在回味那丝凉气儿,开口道:“爽!”
又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皱着眉念叨着:“喝了凉茶也没怎么嘛。”
“老丈,那可是你救命恩人!”茶铺中一黑眉黑长须的清瘦中年男子,叩着茶碗道。
“哦?”不仅老汉,茶铺里众人也抬起头来,疑惑不解地看着男子。
“他面色赤红,目含燥火,乃是热毒攻心之象。若那时喝下凉茶,冰气将他穴脉封冻,热气无处可散,急攻心脉,必死无疑。”阿秀耐心解释道。
“那姐姐何不直说?”丁巳对阿秀更是膜拜不已,这女子貌虽丑,其他方面却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
“他性子倔强,说了怕也不信。砸碗三次,他怒气外冲,热毒随之散发,气血通畅,此时再喝凉茶,虽与五脏无益,但也无性命之虞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十九章 借力()
说话间,四人来到路旁马车边。
城门在望,阿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钱褡裢,递给田哥儿:“多谢哥儿一路相送,就此别过,请哥儿代阿秀谢过二公子!”
这田哥儿壮壮实实,脸庞憨厚,就一个好处,听话,跟谁便听谁的,见阿秀吩咐,只管点头称是,也不推辞,也不挽留,也不问缘由。
接过褡裢,便上了马车,扬起鞭子,“得儿”一声,驾车而去!
阿秀又转头看向丁巳,他精神已完全恢复,身量颀长,眉眼与那人确有五分相似,只没了冷肃之气,眼神活泼,脸颊依然瘦削,显得腮骨略方。
见阿秀看着自己,仍旧笑着道:“阿秀姐姐,我还没报恩呢,我是不走的。”
阿秀道:“你真想跟着我?”
“是!”
“你不问我进京做什么?”
丁巳正容,不再戏称姐姐,道:“丁巳的命是姑娘给的,姑娘要上刀山,丁巳就给姑娘垫脚;姑娘要下火海,丁巳就给姑娘挡火!”
他说到末一句,见平日里眼都不多眨一下的阿秀,眉毛微微一跳。
“那好。”阿秀神色转瞬又恢复平静,听到火海二字,她浑身还是禁不住发冷。
她俯身示意丁巳稍稍蹲下,就在丁巳耳边,说了几句。
丁巳面不改色,眼睛里隐隐有激动之意,不顾官道上不时有车马经过,朝着阿秀便拜了下去。
“丁某愿誓死追随阿秀姑娘!”
阿秀静静打量着他。
阴阳之气,名不虚传。有了融合天元真气的阴阳二气之后,她的阴阳术也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观,察,理,觉,灵。
阴阳术的修习,沿这五个层次,越往上越高明。
以前的良雨良,判人判事,在理、觉之间,多靠理,觉有几分,却不清明。
如今的阿秀,已远远超过了理的阶段,甚至进入灵。
很多时候,她看周遭万物,脑中便自动呈现这些事物的阴阳五行分布之气,徐徐流动,是盛是衰,是正是邪,一目了然。
丁巳,有胆有谋,可用。
她点点头:“起来吧,既如此,你我可姐弟相称。”
丁巳跪在地上,嗫嚅着不肯起身,眨着眼看着阿秀:“可以,可以师徒相称吗?”
阿秀一愣:“我,并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
“以姑娘的计划,若是师徒相称,有我解决不了事情,师傅再上,不就名正言顺了?”
阿秀想想,倒也有理,遂点点头。
丁巳忙磕头道:“多谢师傅!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阿秀忙拉了他起来,从怀中掏出几颗碎银,并一张银票:“你找个不大不小的宅子,再到我说的地方留下暗记,我办好事情,自会去寻你。”
丁巳点头:“这些天我需要做什么吗?”
阿秀嘴角微微一动:“给人测字吧,遇上麻烦的,记下来转告我。”
“徒儿明白!”丁巳接过银票,向阿秀与婆婆一揖,拜别而去。
“等这件事定下来,婆婆也能有个安稳居所了。”阿秀搀着婆婆,往城门走去。
丑婆婆拍拍她手:“你不用担心我这婆子,我就怕给你拖后腿。”
“只是,我看那李二公子人是极好的,为何姑娘不求他们相帮?”
“时候未到。”阿秀淡淡道:“且现在形势不明,等势头起了,他们自会找上门来。关键,还看今日要见的这一位。”
上京南城门口,一个乔装挑夫,坐在城门砖墙下的大个男子,与城门口酒楼上缓缓饮茶的白衣男子,视线都紧盯着一辆普通官宦人家常用的榆木黑漆清油车,在四匹雪蹄大马的拉驰下,缓缓驶入厚重巍峨的南城门。
两个男子起身,一往东,瞬间没入城中。一往西,尾随马车而去。
一个时辰后。
上京城东南,大觉寺,一间普通禅房内,一浓眉大眼男子,脸容风流,黑须挂鬓,把玩着手中一把小刀,问着跪在下首的白衣男子:“你看清了吗?确定是李家马车?”
白衣男子道:“一清二楚,车厢外壁右上角标了一个小小的聚字,那马是大宛特有的雪蹄青骢马,确是李家无疑。”
“好,若真是她,救金将军之事,没可能也会变得有可能。”他想起以往的合作,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可又暗叹一声,不知她会不会生气自己如此做法,还有,她到上京来做什么?那人,她和那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城东上善坊,离巍峨宫城仅一条街之隔的镇国大将军府邸。
正院书房内,当朝手揽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周坤,正半阖着眼,手中转着青花鱼戏莲纹茶碗盖,听下首管家回话。
他年过四十,身为孟朝军中第一人,权可倾天。膝下两子两女,两子皆在军中出力,长子周宓,刚在边境立了军功,朝廷又赐了爵;长女去年与柳国相的长子结了亲,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如此权柄大握、富贵滔天之时,竟然有个小小算命的,敢说他周家,两年必亡!
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此人敢如此信口雌黄,还是个女子!必要找来问问,谁给她的胆,又凭什么,如此咒他周家。
他听完管家回话,将茶碗盖往桌上一扔,“当”!茶碗盖稳稳落在茶碗上,不偏不倚,滴水不洒!
“聚源李家是吧,好,你明日,拿我的帖子,派人去李家,请!”
同一个时辰,上京城西北,一所略显破败的青瓦石墙大院门口。
门庭萧索,虽是夏日,却不见有甚绿荫,大红朱漆门匾上,刻着几个描金大字,金漆剥落,覆满了灰。
只有缺了一只眼的两尊石雕麒麟旁,两株半枯半黄的耸天银杏,立着旗杆一般光溜的树干,强撑着一线生机。
就如这长久无人踏入的忠亲王府。
今日是个例外。
门房老舍头听见有人敲门,还几疑自己年老耳鸣,直到那铜环扣门声又响了七八下,他才徐徐打开门来,露出一条边。
眼前一把闪着光的碎银子。
他不由瞪大了眼。
“老伯,我们是王爷旧识,烦请老伯将这封信转交到王爷手中。”
老舍头有点激动地揣下银子,还多问了一遍:“你们要找的王爷,可是忠亲王?”
“正是。”那年轻女子道。
老舍头乐颠颠地往里跑去,那女子如此年轻,她身后的老婆婆,怕才是王爷旧识吧。
会是谁呢,这皇家的亲戚早都死绝了,其他攀关系的,也早不来了,会是谁呢?
躺在床上的忠亲王,看完那页素笺,浑身筛糠似的抖成一团,再将那纸狠狠揉碎。
心里想着,会是谁呢?
不管是谁,他都要见上一见,他挥手道:“带进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十章 故人()
阿秀与婆婆正侯在角门处,等着通传,一面打量着院中那面座山琉璃影壁,双龙戏珠图的彩绘已经斑驳,显得黯淡无光,只那泛着五彩暗光的琉璃,隐隐透着旧时的富贵庄严。
“婆婆的腿,只要好好将养两个月,便能好了。”阿秀握着婆婆的手,怕她路途辛苦,顺便以真气探查一番。
“多亏姑娘相救,还每日推拿按摩,阴阳真气,确实神奇!”丑婆婆活动了一下腿脚,叹道。
阿秀去神女峰找她那日,正是她不小心摔断右腿的第二天,她好不容易爬回地屋中,半瘫在石床上,以为自己将要拖着断腿死去,阿秀来了。
她二话不说,先给她接了骨,以阴阳之气激活经脉,她的断腿神奇般的复苏起来。待阿秀道出来意,获得假面相助之后,又提出希望她下山,陪在身边。她才终于告别呆了四十年的神女峰。
“二位,王爷有请。”一个小厮从影壁后转出来。
二人由小厮领着,穿过前院抄手游廊,再穿过花园,直接往园中林木深处一所大宅子走去。
到了宅子门口,迎上来一个穿着半旧杏黄春裙的婢女,再将二人领进去。
阿秀不由暗叹一声,果然是没落了,当年这王府内,仆丁婢女,随处随行,哪个不是衣鬓华贵,服饰精巧。
到了内宅,更是大吃一惊,房中只窗边一张罗汉长榻,花梨木束腰案几,连个摆设都没有,空空荡荡,只对面一张金楠木龙凤呈祥架子床,罩着销金色秋香帐,还有几分当年的贵气。
床上斜依着一老人,靠着大方迎枕,显是新梳好的发髻,插着一枝青玉逍遥簪,鬓角一丝不乱,只当年一头不羁黑发,变成灰白色,面容凹陷,颧骨高耸,两道眉又粗又长,也是灰白夹杂,失了当年的威严,添了岁月风霜。
特别是一双眼,暗淡无光,了却生机的模样,木木地打量着来者。
阿秀见过礼,道了一声:“民女阿秀,见过忠亲王。”
也暗自打量着他,这与记忆中那个驰骋飞马、手握神箭的英雄王爷相差太远,算来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豪迈英姿已变成垂垂老者模样,她又是一声轻叹。
转头扫了扫坐在床头半扶着王爷的侍女,颇有点面熟。
“阿秀?你是何人,那信上内容是你所写?”忠亲王有气无力地问道。
阿秀点点头,转头打量四周道:“王爷竟无半点防备,这屋外,连个侍卫都没有。”
“防备?”忠亲王干涸的神情动了动,随即咧着嘴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还要防备什么?我一个残废老头子,无子无孙无财无权,还要防备什么?”
他忽的停住了笑,看着阿秀:“姑娘是来取我性命的吗?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的那些事?”
阿秀摇摇头,淡淡道:“王爷答应民女一件事,民女就告知王爷民女的身份。”
忠亲王的眼珠动了动,十分不解道:“我还能有什么事,是能答应你的?”
此女,来得诡异,长相诡异,所写之信,更是诡异,她会要自己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头子做什么事?
这朝堂之上,还有他的利用价值?
阿秀低着头,垂着眼,恭肃答道:“容民女给王爷治腿。”
忠亲王一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你说什么?”
“民女说,给王爷治腿。”阿秀道。
忠亲王身旁的侍女也激动起来:“我们王爷的腿,能治吗?”
忠亲王挺起的胸膛又往迎枕上靠去,呵呵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江湖骗子,打探一点旧事,便冒充故人。可惜啊,你们打错了算盘,我这王府之中,可没什么好骗的了。